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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太信任他们,从未往这方面去查,直到祁望死了、东辞也被她杀了,那像一阵兜头淋下的冰水,浇灭她满腔热血,心渐渐变得冰冷,慢慢就动了疑虑,她开始一件件一桩桩的回想。
    如果确按她所猜测,梁家人的死,她要负一半的责任。
    “小梨儿……”东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我没事。”霍锦骁很快回神,“如果阿弥和燕蛟有问题,那三港的钱爷也有问题,或者是受人利用,用以遮人耳目。阿弥是后来才从燕蛟到石潭的,事前与钱爷没有交集,说钱爷要采买我们的宝石和毛皮,又让人从燕蛟把货运来的人,是祁爷。钱高两人都是梁同康介绍给祁爷认识的,若姓钱的能被利用,姓高的恐怕也……”
    她藏在被下的手用力攥紧。
    真相慢慢接近,她反而不敢掀开,怕看到让自己痛苦的答案。
    若是可以,对祁望的记忆,永远停在那场暴风雨里该有多好?
    “别想了,都是我们的猜测,祁望不在了,没人能给答案,唯一与这些事都有直接联系的,就是现在这位海神三爷。”东辞不忍见她冰冷痛苦的目光,马上打住了这个话题。
    “三爷……我记得当初在漆琉岛,真周阳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海神三爷从不露真面目,只凭明王海玺与虎符这两件东西证明身份。换言之,不管是谁,拿到这两样东西,就能成为三爷!”霍锦骁嚯地坐起,被子落到腰上,“你要救人,知道人被关在哪里吗?”
    “我伪装作俘虏进漆琉就是想探明这件事,庞帆的家眷应该也在军所,但具体位置还不明。”东辞亦坐起。
    “军所守卫严密,就算你探明位置也进不去,只有执三爷手谕才能进入。东辞,别管三爷是谁了,我们只需要海玺!”霍锦骁目光灼灼地望他。
    虎符用以调兵遣将,海玺用来颁谕,他们只要能弄到海玺,就可以潜进军所。
    东辞忽有瞬间窒息。
    她还是她,不管如何冷漠,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永远不会磨灭。
    这么大胆的主意,只有她才说得出。
    “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若打算救人,光能进军所还不够,还需要安排逃遁路线,脱身之法,接应船只人手……”东辞很快在脑中谋划全局。
    霍锦骁抱起迎枕,懒洋洋靠到墙上,用脚戳戳他的腿:“你刚刚说,你进漆琉两件事,一是救人,那第二件事呢?”
    魏东辞挑眉看她,手在被底下突然一伸,把她的脚给攥入掌中,总算化被动为主动。
    “放手!”她蹬蹬脚。
    上床进被,她就把鞋袜都脱了,这会正赤着脚,被他温热的手掌一握,脚火烧似的烫,竟比刚才在温泉池旁故意的勾引还让她羞窘。
    “第二件事,为了见你。”魏东辞捏着她的脚,另一手攥拳,以指节在她脚底一按。
    “啊。”她轻呼,缩腿要收脚,却还是被他牢牢握着。
    东辞熟悉穴道,这一按叫她又痒又酸,半身几乎都要麻软。
    “没学走就别学跑,你那点道行用来挑逗男人,很容易出事!”东辞接二连三在她脚底按着。她的脚莹白滑嫩,微凉,握起来像脂玉,在他掌中不断缩着,又像可怜的兔子,疯狂地扭动,叫他忍不住笑了。
    好一阵子,他才放手。
    霍锦骁抱着迎枕,蜷回腿,缩在床角,满面通红地恨然看他。
    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
    ————
    又两日过去,岛上新到两个船队的纲首,借着半丈节来给三爷送贡品和税银。三爷便留人在岛上小住,又命顾二在明王殿南面的流音榭设宴款待众人,再将岛上最好的戏班子给请来。这戏酒从早吃到晚,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不绝于耳,台上花旦身段玲珑,一出《贵妃醉酒》唱得既凄艳又妩媚,引得台下喝彩不断。
    正对着戏台的是九级石阶挑高的垂帘阁,名唤“听霄楼”,是三爷听戏的屋子,以竹帘纱缦隔开,只隐约露出点轮廓。此楼设得巧妙,两侧植有花树,楼挑高许多,三爷若想听戏时,便会挑开竹帘纱缦,庭上坐的人不止看不到他,他还能一窥庭间全景。
    今日这听霄楼的竹帘纱缦便被挑起,海神三爷难得驾临,斜倚在听霄楼的锦榻上,不为听戏,是在看人。
    他目光正对之处,恰是近日四起流言的主人。
    燕蛟的景骁与她新收的男宠“苏乔”。这段时日,她日日带着“苏乔”在明王殿与漆琉岛上大摇大摆地到处逛,弄得人尽皆知,背后论起她时只说此女果真是水性杨花的蛇蝎女子,竟能在三爷眼皮子底下养面首,而三爷竟还纵着她胡来,倒是奇闻。
    “我不要这个,你喂我两杯酒儿,快些!”
    听了两段曲子,“苏乔”剥了颗橘,拈了橘瓣送到霍锦骁唇边,被她推开。
    这人像泥鳅似的钻进他怀里,掐着嗓问他要酒。
    他瞪她一眼,提醒她别装得过头了,她只作不理,他便倒来一盅酒喂到她唇边,她笑着饮了半杯,余下的又被她推到他唇前,两人共饮了这一杯酒。
    旁人看得直摇头。
    “景姑娘,三爷有请。”
    正喝得高兴,霍锦骁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顾二声音。
    她转头,眼尾一挑,将“苏乔”推离,也不回顾二,只朝“苏乔”道:“乖乖坐着,等我回来。”
    说着,她捏捏他的下巴,这才随顾二走了。
    ————
    听霄楼的纱帘放了下来,烟雾似的轻软。
    隔着这帘子,霍锦骁只能看到一个男人依稀半躺在榻上。
    这个全东海最神秘的男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听说你前几日在黑市里买了个肉货?”他问她。
    鹰隼似的目光隔着帘子也会让人心里发寒。
    有人搬来太师椅与几案,又端来茶水果点。霍锦骁便跷着脚斜倚到太师椅上,半张脸被披爻的发遮。她把玩起手中的玉临春血珀坠子,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懒洋洋道:“这点小事,三爷还亲自过问?”
    声音发卷,风情如人。
    “好端端的买肉货做什么?你缺人使唤?”三爷脾气很好,温声问她。
    “缺,缺男人。我见那他长得挺俊,就收了。你们这些男人在海上呼风唤雨,身边可没少过女人,如今我不过要了个男人,难不成这也不行?”霍锦骁不乐意了。
    “瞧你话里这怨的,你如今也是东海赫赫有名的大海枭了,站出去喊一声,多的是男人送上门让你挑,哪还要用买的?”三爷笑问。
    “那些男人我看不上,我就喜欢自己买回来的。”霍锦骁从盘里拈颗葡萄送入口中,指尖沾了些许甜汁,她便伸舌一舔。
    三爷隔着帘子瞧见了,忽有些躁。
    “海上的男人都看不上?”他声音压得低了些。
    “嗯。”她不耐烦应了声。
    “那三爷我呢?你也看不上?”他问道。
    “三爷您跟我说笑吧?您身边多少女人,哪轮到我看!”霍锦骁“扑哧”笑出声。
    “我从不拿这事说笑,你要跟着我吗?”三爷探手拿过杆烟枪,在桌上磕了磕。
    “三爷,您都几房姨娘了,我跟着您?给您做十房姨娘吗?那多无趣,您要真有诚意,就把那几房姨娘都送走,让我专房专宠,我还考虑考虑。”霍锦骁趴到桌上,没骨头似的软着,一身玲珑,满目生花。
    三爷沉默,他抽了两口烟后站起,身影压到帘前,轮廓更加分明。
    “好,我应承你。”良久,他道。
    本不想过问她买肉货的事,但今日见着这“苏乔”,他不得不过问。
    苏乔长得太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朝着胜利迈开步伐吧,作者君。
    ☆、爱情
    霍锦骁慢慢从桌上撑起, 目光像要穿透那层薄如轻烟却又碍事万分的纱帘。
    良久, 她才再度笑出声:“三爷,这男欢女爱也讲究个你情我愿, 我连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您就让我跟您?能不能再有诚意一点儿?”
    纱帘后朦胧的人影也坐直起来,有点不悦:“你这丫头怎么得寸进尺?”
    “我呢……比较喜欢长得好看一点的男人……还要年轻些, 身强体壮……”她的指尖一颗颗点过葡萄, 就是不吃。
    “你嫌我老?”三爷的语气有些凉。
    “我可没说。”霍锦骁垂头,眼皮半开地看人,眼眸就显得狭长。
    纱帘后忽然伸出只手, 冲她招了招。
    霍锦骁想了想,站起身来,试探地一点点接近那道纱帘,没人上来阻止她, 那手倏尔收回,她便跟着撩起纱帘钻了进去。
    赤金云纹锦榻上斜倚着穿朱紫长袍的男人,一手弯支在迎枕上, 一手把玩着垂在腰上的玉蝉,曲着一边腿, 懒洋洋歪着,脸上果然蒙着银亮的面具, 五官被罩得严实,只有眼睛从面具挖空处露出,她看不出眼型, 只知道那目光温和又冰凉,像冬天的阳光。
    “过来,坐这。”他敲敲锦榻的边缘。
    霍锦骁的心突突跳着,缓缓上前,挨着他在锦榻上坐下。
    “你要怎样才跟我?”他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想了想,道:“爷想娶我?”
    “嗯。”他简单应了声。
    “爷为什么想娶我?就不担心我别有目的?”霍锦骁转头。
    “你能有什么目的?”
    “我那点底细,三爷不是一清二楚,来自云谷,和朝廷有些关系,您就不担心我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她柔柔道。
    背上有只手捻起一缕她的发,慢慢地摩挲。
    “你杀了魏东辞,陆上的人都想取你性命,你还回去做什么?留在东海不好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他蛊惑她。
    “三爷,你看苏乔是不是有些像东辞?”她往外看去,见到苏乔还站在原地,不由浮起丝笑。
    三爷只道:“我不喜欢苏乔,在东海我不喜欢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
    “您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买他,因为他像东辞啊。”霍锦骁理直气壮地开口,像个孩子,“我长这么大,总共就对两个男人动过情,一个是我师兄魏东辞,他被我杀了,一个是平南祁望,他也死了。他们都不陪我,我只剩下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要找个人来安慰下自己。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把苏乔带走?”
    话说得很慢,两个名字咬得很重。
    她听到三爷呼吸有一瞬间变乱。
    “你对祁望动过情?我听说……你们之间的婚约是假的。”他言语间带着试探。
    “大概吧,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也说不准。唉,三爷,您要真不喜欢苏乔,我不带他出现在您面前就是。”她半真半假嗔道。
    “那你嫁我?”三爷逗她。
    “可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慢慢就喜欢了。”三爷把她的长发打了个结,又挑散。
    “那就等我喜欢了再说。”她把长发扯回,肆无忌惮地拍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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