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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那日被温澜整了,回去后叶青霄也告了他一状,只是没提起温澜,青霂不会去说,青云自然更不好意思提。只是现在见着了正主,心里犯怵,又怕这个面善心狠的姐姐在阿娘面前说些什么,以阿娘好面子的脾性,他岂不免不了又一顿打。
    温澜意味深长地看了青云一眼,看得青云双膝更软,但轻轻放过了他,“云哥儿可是天热晒久了中暑,可不能光顾着用功,弄坏了身体。”
    白氏还不知道么,青云才在日头下走了几步路,但她口上还是道:“正是,我儿快随我回去喝些解暑汤。不好意思了,弟妹,我家云哥儿平日太勤勉,熬夜看书,身子都虚了,下次我再叫他去磕头。”
    徐菁不明所以,真以为青云如此用功,怔怔应了。
    唯独青云在温澜若有似无的注视下,大感丢人地一手捂住半边脸,细声道:“阿娘,快走吧,我不舒服……”
    施捐后约莫三四日,正是休沐之时,大名府的林判官忽然来叶府找叶谦。叶谦不解其意,但也好生招待了。
    林判官咳嗽两声,说道:“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受人之托。”
    叶谦疑惑道:“林判官请直说。”
    “前几日郡王夫人与衙内诸官吏的家眷施捐,谢判官的夫人遇到了尊夫人与令嫒,很是喜爱,谢判官托我问一问,他想为妻弟求娶淑女,不知和之意下如何?”林判官这是替谢判官做中人来了,若是两厢情愿,才好请媒人。
    此事原是谢夫人的主意,但谢判官管不住娇妻,只能依言托人询问。
    叶谦到大名府衙没多少日,却也听过谢判官休弃糟糠妻的事迹,谢判官新妻出身农户,家中兄弟在姐夫接济下方过了正经日子没多久,叶谦怎会愿意将扬波嫁给他的妻弟,当下回绝了,说得也很直接,“谢判官抬爱,可惜我有意为继女择一佳婿,最好是儒生。”
    林判官不过受人之托,听罢也未多言,再与叶谦闲话几句,自回去转告了谢判官。
    叶谦将此事告知了徐菁,她这才知道为何章夫人说谢夫人此人厚颜轻狂,无奈道:“怪道那日谢夫人甚是热忱,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章夫人同样提了会替她留意适龄男子,谢夫人却更直接,要替弟弟求娶扬波。
    “夫人,日后像这样的人也不会少。”叶谦早有预料,“虽然他人不知你那嫁妆多是扬波添的,但你仅有一女,陪嫁怎会少。”
    徐菁也发愁,“唉……那我更要细细择选了。”
    ……
    此事徐菁最初并未告诉温澜。
    只是,谢夫人被回绝后心生怨怼,她原想着徐菁的女儿岁数大了,又只是叶谦的继女,配她弟弟岂不是正好,少说还能有几万贯陪嫁。谁知叶谦毫不犹豫拒绝,还说要找个儒生,分明是看不起她弟弟。
    谢夫人憋不住,偷偷同人埋怨,可惜人家听了都暗自笑话她。
    再嫁之女有万贯资妆亦有人求娶,何况叶谦继女只是因病耽搁出阁几年,岂有婚嫁之忧,又岂会嫁给她弟弟。谢夫人贪财,可惜反落了个没脸。
    谢夫人愈发气愤,屡次遇见徐菁,不但不给好脸色,还处处针对,又大谈扬波日后定然是找不到什么好夫家的。
    徐菁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厚颜轻狂,怒而回讽,但回来后仍是郁闷得很,毕竟出去的心情都被谢夫人毁了,屡屡落个不愉快。
    徐菁藏不住心事,面上全显露了出来,她服药走动,夜里难眠原本好些,这会儿又反复起来。温澜发觉后过问,徐菁忍不住,将前后事宜讲了出来。
    温澜并不奇怪,点头道:“阿娘正在调养身子,不必为了这等事再伤肝,些许小事,这半月莫要出门,避着些,冷冷她便是。”
    徐菁知道温澜主意多,问道:“唉,她若不消停怎么办,我该说什么?”
    “生性固执之人难以因三言两语改变,”温澜拍了拍徐菁的手,“阿娘,同她说什么都没用的。”
    徐菁叹气,“有道理。”
    温澜想,说什么,直接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突然买股,当时我就念了八个字:好趁天风,直上青霄。
    第10章 贬官
    谢判官自娶了娇妻后,自觉无一处不称心,公事上也倍加勤勉,期盼早日升职。至于偶然因接济妻家带来的小小不愉快,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如此青春正茂的美娇娘,岂不胜过他元配千百倍,万般皆是好。
    这日公事缠身,谢判官赶着结完案子回去共度良宵,眼看只剩下最后一卷,他揉了揉的后颈,手摸到案卷,忽觉不对,一看案卷侧边有朱砂痕迹,不由皱眉。下面吏员办事也太粗疏,案卷都脏污了。
    谢判官摇摇头,决定出门打井水洗把脸。
    回来坐在案前,翻开案卷,只见里头竟有一张两指宽的条子,上书一行小字:乞公通融此案,赠钱万贯。
    谢判官陡然一惊,心脏剧跳,随即连忙展开案卷一看。
    这是一桩命案,大名府一富家寡妇黄氏,招有接脚夫袁某,但黄氏亡夫族中并不认可,频频冲突,要将黄氏与接脚夫都赶出宅,收了所有家产。某日袁某被发现受重击身亡,疑为黄氏亡夫族兄蒋某所为。
    此案已由军训院审问过,附有法曹检出的法条,又有验状等一应文书。案卷有些矛盾,人证悉数偏颇疑犯,然而有物证存在,证明了疑犯罪行。
    谢判官自有计较,本朝判案重证佐,且物证高于人证,证人会说谎,证物却不会。例如此案,证人多是乡邻、族人,不足以为信。
    谢判官呆坐案前,四周寂静,只听得到胸口心越跳越快的声音。
    “当啷”一声响,把谢判官惊醒,原来是门外有人经过,掉了东西。
    他心烦意乱,盯着案卷看了半晌,索性将纸条拿出来收好,暂不判此案,留待明日。
    回去后谢判官仍是心不在焉,满脑子案情,命案是由军训院审理,左右军训院互相复审,而后法曹检断法条,再交到左右厅的判官、推官处。
    往前,军训院经手之人多,又需复检,不好动手脚,往后,是通判、府尹,难以买通。反而到了他这里,有权命人再行勘检,又可初判。
    此案中的物证是件碎花瓶,沾了血迹,从蒋某家附近挖出来,他家正少了一个花瓶。这个物证倒也不是铁证,如果是有流匪从他家偷盗出来,然后遇见袁某,为了脱身,将袁某砸死呢?
    流匪,如何证明有流匪?这花瓶可以是一对,另一只被流匪卖到了当铺,让蒋家人找回来了,当铺伙计可以证明有个看起来就非良善之辈拿来典卖,还说另一只不小心砸碎了。
    谢判官越想越入迷,只觉得其中大有可能。他判案数年,越判越明白,也越判越清楚里头的歪门邪道了。
    “老爷,老爷你想什么呢?”谢夫人摇了谢判官好几下,他才猛然清醒,“我在思考公事,别闹。”
    谢判官对她何曾这般不耐烦,谢夫人不悦地道:“都回家了还想什么公事,你听我说呀,我家弟弟想再开个脚店,你这做姐夫的,不得帮帮吗?”
    “开个脚店?这可不是小事。”谢判官完全清醒了,“我一月俸禄才多少,开个脚店说得轻巧,你知道租赁铺子要多少吗?知道从正店进酒要多少钱吗?”
    谢夫人扑进谢判官怀里,娇声道:“这个老爷来考量不就行了。”
    “考量……”谢判官暗暗叹息,倘若,倘若他有一万贯……不,不,那么多人经手,要是被拆穿,下场可不妙。
    ……
    忧心之下,谢判官到了半夜才入睡,第二日耷拉着眼皮去衙门。
    一早上有人同谢判官打招呼他也心不在焉,待坐在安全,谢判官再次翻开袁某的案卷。只见案卷内竟赫然又夹着一张纸条,而昨日那张分明已被谢判官带走了。他拿起纸条细看,上面写着类似的文字:乞公通融此案,赠钱两万贯。
    谢判官险些没坐稳,定了定神,又不住往外看,起身要去关门,走到一半先将手上的纸条放回去,再关了门。
    两万贯,两万贯。
    谢判官将纸条烧了,在室内踱步连连,盯着纸灰一咬牙,终下了决心。
    ……
    ……
    “什么?谢判官被降官了?”徐菁愕然。
    叶谦唏嘘道:“不错,谪到畿县去了,家小也都带去了。听说同他妻家大闹一场,因为罚了钱,想将原来赠予妻家的财物收回来,他妻家哪里会肯,一家人粗莽得很,将谢子清给打了,多亏那时有厢兵巡查,他还嚷着告妻家。不过就算真告了,这亲戚之间,堂官多半会劝以人伦之义。”
    所以,从今日起,至少一轮磨堪的功夫是见不到谢判官和他夫人了?不用再看到谢夫人虽然令徐菁开心,但这么个下场还是叫她太过惊讶,“可这到底是为何啊?谢判官到底犯了什么事?”
    “收受贿赂啊,下御史台按劾了,一下贬成小吏。唉,为官以清廉紧要,太祖朝间,凡有贪赃枉法皆处以极刑,如今不过贬官免职,难怪……”叶谦说到一半,赶紧收声,心道在房里说几句,皇城司的察子应该不知道。
    “咳,反正我听闻,谢子清临走前找人诉苦,喊屈,他在御史台受审时想起不大对,那案卷编号原本不是给他的,上头还有朱砂为印记,只是当时他被钱物蒙了眼,并未想到,定然是有人故意叫他审这案子。”
    徐菁哑然失笑,若是谢子清自身行正,又怎么会怕这样的伎俩,“谁能特意准备两万巨资,只为了陷害一个推官。我看,他是太过不甘了。”
    “这可未必,钱是凶手家中送的,无需自己准备,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叶谦分析着也觉得可笑,“谁人为了害谢子清,特意四处打探这样的人家,再买通人调换,使案卷到了谢子清手上,这未必太大费周章了。谢子清怎会得罪如此人物?”
    徐菁跟着点头,忽而一个念头闪过,又不太敢相信。
    待同扬波见面,徐菁将此事也转告给了扬波,感慨道:“没想到,谢夫人真消停了,但是以这样的方式。”
    “只要结果是好的,便是好的。”温澜说道。
    徐菁沉吟道:“不过,若真有人对谢子清出手,他是怎么断定,谢子清一定会上当?还是有其他引诱,在等着谢子清?”
    温澜一笑道:“阿娘,人皆有弱处。此案若交付继父,他极为珍爱官声,定然不理会,他乃惜名的君子。但若交给谢子清,他就一定会接受。财能通小人,只要有人出得起价,从调换案卷起,谢子清已然倒霉了。”
    徐菁听着温澜平淡的语调,不禁有点惊恐,“扬波,你……”
    温澜:“怎么了,阿娘?”
    半晌,徐菁也并未将话问出来,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定是她多虑了这巧合,“……没什么,只是听扬波说得十分透彻。”
    时至七月,乞巧节将至,叶家上下也忙碌了起来。
    依照老夫人的想法,明年青霂便要出阁,这是作为姑娘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乞巧节,应当大办起来,到时在庭中搭个二层的乞巧楼,将青霂的闺中好友、邻里女儿都请来热闹一番,青霂为了准备出阁,许久未如此聚过了。
    “哦,还有,这也是扬波在家里过的第一个乞巧节。”老夫人想起来道,扬波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家待不了多久。
    温澜还未说话,叶诞父子已大大反对,“我们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前些日子京畿才遭灾,谷价高涨,怎可高结彩楼,扬波是明事理的姑娘,想必也能理解这一点?”
    青霂一脸木然,我呢,我不明事理还是我不是你家姑娘?
    温澜一扫叶青霄的神色,心中了然,暗笑道:“大伯父说得是。”
    叶诞松了口气,这过节铺张,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点点滴滴加起来,若被温扬波报上去,谁知道陛下如何想。他在盐铁副使这个位置上,与钱财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
    “如此,今年搭个棚子便罢了,也别浪费太多丝绸彩锦,简朴为重。”
    老夫人握了握青霂的手,以作安慰。她虽然不大愿意,可大儿子说得似乎也在理,只好答应,至于叶诞为何话中没有提及青霂,无论是她其他人,只以为叶诞、青霂一家人,可能早便说过了,或是没那样在意。
    ……
    到了乞巧节那日,一大早虹玉就迫不及待地问温澜,“姑娘,您的绣件呢?”
    今晚乞巧要拿自己的绣品出来,早些日子姑娘就在做绣活了,只是她说虹玉嘴快,叫她看见,全家人都知道了,做绣活时都不叫她伺候。
    此时姑娘将绣件捧出来,虹玉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个精巧的双面绣独扇插屏,竹制的座架,绣面是马上封侯的样子,针脚细密,用色不同时下之人喜爱的淡雅,极为浓艳,但毫不艳俗,反而富丽堂皇,与寓意相得益彰。
    “姑娘的针黹真是没得说!”虹玉捧着插屏夸了半晌。
    移玉从房内出来,看到虹玉对着光不住欣赏,尚带着困意揉了揉眼睛,说道:“虹玉,仔细别把插屏弄污了。”
    “我才不会呢。”虹玉哼道,“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昨晚偷油去了么?”
    “行了,少拌嘴。”温澜将插屏拿过来放在桌上看了看,“绣得可真好。”
    虹玉和移玉都抿嘴笑,“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姑娘。”
    温澜也笑。
    “姑娘,咱们去采些花回来插瓶吧。”虹玉看到外头天气甚好,遂问道。
    这也是应该的,今日过节,温澜点头道:“多采些,插好了你给我娘送去。”
    到了外头,竟遇到叶青霄抱着一大把双头莲回来,想必是刚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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