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个人真的有病, 这些法律规定的程序也是要走的,无法规避。
“暂时没有资料。”姜黎山眉头紧紧皱着,“我不是在谈话时发现他有问题的, 他已经放弃伪装了,而且直接开口威胁我和另一个病人。”
这就是姜黎山为什么要马上把这件事上报的原因,他得先申请警力将艾帅监禁起来,不能让他继续再待在医院里面随意晃荡。
主任听了姜黎山的话有些为难:“姜医生,你也是知道要走的程序的,如果没有视频记录或者资料, 你得找到在场的其他医生或是护士为你作证才行。”
“好,我知道了。”姜黎山挂了电话,抬步朝艾帅的病房走去。
艾帅的病房被调去了高楼层,姜黎山在等电梯的时候,心脏就微微颤了一下,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办公室,因为隔得远,什么也看不清。他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回去看看青年,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姜黎山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数字,用电梯的人不止他一个,期间电梯来来回回地还停了几次,耽误了些时间。
姜黎山看着那停滞的数字,只觉得心脏颤得越发厉害,莫名的气息贯穿全身,堵塞他的血管堵塞他的气管,让他无法呼吸,如同皮囊里的血肉被注入了一种莫名的液体,带着莫名的烦躁,使他暴怒焦虑。
好不容易到艾帅住的那层楼之后,姜黎山却觉得脚步虚浮得厉害,他甚至站不稳身体,有着什么东西在快速失去的恐慌感,使得他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
他抖着手走到房间门口,透过小窗看到一抹蓝,在他心脏还未落到原处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叫去陪着青年的那个护士打来的。
滑下接听键后,手机里传来护士哆哆嗦嗦的声音:“姜、姜医生……”
姜黎山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因为病房里那个穿着蓝色病服的人转过头来了,他不是艾帅,而是艾帅的护士——艾帅有能力把其他病人洗脑成为像他一样的疯子,对护士也可以。
而且他遗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艾帅的确是杀了很多人,可是他手底下死去的人数是偶数,因为他只对情侣下手。
“姜医生,监控视频调出来了,你要去看看吗?”护士走到姜黎山的身体,小声地问他。
姜黎山怔愣了片刻,才回答道:“好。”
他走进放映室,里面坐着很多医生,都在等他的到来,因为他是艾帅和青年的负责医生。
姜黎山走到最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屏幕,看着那天他所不知道的,在他走后发生的事——
屏幕上,艾帅将那个青年压倒在地上之后,用小刀在他脖子上慢慢比划着,声音十分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先对女性下手吗?”
“因为科学研究数据,女性比男性能承受更多的痛苦,一对情侣之中,如果先被折磨的是男性,那么女性普遍会寻求机会去救她的爱人;但如果先受折磨的是女性,男性在确认没有逃离的可能之后,往往会放弃挣扎。”
“所以我想看看,她们到底能够承受多少的痛苦,而她们所爱的人,又是怎样无所作为地看着他的爱人怎么被我折磨。”艾帅说着又笑了一声,笑声含糊在喉咙里,听着诡异而刺耳,“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两个男人也是能在一起的。”
因为绝食,艾帅的颧骨高高耸起,使他看上去像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他那深邃的蓝色眼珠十分漂亮,却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他说完之后还没停下,继续向地上的青年诉说着他那血腥的杀人过程。
然而地上的青年却像是死了一样,眼睛半阖着,目光空洞,他身上的血液像是流不尽一样缓缓往外淌着,叫所有看着他的人忍不住心疼,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一样酸胀。
“我原本是不打算这样对你的。”艾帅以为青年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将小刀缓缓松开,双手捧着青年的脸轻轻抚摸,“我很喜欢你,你和我一样,他们说你没有办法杀人,因为你太瘦了,但是瘦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想帮你证明你自己而已。”
躺在地上的青年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睫忽然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艾帅把头靠近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青年没有回答,手快速地拿起艾帅放在旁边的小刀,抬手插进了艾帅的颈脊骨,扭动手腕重重地转了一圈,又围着脖颈划动,将艾帅的气管和动脉割断,一套动作流畅迅速,像是个老道的杀手。
艾帅浑身颤了一下,还没有断气,他翕动鼻翼想要呼吸,却被血液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往旁边倒去,被割断的动脉溅出两米高的血花,像是屋外的雨一样喷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青年缓缓从地上坐起,骑到他的身上,用那把细细的手术刀将艾帅的头完全割下,期间神情肃穆,不像艾帅杀人时那样阴鸷,却一样可怖,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转变成为艺术的暴力美学。
再之后,就是赶到的姜黎山和护士撞开办公室的门,闯进屋内阻拦青年的画面。
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一份视频记录,心情都十分沉重。
寂静空荡的会议室中,突然出现一道椅子擦过地面尖锐的嘎吱声,众人顿时转头,朝姜黎山看去,他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没事。”
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间放映室,背影落寞而孤寂。
他去了监禁青年的地方。
青年已经被确认为人格分裂者了,而且是非常危险的那一类,他们也找到他的人格切换点了,所以他们必须把青年关押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青年什么时候又会说出一句“好冷啊”。
而他也不能继续留在青年的身边了,因为他的工作结束了。
可是姜黎山觉得这是不对的,他应该无时不刻都和青年待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是两个被迫撕裂的灵魂,分开的时间越长,被撕裂的伤口就越痛,只有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
他怔怔地往前走着,抬头看着周围的景物,看着医院里新月般雪白的墙壁,看着来来回回他叫得出名字的每一个医生和护士,这是他生活了很久的世界,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虚假,他像是一缕飘荡游离的孤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有和青年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才是鲜活的。
“姜医生,我不喜欢在这里。”青年坐在一个灰白色的房间里,隔着一扇小窗和姜黎山对望,他坐在床上倒是没怎么迫切的想要出去,而站在外面姜黎山却是恨不得马上打开这扇门,和他待在一块,苏锦之问他,“我还能够出去吗?”
“当然可以。”姜黎山看着他,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锦之别急,好吗?”
青年偏了偏头,蹙着眉有些苦恼道:“可是姜医生,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那你想去哪里呢?”
“尤尔伯里。”青年说,“那个地方的冬天很美,姜医生你去过吗?”
“没有。”
“那你陪我去吧。”
姜黎山又扯了扯唇角,说:“好啊,会陪你去的。”
青年闻言就笑了起来,赤着脚走到病房的面前,贴着小窗和他靠得很近,手按在透明的玻璃上,姜黎山忍不住也往前移了移身体,把手抬起来,和青年的手掌相贴。
青年问他:“姜医生,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叫黎山吗?”
“为什么?”姜黎山近乎喃喃地低语道。
青年的嘴唇在他面前一张一合,他却听不到一个字,但他却看到了很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那是他和青年的——
“你们星球的文字我看不懂,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好。”
“你姓姜好了,名叫黎山,姜姓源于神农氏,你知道神农氏吗?那是我们人类的祖先。”
“那黎山是什么意思?”
“破晓出现的山峰。”
“为什么要叫我这个名字?”
“因为你来自有一颗会发光的星球。”
你来自有光的地方,是我黑夜迎来黎明的方向。
第十一卷 β68座
第184章 傀儡皇帝1
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是人类灵魂的客观见证——你的记忆, 塑造你的灵魂。
记忆分为两步, 一是记,二是忆。
你见过的一切景物, 听到的所有声音, 闻过的所有香味,大脑都会替你记下, 储存在大脑皮层的某个区域内,你之所以会“忘”掉一些事,只是因为你回忆不起来那些东西。
有时候, 你会在梦里见到某个你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对他的脸毫无记忆, 但事实上, 梦境里出现的所有人的脸, 你都见过。
他可能是你的匆匆一瞥, 或者是仅仅被你的余光扫过,你的大脑替你记住了他,所以他才会在你的梦中出现。
苏锦之本来想问一号成功了没有,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恍若新月般雪白的墙壁时,这个问题就变成了:“失败了?”
“宿主大人,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了!”零号兴奋的声音回荡在他耳侧,“您继续加油!”
“零号?”苏锦之惊讶了一会,零号已经好久没有现身了,一号是这些世界的监控者, 所以经常负责和他联系,而作为构建者的零号出现的时候倒是少一些。
零号说:“是哒,宿主大人我们已经掌握了大半世界构建的主动权了!”
苏锦之也没想过一步吃成大胖子,按理来说,对世界的控制权收回了一半这应该是件好事,可是这句话从零号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令人放心不下。
尤其他还睡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
苏锦之掀开身上雪白的被子,赤脚踩在同色的瓷砖地面上,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月般的颜色,纤尘不染,白得晃眼,和这间屋子一模一样。
他走到窗户边,把手轻轻搭在阳台上,透过完全密封的玻璃窗看向外面。
宇宙的风景永远都是变化无穷的,它无时不刻在变,却似乎又总是千篇一律的模样,亿万年前就存在的宇宙潮汐,星云雾霭如今仍然存在。
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满眼的灿烂星辰,旷远恢弘,绚烂璀璨。
就像他在第一个看到海上夜空时发出的感叹那样,看多了就不会感到惊艳,但是仍会为之震撼。
“好久不见。”苏锦之勾起唇角,和外面的这些星星打招呼,他看到了很多星星,像是上帝摔碎的钻石一般,点缀在一个巨大的近地星球附近,那颗近地星球周围还有一圈缓缓飘动的陨石星环。
苏锦之还知道,那颗近地星球是他现在所处的这颗星球的附属星,住着很多粉红色皮肤紫色眼睛的艾尔星人。
他之所以那么清楚,不等零号回答就知道他没有完全将姜黎山叫醒,是因为他太熟悉这间屋子了,这是他的病房——β68座人马星那西港医院,他住了五年的病房。
如果他真的把姜黎山唤醒了,那么他就不会在这间屋子里醒来。
苏锦之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到了小窗外面随着宇宙潮汐风轻轻摇动的花朵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只是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垂死之人了,他能感觉到来自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勃勃生命力,和窗外的这些花一样。
苏锦之赞叹道:“这些花开的真好看。”
他“死”之前就想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这些花开了没有,不过他还没有看到,就被医生宣告“抢救无效”死亡了。
“都是假的。”零号小声嘀咕着,“宿主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被迷惑住了,不然你和你的亲爱的都会死的!”
苏锦之:“……”
心头刚刚那些颇为复杂的情绪被零号这句话一扫而空,苏锦之顿时再也文艺不起来,转身离开窗边到床上坐下,没好气道:“零号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哇呜呜……”零号抽了两下鼻子就开始抹眼泪。
苏锦之听着零号的哭声,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要继续骂人,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似乎有哪里不对,因为他的脾气不应该这样暴躁的。
“叩叩——”
正疑惑着,门口就传来了两道敲门声,苏锦之张口道:“进来。”
“王。”一个浑身穿着雪白连衣裙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一束盛开得极为鲜艳的花,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因为苏锦之当初在这之后进了抢救室。
可是也仅仅只是熟悉,因为这女人对他的称呼和穿的衣服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苏锦之看到她的脸时还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女人的脸是一片模糊的,就像被雾遮住了一样,苏锦之只能看到她的嘴巴仿若黑洞般一张一合朝他靠近。
“你站住!”苏锦之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蹙眉下意识地喊道。
那女人马上停住脚步,解释道:“王,我已经进行了全身消毒,这束花也是。”
苏锦之才不管她和这花消没消毒,他只是觉得这女人五官有些骇人和诡异,大白天里看得人心里毛毛的,为了防止意外突生,苏锦之还是问了零号一下:“零号,这个世界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