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不染的石板路,满院的四季海棠,季黎看着这陌生的花园脚步微顿,这些年她听师父的话对端肃伯府多有照料,但是涉及的事情一向是吩咐手下人去办,她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端肃伯府了,她上一次来端肃伯府还是好几年前,当时师父从归雁山捎回来了不少野味,特地嘱托她给盛行送些来。
“季大人,您请。”管家站在院子门口,抬了抬手。
季黎先行跨了进去,一大群人相继入里,好在这院子够大,这么多人待在里面,却也不算太过拥挤。
季黎背着双手,对着守在房门前的婢女问道:“你们伯爷还在床上?”
婢女双腿微曲:“是,伯爷今日一早身体不适,连床都起不来了。”
“起不来?这么严重?”
“是,今晨请了大夫来瞧过,说是很、很严重。”
季黎挑了挑眉:“是吗?”
“是、是……”
季黎笑了笑,转身吩咐:“来人,去把小伯爷抬到院子里来吹吹风,散散病气。”
禁林卫听见吩咐立马动手,婢女们想要上前阻拦,却又惧于他们手中刀剑,只得一脸担忧地立在原地。
季黎走至院中石凳坐下,对着呵欠连天的谢云邵抬了抬下巴:“过来。”
谢云邵伸了个懒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不然你以为我在叫你头顶上飞的那只鸟吗?”
谢云邵抬了抬头,果真有一只麻雀从他头顶飞过,挠了挠脑袋走至季黎跟前,也不等她说什么便径直坐下,看着被抬出来的盛行眨了眨眼睛,他半捂着嘴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这家伙肯定是装的,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他陪着揽花苑的头牌在九珍阁买东西呢,那头牌叫、叫……叫什么来着?”于亭松那小子经常在他耳边提起那位,叫什么来着,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季黎好心地开口提醒:“紫菀。”
“对对对,揽花苑头牌紫……菀……”说到这儿谢云邵的语气微微有些不对劲儿,他僵硬地扭了扭头:“你怎么知道揽花苑头牌紫菀的?你、你你你……”
季黎静静地看着忙碌的禁林卫,随意道:“我怎么了?”
谢云邵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这问题问的实在是奇怪,紫菀好歹也算是个名人儿了,尽管这个名儿不算好,但她知道有紫菀这么一号人物很让人惊讶吗?季黎有时候实在不是很懂谢云邵的脑回路,她思索了一番,回道:“紫菀姑娘琴技超群,颇有盛名,我前些日子还特地请她去季府弹奏了几曲,知道她很奇怪?”
谢云邵听着这话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请她去季府?季府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吗?当然不!谢云邵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季黎,又恨恨地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尔宜和安宛秋,低着头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委屈地不行,有一个尔宜不够,有一个安宛秋不够,她居然……居然还和紫菀那个烟花女子有首尾,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在干嘛?”季黎无语地看着埋着头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某人,这是突然发什么病了吗?
谢云邵哀怨地看了季黎好几眼,季黎心中一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怎么那么像个深宅怨妇?察觉到季黎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眼神,谢云邵觉得自己更加抑郁了,唉,他怎么那么命苦啊?
“大人,属下等已经将盛小伯爷安置在院中了。”侍卫拱了拱手禀报,季黎颔首:“去准备几盆加冰的清水和一盆血,猪血狗血鸡血,什么血都行。”
“是。”
手下人动作很快,季黎看着摆置不远处的几个铜盆,还有那躺在榻上装模作样呻|吟的盛行,冷冷一笑,看向谢云邵:“去,从左边的第一个盆子开始,对着他泼。”
好不容易从悲伤中挣脱的宁世子一脸懵逼:“为什么是我?”
“我高兴,不行吗?”
谢云邵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望了那几个盆子好几眼:“泼碎冰水就行了,做什么还往他身上泼猪血?”盛行那臭小子最记仇了,泼碎冰水就算了,现在这天气,盛行估摸着也就受点儿凉,反正他身子骨结实的很,可是……这泼血什么的不大厚道吧!
季黎抬手抚了抚头发:“你不知道吗?盛行他晕血啊,他不是起不来吗?那就让他真的起不来好了。”
“!!”谢云邵扯了扯嘴角:“你真坏……”
季黎笑了笑:“谢谢。”
第24章
如果说谢云邵是个只会吃吃喝喝逗逗小蟋蟀不入流的傻白纨绔,那么盛行就是真正的吃喝嫖赌样样拿手的京都纨绔领军人。
盛行自小没爹,只有个懦弱又敏感的不行的老娘,大约是因为侍妾出生的缘故,在他面前,万氏身上没有身为母亲的慈和威严,反倒是日日一副恭顺的模样,所有人都事事顺着他,没人管着,日复一日地便养成了一副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性子,当然往好了说是随心所欲其实就是无法无天,和谢云邵于亭松这样性子纯和的纨绔子弟不同,盛行继承了他父亲盛珉往昔的霸道和血性,脾气暴躁,经常因为各种打架的事儿到顺天府走一遭,鼻青脸肿那也是日常便饭。
谢云邵端着盆子,心中其实有些忐忑,他倒不是怕这家伙翻身起来跟他打一架,虽然打架很是有辱他世子爷的身份,可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他主要还是担心过后这人使些什么阴手段,这小子……怪会搞事情!
盆子里装着碎掉地细冰块,通体都透着凉意,冷气从手心钻入他的身体里,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看向盛行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怜悯,可怜见的,这几盆儿下去不得叫他真躺个好几天?
“你是不是下不了手?”季黎走到他身边,瞧着他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转头看向一边看戏的许晋同:“静临侯世子,来来来,你们俩一起。”
许晋同指了指自己,得到季黎肯定的回答,有些激动地舔了舔嘴唇,哎呀妈呀,这可是顶好的报复时机啊!许晋同和盛行有仇,这仇呢还得归咎于揽花苑的头牌紫菀姑娘,这些个月,两人因为那紫菀没少干架。
有季黎的支持,许晋同很是痛快,三步并作两步走高高兴兴地端起了地上的盆子。
躺在榻上装睡的盛行心中相当煎熬,几人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说了什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其实他自个儿很纠结,他现在若是起身那摆明了就是在装病,季黎绝对绝不会放过他的!可他若是不起身……许晋同那小子跟他有仇绝对会不客气地泼他,越想心中越是烦躁,盛行不由扣紧了榻沿,琢磨着自己到底是起来还是不起来。
盛小伯爷正犹豫地不行,季黎对着干站着的谢云邵还有许晋同使了使眼色,两人对视了一眼,对着躺在床上的盛行就扣了下去。
水花四溅,周围不少人都受到了波及,一致退了好几步,只听见一声尖叫,原本躺在榻上的盛小伯爷仿若被烧了屁股的猴子瞬地蹦了起来,蹦跶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指着拿着盆子的许晋同和谢云邵暗沉着脸直瞪眼,清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发梢上甚至还沾着尚未完全化掉的冰渣子,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上布满了水痕,从头到脚几乎都是湿哒哒的,那模样怎么瞧怎么狼狈。
谢云邵连忙扔掉自己手上的盆子,默默地退了好几步走到了季黎身后。世子他只是执行者,季黎才是罪魁祸首啊!
“你、你们!找死啊?”盛行的声音阴沉沉地,任谁都能听到他隐含的愤怒。围看的纨绔子弟们连连后退,他们其中有不少人被这位小伯爷收拾过,都不敢在他盛怒的时候招惹他。
许晋同闪在一边,盛行没瞧见他,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缩在季黎身后的谢云邵,盛行其实并不是很怕季黎,至于他今天装病纯粹是因为不想去那什么赤霄营,开玩笑,他堂堂端肃伯用得着去那什么劳什子鬼赤霄营吗?
“谢云邵,你给小爷我过来!”
盛行的语气着实不好,谢云邵听着心里也来气,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你叫本世子过去本世子就过去?你老几啊?”世子他也是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