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一向负责汪岐兰饮食,不喜多言,敦厚质朴,自然不会主动来说。汪岐兰饶有兴致的猜测下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谁。很快谜底就揭晓了,身材高大的护卫卫铨走了进来,将头低得极低的冬梅,从背后拉了出来。
汪岐兰满是兴味,看着他们磕磕巴巴的说完了愿意嫁娶的话,只说一声“知道了”,便让他们出了书房。
别说,丫鬟们的眼光都不差,以汪岐兰的平素的印象看来,挑的都是好的,想来自己平时只顾着生意上的事,都没察觉他们之间彼此有情,且定不止一时半会。
差点被她蹉跎了好时光啊,汪岐兰心叹。
余下的到了婚配年龄的丫鬟和小厮、护卫们由黄妈负责,配好了的跟汪岐兰说一声,没有着落只能暂时单着,以后再看。
关于春桃和青山的事,汪岐兰专门写了封信给吴勉。
青山交给吴勉的时候并未猜到这封信跟他有关,交给吴勉后转身退了出去,没想到刚踏出房门几步,就听到了吴勉的喊声,让他回屋。
“兰娘说春桃她们到了要婚配的年龄,准备在家中、铺子中找几个出色的将她们嫁了,”吴勉摇了摇手中的信,看到青山的脸刷的白了起来,“信中说有好几个人要求娶春桃,兰娘让我帮忙拿个主意,这些人我都没你熟,不如你来帮我参详?”
青山惨白着脸,“好几个人要娶春桃姐?”这么快?不公平,怎么把在京城的他给撇开了。
他器械的走到吴勉身边,呼吸沉重地接过吴勉手中的信。
看着看着,青山的两眼迸发出光芒,一阵狂喜席卷了他。
春桃姐说要嫁给他,小姐问他愿意不愿意,当然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青山嚎叫着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吴勉,带着他直打圈圈。
“好,好,停,停,我要头晕了!”吴勉看他那呆傻样,被传染了欢乐,可架不住他一点也不打算停下的转圈。
“姑爷,你刚才还骗我,吓得我不轻!”停下来的青山一脸埋怨。
“若不是此,我怎知你是否喜欢春桃,而且这样一来,春桃给你的惊喜岂不更大?”吴勉很满意自己刚才的做法,青山的反应也让他看的爽快。
“姑爷戏弄我够了,便快帮我回信,帮我跟小姐说说,帮我俩定个又好又快的日子!”青山不气的将吴勉按回书桌前,磨好墨,铺好信笺,坐在一旁“监工”。
“好,”吴勉从来没有主人架子,笑着提起笔,在信笺写了几行,将青山的意思如数写上,青山眼也不眨的看了,放下了一颗心。吴勉顿笔,看了一眼青山,“如你愿了,接下去是我和小姐的私房话,你还要看吗?”
“那个,姑爷请随意,小的就不打扰了。”青山摸了摸鼻子,想起奴仆的本分,满脸堆笑的退了出去。
吴勉笑着摇摇头,提笔继续往下,略问候了几句,便停住了。
汪宅的下人们都定了婚嫁之期,他和汪岐兰之间该如何解?
三年之约已到,兰娘的心意如何?
……
在春桃的翘首期盼中,京城的来信终于来了。
信封里套着一个信封,一共两封信,一封是青山写给春桃的,一封是吴勉写给汪岐兰的。
春桃的字认得不多,青山画了一幅画,是一座绿色的山上开满了桃花,春桃瞬间就明白了,脸上漾起绯红一片,任谁都知道收到的定是情话。
吴勉写给汪岐兰的开头简明的写清楚了,青山亦对春桃有意,还让吴勉恳求早日让他和春桃成婚。信的后面,则写到了吴勉打算散馆后,回扬州附近地方为官,并问汪岐兰的意见。
信封里还有一张画,汪岐兰打开看了,发现是一幅以李商隐《夜雨寄北》为题的画。
夜雨中,一个男子坐在孤灯前,窗外墨雨氤氲,如一团化不开的寂寥。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画的背后,写着一行字:兰娘,我当归否?
汪岐兰看了画良久,将视线移至窗外。
窗外已是又一年草长莺飞、姹紫嫣红。
一切都顺其自然,改变了的已经改变。该归的,就让他归吧。
半个月后,扬州的信封如约而至。
吴勉屏息,手指微颤的打开来信封。
信很短,就六个字:“归来吧,我等你。”
如同一颗卵石掉进了一池春水,如同干旱很久的田地被春雨润泽,如同一阵春风穿透了每个毛孔,如同每个毛孔浸润了在温润的水中。
吴勉无法形容这种喜悦。他只知道,眼前的天与地从此再也不同。
他终于成了她最亲密的人。
以后,他可以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直到白首;
以后,他们可以有无数个夜晚静谧的相伴,共剪西窗烛;
以后,无论外界风雨交加,只要有她在,他的心永远是一方晴天;
以后,他们还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孩子们会围绕在他们的膝下,稚嫩的小脸像鲜花般盛开……
……
汪宅里的新人一对对定好后,汪岐兰和旦叔、黄妈一商量,干脆一起办场集体婚礼。婚礼定在十月月。半年的时间准备嫁衣、嫁龛、装扮新房等,青山也能从京城赶回来,从容地成完亲后带着春桃往京城。
嫁衣按例要自己缝制,汪岐兰一人赠与一套上好的大红锦缎面料,那些小丫鬟们也不例外,喜得她们高兴了好几天。嫁龛等物因是下人,没那么讲究。新房除了夏荷要跟着翁亮住在别处外,其余人等均在汪宅内安置。好在汪宅下人也不算多,房间还用得过来,不过总要腾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