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一手拎着蛇皮袋,一手提着旅行箱走进电梯间:“走吧。”
司量原先住的小区有些老,一下雨,整个走廊都是潮湿的,乔雪打量了几眼,为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屋内的情况倒是好很多,因为重新装修和定时打扫的缘故,屋子干净清爽,既没有霉味也没有腐朽的味道。
墙上挂着乔雪小时候的照片,短发如同男孩时的样子,双马尾穿着校服的小学样子,初中时有些叛逆的样子……一直到现在,长着娃娃脸,笑的很温暖的样子。
司度看着墙上的一张张照片,指腹拂过那些微微泛黄的照片,原本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从司量拣回乔雪,一眨眼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
乔雪露出个笑来,将行李放在地板上,抬起双手深呼吸,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又回来了!”
司度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站在门边,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乔雪抬头看见司度的神情,眉眼都弯了下来,她舒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副元气十足的样子:“我要开始打扫卫生了,你能留下来帮忙么?”
“好。”司度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子撸到了肘部,“你先将东西收拾进屋子,我去拿水桶和抹布。”
“嗯。”
***
四月初,司乐一大早就敲开了司度的家门。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做客人,拎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将东西扔到桌上就大剌剌的躺在沙发上。
“怎么你一个人在家,小木……”他愣了一下,垂头的时候已经记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以为自己只是口语,“乔雪呢?”
司度坐在茶几前,手执茶壶:“回去了。”
“回去了?”
“嗯。”司度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回以前的屋子了。”
司乐蹭了一杯茶牛饮,想起来“以前的屋子”大概是指司量的房子。
虽说太衡的搭档为了方便,大部分都住在一起。可像节气这种的,独处习惯了,或者之前的度量,因为养孩子的原因,也会自己住自己的。
而现在两人住得好好的,怎么分居了?
“吵架了?”司乐有些八卦。
司度扫了一眼司乐。
司乐眼中的八卦之火自动熄灭,知道自己再撩火,说不定会烧着自己,咳嗽了一声:“我来是真的有正事的。”
司度给司乐续上茶:“找乔雪?”
“是啊,这不是眼看就要到清明节了么,今年我难得有空,问问她是怎么安排的,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司量,也不拘于清明节这一天,什么时候方便都成。”
风灵山这个地方,是每代司量的墓冢之地,上一任司量,会由继任的司量亲手埋葬。
这样的习俗,太衡每个人都了解,他们甚至都知道,风灵山在什么方位,坐落在哪。
只是没有执“量”人的代领,谁都找不到真的风灵山,谁也找不到真正的墓地所在。
仅仅是祭奠缅怀,作为共事多年的伙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是应该去一次。”司度也觉得可行,“这事你电话跟乔雪确定过了么?”
“没呢,她的电话打过去一直是空号,”
司度侧过头:“空号?”
“空号啊,这不是打不通电话,想着这事儿的确当面说比较好,才找上门的么?”
“你等等。”
司度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在联系人翻找出联系人,拨了出去。
“您好,你拨打的手机是空号——”
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从手机的短信中,翻找出一条乔雪发来的信息,从短信拨了过去。
用的是免提。
几声嘟声过后,手机那端传来了乔雪有些开心的声音:“司度,你吃中饭了么?”
“还没。”司度看了下时间,十一点零几分。
“那我过去给你做饭吧,刚好我现在也没事儿,我这几天学了几道新菜,手艺还不错……”
司乐在这头闷头笑,他翘起二郎腿,这种光明正大听墙角感觉真好。
“乔雪。”司度倒是没有觉得尴尬,只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他打断乔雪的话,“中饭的事儿等会儿再说,现在有正事儿跟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司乐现在在我这,原本是来找你的,想问问你,方便一起去风灵山么?”
这边,乔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几步往屋子里走,想看看木鱼原有的东西,有没有记录相关信息的:“风灵山?”
“乔雪呀。”司乐从沙发上起身,往司度身盘凑,咧着嘴,一副不要脸的样子,“你不带我去也成,我就一个人偷偷的过去,跟在你后面,迷路也好,找不到路也没事儿,大不了一个人去春游了。”
乔雪听着司乐的耍宝,放松了下来,声音更甜了:“去风灵山春游呀,你得先问问司度去么?他去我就去——”
话还没说完,司乐脸上的笑已经僵在了脸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司度,只见他目光幽深,一眼几乎看不到底。
***
南方,某派出所。
“姓名?”
摇头。
“年龄?”
迟疑了一下,继续摇头。
“籍贯——”包卫将手中档案本往前一推,有些无奈,“很好,我知道你也不知道。”
他面前的姑娘,长发漆黑,被乱糟糟的扎在脑后,一张娃娃脸都是迷茫,很难分辨出年龄,不知道有没有到二十岁。
大概在外面流浪了几天,她的衣服有些脏,却不是穷苦人家穿的,刚刚新来的档案员小陈,瞄了一眼这姑娘,偷偷的靠过来八卦。
说这姑娘脚上的那双皮鞋,抵得他小半年的工资,而她手上的那块手表,他年终奖还不够买个表扣的。
只是她的右手不自然的垂在身侧,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姿态,不知道是身上受伤了,还是原本就是残疾的。
包卫对上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抓了抓头发,重新拿起笔录本:“你还记得什么?”
她神情很安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悲伤,她只是垂眸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都不记得了。”
命运遗忘某个人。
就像是在喧嚣中闹市中被风卷走的落叶,微不足道,且无人挂念。
地球依旧在不断的自转着,二十四小时,几十亿人口,都在兜兜转转,不停的顺着自己的轨迹行走。
就连被遗忘人自己,也在拥挤的人潮中,被迫往前不断的推着。
她下意识的回头,却没有找到来时的路。
第七卷 来时路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的雨, 透着寒意。
往来的行人,或打着雨伞,或穿着雨衣, 在大街上急色匆匆。
疾驰的汽车,压过水坑, 捡起无数水花,引得人行道一群被殃及的人, 骂骂咧咧。
叶寒声骑着自行车, 从大街穿过,熟悉的钻进一条小巷。
每天这个点,菜市场也下市了,只有零碎几个摊位稀稀拉拉的还在。
这个点的菜市场,蔬菜有些发蔫,还有几条刚死的于堆在一旁的鱼摊上,但是对于叶寒声而言,这个点的最大特点是, 价格便宜。
这个点的蔬菜, 多是半价, 叶寒声买了一斤豆芽, 一个萝卜, 买大蒜的时候, 摊主将剩下不多的葱也一起给了他。
叶寒声切了块肉,付钱的时候,摊主顺手一截筒子骨一起塞进了袋子, 一边用油腻腻的布擦着手,有些八卦:“小叶,最近你买肉的次数变得有些多呀。”
“她喜欢吃肉,就想着发工资了——”叶寒声推了推眼镜,脸有些发红,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
他穿的衣服洗的有些发白,但是很干净,戴着一副眼镜,清秀文弱,一股书生气。
混在一群买菜的大妈大爷们中,有些格格不入。
每天到了收摊的点,他几乎都会出现在这买菜,时间一长,摊主们也都记住了这个年轻人。
有时,相熟的几个顾客见到,就会跟着八卦几句,七零八碎的,就整合了不少信息。
知道他父母过世的早,文职工作,工资一般。
也知道了,他在苦苦支撑家里留下的一家老铺子,听说祖上以前很出名,只是现在落败了。
里面卖的都是些文房四宝,一天卖不了几单,常常入不敷出,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是要靠工资倒贴,才能勉强维持运转。
更听说,他收留了一个外地来的姑娘,有些残疾,但是人长的好看……
摊主了然,笑着替他解围:“多个人吃饭,当然不能像自己那样随随便便的,下次你来早点,我给你留些骨头,回去炖汤喝。”
叶寒声小时候家境不错,父母家教也好,并没有其他落魄人的那骨自尊心,知道对方是好心,一边付钱一边不忘感谢:“谢谢。”
从菜市场出来,叶寒隔壁街看见一家布置甜美的糖果店,粉色的招牌,七彩的广告牌。
一群刚放学的年轻学生,穿着校服,嬉笑打闹着从里面走出来。
他在对面站了很久,一直到店里的人少了不少,摸了摸包里刚发的工资,推着自行车跨过了人行道。
等叶寒声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回到店门口的时候,暮色已沉,店里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
***
老式的后厨,没有油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