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藏书阁,她略微思索后便取了钥匙推门而入了,当看见那浩浩荡荡数百个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婉柔由衷地笑了。
当她清冷地指尖一点点划过那暗黄色甚至泛着些许霉味的纸张,她知道,自己这躁动许久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才是她,与她想要的惬意生活。
婉柔由身至心,展出一抹舒心至极的笑容来。
门突然咿咿呀呀地响了起来,似有人推门而入了,当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之时婉柔终于意识到了此刻藏书阁来人的存在。
她开始反思,方才似乎忘记将门给关的严实,而藏书阁不比其他房间,所放置的皆是重要的文献与典籍,平素除了皇帝与持有这件屋子钥匙的人,是进不来的。
莫非有人趁着她未将门关牢特钻了个空子,贸然闯进了藏书阁?她脸上升起愠怒,摒了呼吸默默地候着,欲将这胆大妄为之人抓住。
脚步声不急不缓,慢慢地接近着她,婉柔的脸上不经生出一股胜利在即的喜悦
藏书阁中较为阴暗潮湿,独有点点阳光照射,并非那大敞大亮之地。而这昏暗中慢慢的脚步落在婉柔耳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寂了,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脚步声而动,心跳如鼓,带着莫名而来势汹汹的快意。
只差两个书架的距离,她便要亲手抓着他了,这让她很是愉悦。
可对方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突然调转了方向,他拐入了另外一排书籍之中,生生地与婉柔背道而驰。
她心生怪异,不动声色地紧紧跟着他,透过点点书籍之间的缝隙能瞧见那人零星半点的衣裳,鞋子,婉柔竟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跳越发加速,随着他渐渐往前,直到拐角处再无可走,这时对方突然轻轻咳了一声。
低沉,隐忍的嗓子。
婉柔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她只是犹豫了半响便毫不犹豫地走向前去,转头的一瞬间对方也恰好转了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彼时萧怀雪一身黑衣穿的板正,从头至尾都收拾地妥妥当当,手中拿着一本《历国游史》
他略微低着头,就着邪邪照射进来的一束光看地专心致志,听此声响便抬起头来,强光照射着双眼使得他条件反射性地眯了眼皱了眉,这才发现眼前人原是婉柔,萧怀雪一手掩着眉眼,道:
“你——”
回答她的,却是婉柔露出一张满是惊讶的脸,她的眼眸甚至有着微微的清颤。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直直地看着自己,到最后,那一向都清冷看着他的眼眸突然变红,转而湿润,直至两行清冷从她眼角慢慢滑下,萧怀雪稍显困惑,哑着嗓子又问道:
“你——”
回答她的,是她突然慌乱逃窜的身子,婉柔再不复往日的平静与淡漠,她甚至是逃也般地跑出了藏书阁,她的步伐不太稳当,甚至碰掉了好几本书籍。
萧怀雪等了一会,默默地走了过去将那几本书重新放了回去,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他对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的困惑。
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他又怎么会明白?
萧怀雪不明白,不明白婉柔在听见他那一声熟悉的轻咳时五脏骤缩的感觉,他更不明白当婉柔迎上来看见他沐浴于那点点阳光之下的模样带给了她多么大的震撼。
这震撼是慢慢叠加的,许是从她听到有人进门之时,透过一排排渐行渐近的书架,透过无数典籍,她的期待在逐步上升,而在见到萧怀雪的那一瞬间破茧成蝶,瞬间上升至最高点,在她脑中炸出了千百朵粉嫩的花儿来。
甚至激动到,流了泪都还无知觉。
她的本能是躲,因着在她的印象中,在萧怀雪面前流泪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而比这更为羞耻的是她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的对他的情意,她再也扛不住了,有生之年丢掉了她所有的矜持与淡漠,逃命似的远离了她。
在那之后呢?她默默地回到了房,结结实实地趴在床铺上哭了一场,甚至如同孩子一般泄愤似的锤着那无辜的床铺借以抒发内心的不甘于苦涩,自她懂事后,便再没有这么哭过了,这般委屈,这般绝望。
半响,婉柔呆呆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眼前一张花猫儿似的脸,窗外一声清脆的鸟叫声袭来,婉柔呆滞的眼神逐渐回温,她的眼神再度回复清明,取出胭脂,水分,细致地研磨,温柔地涂抹,轻抿红砂纸,映出镜中神采奕奕地一张脸。
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眼中的呆滞早已不见,转而一份安宁,更多是一份释然。
今日这场眼泪是她最后一场挣扎,泪水素来净化心灵,于那片刻混沌后,也终于瞧清了现实。
喜欢上了?爱上一个她厌恶了十数年的人该是种什么感受?
她现如今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她如大多数人一般深深厌恶过自己,抱着孤注一掷地决心痛苦地挣扎着,反抗着,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败,她失败了,也哭过了,时至今日,反倒是豁然开朗了。
喜欢上了?那便就这样罢....
作者有话要说: 婉柔终于认输了……
第35章 逗弄暴君
另一边, 萧怀雪已然回到得闲殿,正捧着一本书看地入迷, 来人自他身后缓缓出现, 平日里素来敏感而警觉的他竟然直到阿宁来到他背后都未曾发现。
阿宁便也瞧一瞧, 这迷住了暴君的书乃是什么书,又出自那位道人之手, 可一瞧那内容,是越看越熟悉, 阿宁脸上越发微妙, 气息稍显不稳。
紊乱的气息喷在萧怀雪脖颈间,可算将他给惊醒了, 只见萧怀雪猛地一转身, 横眉立目地望着她,怒道:
“走路竟无声无息, 当真是个妖女。”
一摊手, 那本书的封面也切切实实地落在了阿宁眼中。她猜的不假,果然是《历国游史》,阿宁盯着那斗大的四个字,心情是越发微妙了。
不过眼下, 比起在这点微妙, 还是眼前暴君的怒气要重要些。
暴君脾气是真的古怪,眼下开始责怪她为何走起路来会无声无息了,全然不提自己方才看书看到入了迷的事情。
可阿宁也不打算提这一点,有些戏谑地道:
“这难道不是因着陛下已经习惯阿宁在身边, 故降低了警觉的缘故吗?”
萧怀雪性子敏感多疑,且对他人抱有极大的揣测与猜忌,阿宁这话无疑对他是个火药桶般,果然,萧怀雪凛然望了她一眼有些绷直了身子。
阿宁故收了手,轻轻离他近一步,转移了话题:
“原来陛下也爱这本《历国游史》。”
萧怀雪脸色缓了缓,气呼呼地将书从她手中夺回来,将其小心地放在了一半,低着嗓子问道:
“怎么,寡人在你们眼中便只留下个弑兄夺位残暴无垠的莽夫?”
他其实是爱书的,可却生来独缺平平静静看完一本书的时间。
阿宁浅笑着摇摇头,又道:
“这书...想来著此书之人也没想到它能广受欢迎。”
萧怀雪似乎尤为钟爱这本书,听阿宁这般‘狂言’,横她一眼:
“笑话,岂能用你妇人之见妄自揣测他人意思?真是大言不惭...”
阿宁略微挑了挑眉不再作答,这落在萧怀雪眼中便觉这人是自认理亏不打算辩解了,他便更加欣喜了,眼中甚至很是明显地流出一抹愉悦。
阿宁正巧捕捉到他这一点小窃喜,一边感叹着这人在性子里的纯真当真可爱可怜的紧,一边扪心自问,她好像许久未曾逗弄过他了。
故往前略微走了一小步,就着倒茶时不小心洒下的水滩这么一不小心地滑了滑脚,一不小心地朝着他跌下去。
他在慌忙中伸出了手臂来稳稳地将她接住,待萧怀雪回过神来,方见怀中人温顺地将头枕在他的胸膛间,弯了眉眼朝他这么挑眉一笑。
萧怀雪默不做声,要将她抛开,阿宁动作更快,径直搂紧了他温热的脖颈将他圈的死死的,颇是无奈地道:
“怀雪,我的脚扭伤了。”
“你给寡人放开!”
萧怀雪斜睨着看她,心里最是清楚这妖女的诡计了,怪只怪她这段时日委实太乖,竟让他暂时忘记了这妖女是何等狡猾之人,上次她对自己的冒犯他还未彻底处决她,眼下这妖女又敢放肆了!
“是真的扭伤了。” 她轻轻扬了扬脚,在脚踝跟处,果然有一点红肿,萧怀雪顿了顿。
趁着她轻轻松开手的瞬间出其不意地,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开,哪想阿宁早有防备,竟如同猴子爬树般伸出灵活的双脚勾缠着他,略微扭转了身子面朝着他,双脚勾在他紧实的腰上,在萧怀雪的惊讶中淡定地朝他眨了眨眼:
“你输了。”
“你——你这妖女!还不快从寡人身上下来?!” 萧怀雪毫不领情地一吼。
须知这妖女身子灵活地爬在了他腰腹间,且为了防止自己不断下落的身子还在他身上轻微地扭来扭去.....
但凡一个正常的男子都禁不止旁人这般逗弄,萧怀雪脸色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地。
就在这时,那双原本勾在自己腰身上的脚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轻轻地,极为缓慢地在他腰眼上这么刮了一刮.....
萧怀雪一张脸腾地发热,烧红,阿宁压根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只扬起了头,泛着凉气的唇瓣贴了上去。
几乎是立刻就被他扒拉了开来,萧怀雪气煞:
“妖女!你——”
剩下的话被阿宁轻舔他鼻尖的动作给制止,这感觉太清晰了,他甚至能感觉到灵巧的舌尖慢慢滑过他鼻翼上每一根细微汗毛进而触到他温热肌肤的过程。
她的肌肤素来偏凉,萧怀雪得出结论,她的舌尖也是如此,冰冰凉凉地,同他越来越热的身子对比明显。
阿宁同他鼻尖抵着鼻尖,似是轻叹,温柔缱绻,说了这么一句:
“怀雪,你许久未曾发病了。”
萧怀雪身子一僵,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阿宁的身子突然往下滑了滑,萧怀雪眼明手快地接住她将她往上一提,阿宁得意地一笑,这让他醒悟过来,万分懊悔。
“约莫还有最后三针,日后你的日子便要好过许多,你看,你最近温顺许多了,对吗?”
萧怀雪有些沉默,因着他无法反驳她的话,自己情绪的变化是瞒不过自己的。他是知道的,体内的怪物近日来的确温顺乖巧了许多,他的性情越发平和宽容,萧怀雪珍爱这种感觉,可他也害怕。
这妖女不可能永久地为她施针,她现在能压制住他体内的怪物,萧怀雪承认她医术高明,否则她也不会将萧贺乾一并交于她,可纵使华佗在世,也不能保证能让他完全复原,更何况一介女流之辈的她呢?
因着这怪物并非突然滋生出的,却是他与生俱来,同他一起生长而成的,他的性子素来便极端,孤僻,那时这怪物还尚且睡着了,只偶尔睁开眼震一震他的小天地。
可自萧舜死后,它彻底苏醒了,这让萧怀雪第一次意识到了它,与此同时,也发现了她与它的不可分离。
温热的触感将他从漫天冥想中惊醒,现实却是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被她整个人缠在身上不能动弹,亦,不太想动弹。
她埋首于他的脖颈,轻轻地呼吸间彼此身上的气息混合,交融,所幸,这感觉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就连自小厌恶着同他人近身的萧怀雪,此刻也有些许沉醉于这片刻的温情。
他突然有些疲倦,而身边有这么个人好像也不那么令他排斥....
“从寡人身上下来。”
阿宁看他。
萧怀雪别过脸去不看她:
“不是扭伤了脚吗?怎么,还要寡人亲自将你送到太医院?”
阿宁笑,凑上去亲亲他的唇,啾的一声,看他越发红润起来的脸。
殿外,婉柔手执一卷经书停顿半响,终面色平静地转过了身子径直离开。
阿宁的脚的确是伤了,太医院的御医瞧了瞧,为她开了副方子每日一服,且还要每隔一日来到太医院按摩半刻。
此女是由皇帝的近侍元禄公公送来,地位可见一斑,太医院众人待她还算和善。可怜阿宁,有朝一日竟还沦落到了靠他人来医治伤疾的时候。
元禄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