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捻了捻胡须,老神在在:“胆子可真小,跟着本王好好学学,要临危不惧。”
谢云邵目送了宁王离开后在七引的伺候洗漱好,一觉睡到现在他浑身都松松散散的,没什么力气,谢云邵灌了一碗粥水,想起刚才自家老爹说的那什么赤霄营,思虑再三决定去长乐长公主府一趟。
刚刚踏出房门就见他老爹神情恍惚地晃荡了过来,谢云邵掸了掸衣袍,挥了挥手:“蠢爹,你怎么了?大白天的见鬼了?”
宁王浑身瞬地抽搐了一下,脸皮抽动,吓得谢云邵连忙拉住他,宁王反手一把抱住谢云邵,声音哽咽:“我的儿啊!”
这四个字说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悲戚难耐,谢云邵嘴角抽了抽,将人扒拉开,无语地望着他:“我的爹啊!你儿子我还活着,你可别一副送我走的样子!”
宁王满腔悲痛:“傻儿子,你不懂,说不定你爹我很快就要送你走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谢云邵看着自家老头子双目含泪的模样,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大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王被突然变大的声音唬了一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拉着谢云邵的手,这才说起原委来:“刚才季大人身边的尔宜过来了,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十日之后你也要去督卫署报道。”
“就这事儿啊?”谢云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去就去呗,反正亭松他们都在那儿。”
“儿子,你不怕吗?”宁王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谢云邵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胆子可真小,跟着本世子好好学学,要临危不惧。”
宁王:“……”干嘛学他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十天转眼便过去了,这一日刚好是休沐,季黎一大早便坐在督卫署的门口等着人来,今日没有太阳,天色阴沉,时有风来,督卫署门前的两棵垂柳随着微风轻轻摇荡。
“现在什么时辰了?”季黎合上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问道。
“已经巳时一刻了。”安宛秋侧身看了看内堂的漏刻,俯了俯身柔声回话。
已经巳时一刻了,名单上一共三十个人,现在只来了二十来个人,很好,季黎在下面东倒西歪地站着的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尔宜,还有哪些人没到?”
尔宜闻言快速清点了一下到场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宁王府谢云邵,长乐长公主府于亭松,清河郡主府姜希白,忠义国公府赵裴扬,嗯……还有端肃伯府盛行。就这五个了。”
“那……”季黎拧了拧眉,人有点儿多啊,真是麻烦!
“我到了我到了!”季黎说话的声音被打断,不悦地抬了抬头就见许久没打照面的谢云邵,他身上挎着个月白色的大包袱,一路快速地跑来,在排头乖巧站好。
站在谢云邵身边的是静临侯府世子许晋同,两人也算是酒肉朋友,经常约着出去吃吃喝喝,许晋同今日一大早就被自家母亲扒拉了起来,不管不顾地硬是拿着扫帚赶到了皇城,结果在这儿干站着,周围一个熟识的都没有,要知道纨绔那也是分阶层的,普通的官宦子弟和皇亲国戚那是没法比的。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个玩儿的好的,许晋同心下高兴,用力地碰了碰谢云邵胳膊肘,声音压得极低:“怎么就你来了,于亭松不来吗?”
“他?我不知道啊!”谢云邵摇了摇头,他今天睡过了头,没来得及去长乐姑姑那边,他还以为亭松已经来了呢,结果那小子居然没来!不是说好了同甘共苦的吗?叛徒!宁世子心中郁郁。
“还有四个没到,本官前些日子就打过招呼,没到的本官亲自去请。”季黎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她今日没穿官服,依旧是一身玄袍玉冠。
“今日本官就请你们看一出好戏,免费的好戏。”
谢云邵咧了咧嘴,完蛋了,不用想也知道那几个没来的将会有怎样惨烈的下场。
“大人,咱们从哪一家开始?”尔宜双眼发亮,凑到季黎面前询问道。
“离皇城最近的端肃伯府。”季黎轻轻抚了抚衣袖,想了想回道。
“是!”尔宜很是兴奋地应声,转身对着排列整齐的禁林卫高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准备出发!”
纨绔子弟们紧步跟在季黎几人的后面,悄悄瞥了一眼身后浩浩汤汤眼带杀气的禁林卫,面面相觑,他们今日不会见着什么极度血腥的场景吧?
第23章
盛行自打出生便顶着端肃伯爷的衔,他父亲老伯爷战死沙场,先皇感念老伯爷终身为国,也不降爵位,直接让刚刚出生的盛行成为了新的端肃伯。
季黎走下马车,立在阶下望着那硕大的端肃伯府四个字,她恍恍惚惚想起很小的时候,端肃伯盛珉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师父带着她在这门前站了许久,那个时候是冬天,飘着鹅毛大雪。那日,师父穿着一身她从未见她穿过的淡蓝色广袖长裙,那是夏装,薄薄地,很漂亮也……很冷。
她还记得,师父牵着她的那只手,就像是一块冰,不,也许比冰还冷,雪花覆满了她的长发,冰霜染上了她的眉睫,她就这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师父?”
“黎黎,以后你接了师父的位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盛叔叔的孩子,替师父替你盛叔叔照顾好他唯一的血脉。”师父的声音没了往日的笑意,平平淡淡,她却能听到那里面掩藏的悲切。
“师父,你在哭吗?”
她看见师父慢慢地蹲在她面前,僵硬地扯着嘴角:“没有,师父没有哭。黎黎,走吧,咱们回家。”
…………
“大人?大人?”尔宜的轻唤声将季黎的思绪拉了回来,微微颔首大步走了进去。
走进大门,端肃伯府的女主人正站在院子里,说是女主人倒也不尽然,此人姓万,至于叫什么名儿她就不清楚了,万氏往日乃是端肃伯盛珉身边的一个侍妾,盛珉死之前尚未成婚,家中也就她这么一个女人,盛珉战死沙场,她生下盛行,母凭子贵,一跃成为端肃伯府里的得意人。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侍妾的出生,哪怕她儿子是先帝金口玉言封的伯爷,她的身份依旧是先端肃伯身边上不得台面的侍妾,京都上层圈子里的正室夫人们或多或少的有那么点儿看不起她。
“季大人。”
万氏容颜秀丽,眉眼温和,周身的气息也多显畏弱,明明瞧着是个性子柔和的人,却偏偏穿着一身极为张扬的艳红色大氅,季黎的目光扫过她发髻上的钗环头佩,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万夫人,盛小伯爷现在何处?”季黎也不说其他,直奔主题。
万氏轻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犹豫了半晌,拧着眉,声音弱弱:“那个,行儿今日身子不适,所以……”
“身子不适?”季黎四处看了看:“这么说盛小伯爷在府中了,本官今日特意带着这么多人来看看盛小伯爷的,万夫人应该不会阻止吧?”
万氏目光微抬,端肃伯府的大门前堵满了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宁王府世子和静临侯府世子,其他人她不是很熟悉,但估摸着应该就是各家送到赤霄营的子弟,在这些人的后面立着不少禁林卫,腰际佩剑,一身肃杀之气。
万氏越看心中越是发憷,可她却不敢应下季黎的话让她去瞧盛行,她双唇紧抿,一声儿不吭。季黎定定地瞧了她许久,嗤笑一声,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盛行是盛珉的独子,端肃伯府的主人,哪个不顺着他?不捧着他?他素来无法无天,万氏压根儿就管不住他也不敢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