牛大壮听说抓了个结巴就知道,朱喜子被逮到了。他脸上全是事不关己的好奇,顺着推推嚷嚷的嘈杂声音看过去。
“你……你……你们,放……放开……我。”朱喜子结结巴巴的对鞑靼兵叫嚣。
“来来来,坐下烤烤火,这里有酒有肉。”小头目笑着挥手,让放开朱喜子。
“还……还……还是……这位……头人好。”朱喜子推开士兵乐呵呵的坐到火堆旁,伸出双手“真……真暖和……冷……死我了。”
牛大壮转着烤肉不说话,小头目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牛大壮瞭了朱喜子一眼:“跟个结巴说话费劲。”
“你……你……你……说……说……谁……谁结……结巴。”朱喜子一着急脸都憋红了,上去就要撂倒牛大壮。
小头目笑着拉开说:“先烤肉,吃饱了才有力气。”
几个人随意的闲聊,一口奶酒一口烤肉似乎都很惬意。当满天繁星低低的压向大地的时候,白天暴虐的草原变得安静而祥和。
正在闲聊的小头目,忽然用纯正的汉话说:“今天白天的风简直见了鬼了。”
“可不是。”朱喜子一拍大腿也用汉话接了一句。
牛大壮脸色不动却头皮一麻,心道:糟了!
小头目冷笑着扔掉手里的骨头,拔出马刀指向牛大壮二人,周围的鞑靼兵都围了过来。
第11章 搏命
“干什么?”牛大壮用鞑靼语疑惑而警惕的问小头目,忽然他恍然般的抽出蒙古刀直指朱喜子“你是汉人奸细?”
接着牛大壮回身,用马刀晃了一圈怒道:“为什么也指着我,难道我像汉狗吗?”
小头目斜起嘴角用汉话说:“装的不错。”
牛大壮眯着眼睛看他,上唇用力夹紧鼻翼用鞑靼话冷哼道:“你是草原上的男儿,吃了雄鹰就该有鹰一样的眼睛,还是你们克烈部的都是瞎子。”
朱喜子见他们说话,忽然发难向旁边一个鞑子兵猛砍一刀,乘人不备冲向他的马。他知道今天大概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他决不能被抓住,他怕自己熬不过刑招出牛大壮。
朱喜子的突然发难让鞑子兵们一时慌乱,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一起围着追了过去,朱喜子被围着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被围住。
“抓活口!”小头目大喊一声,围着朱喜子的鞑靼兵怪笑起来,他们你一下我一下的拿着马刀去戏弄朱喜子,好像猫戏老鼠要让他精疲力竭。
牛大壮瞭了一眼那边的情况,把蒙古刀□□刀鞘。他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重新坐在火堆旁,拿起酒囊喝了一大口马□□酒,似乎喝的太多太急了,呛得不停咳嗽。咳得眼圈通红,眼泪都呛出一两颗。
“怎么心疼了?”小头目也坐下用汉话撩拨。
牛大壮冷嗤一声把酒囊递给小头目:“用美酒堵上你的嘴巴,听到它们发出汉人的声音,我就想杀人。”
小头目毫不在意的接过酒囊用鞑靼语说:“怎么你和汉人有仇?”
说完他用眼睛看向看向朱喜子那边说:“那里就有个汉狗,要不你去杀了报仇。”
“一个落入狼群的绵羊,杀他有什么意思。”牛大壮冷漠的看向被围住的朱喜子,眼里平静无波。
包围圈已经合拢,朱喜子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怪笑着,用马刀在自己身边比划的鞑子兵,知道生路已绝。他握紧蒙古刀大吼一声:“爹、娘、儿不能归故乡了!啊~”喊完后伸直蒙古刀冲向眼前的鞑子兵。
鞑子兵一怔举刀迎敌,却不想朱喜子忽然回刀自刎,他用力过猛脖子都割断一半,鲜血喷洒在空中。
一个鞑子兵过来报告说:“布和百户那个奸细死了。”
“拖出去喂狼。”
“那不是便宜他了?”牛大壮一边嚼着烤肉,一边满不在乎的插了一句。
小头目看着牛大壮玩味的笑着用汉话说:“怎么讲?”
牛大壮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然变得愤怒,他把手上的骨头连肉扔向小头目,拔出蒙古刀:“是英雄就动手,别跟个女人似的唧唧歪歪的试探。”
周围的鞑子兵看见了,不但不动怒反倒起哄:“上啊上啊,看谁是真男人。”
小头目懒洋洋的起身,解下盔甲马刀扔到一旁,挑衅的看着牛大壮。牛大壮鼻子里冷哼一声,脱掉袍子解下蒙古刀狠狠掼在地上,和小头目走到空地处。
周围的鞑子兵起哄着围成一个大圈,把两个人围在中间。一群人乱叫:“上、上啊。”
牛大壮双腿跨开上身压低,半张着胳膊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相同动作的小头目。两个人互相盯着慢慢左右绕圈,忽然小头目伸手来抓牛大壮的胳膊,牛大壮及时撤手,另一边身子侧前去抓小头目的另一边胳膊。
小头目也是经验老道,看到试探不成连忙后退。两个人又互相绕圈试探,你来我往几次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两个人的圈越转越慢。
场里的气氛慢慢的凝滞紧张起来。鞑子兵们更加热烈的起哄:“上啊,上!摔倒他。”
小头目忽然大吼一声,像头公牛一样冲向牛大壮。牛大壮双脚张开踏稳,目光沉着,他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小头目的攻击,两个人肩对肩撞在一起,仿佛两头公牛撞击在一起,脚下的大地都颤了颤。
“好!好!好样的!”周围是喧嚣的。牛大壮和小头目之间却是无言的力搏,小头目放开牛大壮一支胳膊,想去抓牛大壮的腰带。牛大壮身子一斜,用被放开的胳膊去抓小头目的后腰。
牛大壮得手后立刻伸出一条腿,去绊小头目。小头目不甘示弱双手按紧牛大壮的双肩,两腿跃起。落地后借着冲力,抓紧牛大壮的双肩,想要撂倒他。
牛大壮借力使力也一跃而起,双脚又稳稳的落在地面。
“好!好!”
“加把劲,你们是女人吗?上啊!”
在鞑子兵的起哄下,牛大壮和小头目速度快了起来,两个人胳膊快速的互动,不一会就纠缠在一起。
牛大壮头顶小头目左胸,一手抓其后腰一手抱其腿。小头目则一手抓住牛大壮肩膀,一手抓他侧腰,两人双腿相切。
牛大壮感觉到小头目上半身像左后拧,就知道他要变脸用右腿的大别子。牛大壮当机立断双腿向后滑,重心下移双手抱住小头目双腿窝,往怀里一使劲。
“咚”的一声小头目后背着地,幸亏他用手和胳膊卸力,否则这一摔能让他吐血。
牛大壮见小头目摔倒闪身而上,一腿弯曲压住他胸膛,双手把他双肩按在地面。
“服不服?”
“好、好、好啊!”周围的鞑子兵一起起哄。
小头目不在意的笑了:“服!真是我们草原的男儿,是个英雄。”说完他伸起一支手。
牛大壮知道这是小头目心服口服的表示。他豪爽的站起来,弯腰拉住小头目伸出来的手,胳膊一使劲把小头目拉起来。
两个人回到火堆旁,穿起自己的衣裳。
“你这样的勇士不如来打仗,杀光那些懦弱的汉人,把他们肥美的沃土,划入我们草原人的帐下。”小头目一边穿衣,一边游说牛大壮。
牛大壮漫不经心的穿上皮袍,扎紧腰带,他一边把蒙古刀挂回腰间,一边说:“就你们这毡包多,兵士少能打个什么仗。”
“这是我们将军的计策,秋冬休战期人都撤回去生崽子,到明年一个个生精虎猛的去杀汉狗。”小头目一边说一边把牛大壮引向自己的帐篷。
牛大壮进了帐篷盘腿坐下:“行!等我有了崽子就来杀光汉狗。”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牛大壮向小头目辞行:“本来想找些好的马种,现在不用了。”牛大壮回头摸了摸小头目送的三匹好马。
“我现在就回家找我的女人生崽子,等她有了动静就来找你们。”
小头目哈哈笑着指着三个鞑子兵说:“让他们跟你一起去找到你地方,免得你明年不认账。”
“行!一起去,我萨日黑惕氏美酒管够。”牛大壮说完翻身上马,领着三个鞑子兵,带着三匹良马往噶顺诺尔疾驰而去。而兵营里另外几个鞑子,则绑着朱喜子的尸体,往大治的边城疾驰。
这是牛大壮给小头目出的主意:被群狼和苍鹰裹腹,是我们草原人才有的荣耀。死了的汉狗就应该丢在他家门口示威。
牛大壮领着几个鞑子兵一路快马,这里距噶顺诺尔一路不停,也有六七天的距离。他知道小头目派三个兵,就表明对他还没有完全放心。
按理过两天动手才更合适,可是想到朱喜子,牛大壮却有些心急。他要赶回去找到喜子的尸身,不能让他真的藏身野兽的肚腹。
天空传来一阵鹰啸,抬头看去,却是两只苍鹰在空中盘旋。
几个人勒马停下,一个鞑子兵笑道:“牧仁把你的好箭法展示一下。”
牛大壮抬头端详了一会,豪爽的笑着说:“让你们见识一下双射双中。”他驱马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弓搭双箭拉成满月瞄准天空。
牛大壮眯着眼睛,仔细的盘算猎物的位置,双臂跟着猎物调整位置。几个鞑子兵在土坡下指指点点说笑。
变故只在刹那,牛大壮忽然箭指鞑子兵,眼睛一眯手松弓弦,两根羽箭流星般直奔鞑子兵的咽喉。不待他们反映,牛大壮迅速再抽一根羽箭搭弦激射。第三个鞑子兵还维持着一手持弓,一手去拿羽箭的姿势,僵硬的从马上摔下来。
牛大壮冷冷的驱马过去,从一个鞑子兵身上换下衣服,伪装成他们的样子,领着几匹马往边城疾驰而去。
牛大壮昼夜不停,马匹累的不行了就换一匹。他咬紧牙关低低的伏在马背上,终于在天微明的时候,赶到了边城外几十里的一个咽喉之地。
马儿被牛大壮领到林子深处,绑在树上随意的吃草,他自己则悄悄地潜伏在路边的低洼里,给自己身上盖了些树枝枯叶。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牛大壮静静的潜伏着,手边是他的弓箭。
地面远远地穿来震动,牛大壮把耳朵侧在地上,仔细辨认来的有几个人还有多远。
他听了一会,把弓箭拿到手上,双箭搭弦上。已经可以听到马蹄声了,对方有五个人自己却只有一个。牛大壮稳稳的吸了一口气,瞄准双箭齐飞,不待他们反应,又搭一箭‘嗖’的一声,又一个鞑子兵应声而落。
战马拖着鞑子兵的尸体乱跑,剩下的两个弓箭在手,左右张望:“懦弱的汉狗,别藏头缩尾出来。”
牛大壮冷笑一下又是一箭,叫嚣的那个也中箭落马。剩下最后一个鞑子兵调转马头,蛇形逃跑。牛大壮站起来食指拉弓松手‘嘭’的一下。那个鞑子兵吓了一跳从马上摔落。
牛大壮不慌不忙再搭一箭,拉满松手,一箭正中鞑子兵的大腿。牛大壮拦住一匹乱跑的战马,翻身上马跑到满地翻滚的鞑子兵面前问:“你们自诩英雄,为什么听到弓弦声就会吓破胆?”
说完翻身下马,将鞑子兵捆结实了绑在树上。他追上驮着朱喜子尸身的马匹,热泪滚滚:“好兄弟,我带你归故土。”
第12章 搏命
边城除了驻城的大治兵士以外,还有一些边城的百姓和商人。今天这些人所有的议论都和牛大壮有关。
“听说没?这次咱们的斥候出去,抓了一个舌头回来。”
“我今早在城门看见了,不光了抓一个舌头,还带回十几匹好马。”一个得意荣光的说道,仿佛是自己亲自去抓的。
“是谁啊?这么厉害!”
“你懂不懂规矩?这个不能打听?”
街头巷尾的纷纷议论到不了肃穆的总兵府。边城的总兵姓俞叫俞善德今年四十余岁,虽然年纪不大鬓边却多了些白发。他身形适中,面色黧黑乃是常年守边风沙所致,不过一双眼睛却黑亮有神。现在他正坐在上首,听下首人禀告。
下首坐着的乃是俞总兵麾下,左路前锋游击将军岳绍辉。他年仅十九却因为边塞的风沙,显得皮肤粗糙看起来像二十余岁。原本浅麦色的脸面变成了深麦色,但他身形挺拔五官俊朗,不管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俊伟男子。
这位游击将军岳绍辉,不仅有一个好样貌来历更是不凡,他乃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孙,监国太子的嫡长子。站在这位游击将军身后的,就是正被边城军民议论的牛大壮。
“依岳将军所言,鞑子前寨兵力不足五万,左右两翼也是兵力大减,后卫更是无人?”座上的俞总兵双眼微眯,沉吟的问道。
“是”岳绍辉在座位上抱拳回道“据被抓的鞑子兵招供,后卫仅存两千余人,前寨不知兵力,但月前曾有大约十余万兵力后撤。”
俞总兵闭眼沉思,大堂里静悄悄的,岳绍辉和牛大壮摈息静气,怕打扰了俞总兵的谋断。这次派牛大壮几人外出打探,是岳绍辉一意力主。年轻的将军很想能在往年的休兵期,给敌人来个措手不及。
过了半响俞总兵睁开眼睛,他清明的眼神直视牛大壮:“牛小旗,你再说说在鞑子后卫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