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瑶袭击朝廷的使者?
刚才刘备还在想着甘瑶的事情,吕虔突然就远距离给她扣上一口大黑锅,这让刘备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太平道疯了?
居然会去突袭朝廷的使者?
这不像甘瑶的作风啊。
不过现在也没法解释太多,刘备担心司马防的伤势,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上马和吕虔一起朝太守府奔去。
一路上,吕虔带着哭腔一直喋喋不休,
说他为什么早没有查探到太平道的狼子野心,现在让太平道酿成如此大祸,真是难以跟天子交代,
若是天子降罪,他只能一死报效。
吕虔那声嘶力竭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一死报效朝廷的模样,
他只是一时不知道找谁甩锅合适,大惊之中无能狂怒而已,
刘备随意应付了一番,赶紧朝司马防的卧榻奔去。
司马防的屋中黑漆漆一片,吕虔赶紧叫人点起蜡烛,榻上的司马防唔了一声,
听见声响,虚弱地问了一声:
“玄德,是汝吗?”
尽管司马防的声音虚弱,可他那嗓门依然是生如惊雷,让刘备微微松了口气,
他举着烛台走过去,司马防要起身,刘备慌忙按住他,道:
“好生休息,好生休息——公伤在何处?”
“啊?”司马防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道,
“什么伤在何处?”
刘备一时无语,看司马防一脸蜡黄,还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
“吕府君说公遇太平道突袭,身负重伤,现在可好了些?”
“哦哦,汝说这个啊。”
司马防有点难为情的道,“那个小娘一掌拍在我的胸口,
拍的我胸中一阵翻江倒海,连吐了三日,
到今日总算能吃下饭去?”
他见刘备脸上的表情颇为扭曲,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一点小伤,竟害汝这夜半前来,
真是……真是,嘿嘿……”
苍天啊。
刘备差点把拉住扔了跳过去抓住吕虔暴打一顿。
这司马防中了一掌,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
在吕虔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重伤,天大的祸事,真让刘备目瞪口呆。
“哦哦,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为了这点小事,刘备还让张飞半夜起码赶路去良乡,说出来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他打了个哈欠,道:
“建公为何早早回归,公信上不是说要待到夏日吗?”
“哎,我亦无话可说啊。”司马防愤愤不平的声音如同又凭空炸响一个惊雷,
他随手在榻上锤了一记,道,
“北境士气低落,粮草奇缺,那刀剑甲胄更是数年不曾更换,各个锈迹斑斑,
真亏边兵将士用命,才能挡住那鲜卑一次次的猛攻。”
“吾自卢龙往玄菟,一路上都是如此光景,
而天子又连连写信催促,吾万般无奈,只好提前回返,
不料才进了良乡城中,就突然遭到那太平道突袭,被打成如此模样。”
“等等!”刘备惊奇的道,“公是在良乡城中遭到突袭?”
“是啊,就是在那市井中,
吾正在车中养神,突然听见有人高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我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个铁面女子突然突入车中,
一掌打在我的胸口,当时就把我打的闭过气去。”
司马防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仍有些心有余悸,
他解开自己的锦袍,露出胸口那一大块乌青,苦笑道:
“若不是吾皮糙肉厚,只怕这一下就被打的魂飞魄散了。”
刘备听说司马防刚进良乡就遭到突袭,还以为太平道下手的地点选在了良乡和广阳的交界处的荒野里,
可听司马防说,他居然是在市井中遭到突袭,这让刘备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太平道又不是傻,如果真是为了刺杀朝廷的使者,何必选在市井?
就算为了扩大影响选在市井,动手时为何一群人还高呼黄天。
而且,刺杀朝廷使者这种事,甘瑶为啥不随便那把刀,
若是当时不是一掌打在司马防胸口,而是一刀插上去,现在司马防坟头都开始长草了。
唔,对了,
他们高呼的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却不是那“黄天赐福,老君新生”,难道太平道现在的口号变了?
司马防叹了口气,见吕虔还在一边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道:
“劳烦吕府君了,吾有私事欲与玄德一叙,不知可否……”
“好好好,二位慢聊,二位慢聊。”吕虔忙不迭地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司马防在自己的驻地遭到太平道的袭击,这必然是天大的事情,
若是司马防不在天子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他就已经烧高香了,现在当然对司马防言听计从。
看着吕虔出门,司马防拼命压低声音,道:
“此事必有蹊跷啊。”
唔,这次他嗓门终于变成正常人说话的音量。
“建公以为,这是某人有心安排?”
司马防冷笑道:
“某虽不才,如此嫁祸之计哪里瞒得住我?
太平道若杀我,待我离开良乡,走到郊外随意动手便是,
何必在市井突然袭击,还弄出那黄天降临的阵仗?”
“不过我信,天子未必会信,这四方百姓未必会信。
还有一些人便是信了,也极有可能装作不信。”
刘备听懂了司马防的话音,道:
“你是说,这是有人暗中推动,想让天子以为有人要阻止这北伐,反而在盛怒之下引重兵北上?”
“许是……”司马防叹了口气,“遇刺之前,便是北地准备不足,
我也准备迎合天子,至少打几个小仗也能振我天威。
但此次有人别有用心,我突然有点担心,这战事一开,说不定便给了某些人趁火打劫的机会。”
平心而论,天子这时候出兵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时机,
现在檀石槐刚死,鲜卑乱作一团,
而冀州去年又大丰收,军粮稍作调拨,也能打个中等规模的作战。
既然如此,又会是什么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呢?
“事不宜迟啊,我这就回雒阳,看看能不能尽力说服天子罢战。
最多使天子引一军偏师北伐便是……”
“是啊。”
刘备渐渐感觉这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背后,似乎有一张巨大的棋盘在暗暗摆开,
而自己则成为了这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渺小棋子,笨拙又无力的随波前行。
“建公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若是大战不得不开,我想请玄德不要参军。”
“为何?”
“我总觉得这背后阴谋不小,有玄德留守后方,我才能安心。”
·
涿县之外,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正远远眺望着涿县的城楼,若有所思。
她脸上戴着一只铁面,让人无法猜测她那面具之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几个仆役打扮的男子规规矩矩跟在她的背后,头都不敢抬,似乎看一眼这女子的背影,就是深深的僭越。
“女公子,刘备已知司马防之事,这全城必然戒备,大索我等,何不早回雒阳。”
那个女子微微颔首,似乎是笑了笑,略带几分顽皮地道:
“我只是稍待,他又如何能捉得到我。”
计划非常顺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现在谁也难以阻挡。
上峰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吩咐太平道的事情如何了?”她随口道。
可半天,身后居然没有人回音,
女子浑身一凛,赶紧转过头,只见刚才的两个仆役已经昏迷在地,
而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如她一般带着铁面,身着道袍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见他转身,温和地一笑,道:
“小道张角,不知女公子吩咐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