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虽然带着铁面,却依然抑制不住眼中的恐惧,
她猛地后退一步,立刻足尖一点,快速向后跃去,
张角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杀意,却也如影随形,片刻就追上了那女子的步伐!
女子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张角。
这个太平道的教主现在应该还在冀州活动,没理由突然就来到了这里,
心虚之下,她越退快疾,
可每次觉得要把张角甩到九霄云外的时候,
这个太平道的教主又会稍稍加快脚步,飞也似的追了上来。
一连几次,女子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摆脱不了这个鬼魅般的身影,
她恐惧之下,长袖一甩,从袖中飞出一片铁蒺藜,洋洋洒洒,朝张角落去。
“女公子何必动怒。”
张角幽幽长叹一声,悲悯莫名,
他道袍宽大的袖口一抖,将铁蒺藜挨个打落,又稍稍加快了脚程,这下又跟女子并肩而行。
终于,女子再也跑不动,
她缓缓守住脚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一边做好和张角拼死一战的准备,一边缓缓踱步,寻找能再逃生的契机。
张角面容平静,朝女子微微行了一礼,道:
“小道绝无加害之意,只是想问问,女公子为何襄助本教。”
女子气息一窒,梗着脖子道:
“大贤良师何出此言。”
“力行社的手段,我素来佩服。”
张角诚恳地道,“皇帝本就力主北征,此次司马防遇刺,朝中必有人煽风点火,北征已成定局。
这幽州冀州抽调重兵,必然空虚。”
“这不是助我,何事助我?”
“我素知力行社身怀天命,天命要我等何时起事,方能搅动风雨?”
那女子沉默一阵,用有点颤抖的缓缓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角微微一惊,随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从那女子微微行了一礼。
“多谢女公子指点,他日成事,必至贵社聆听教诲。”
见张角一脸肃穆的模样,
那女子终于松了口气,她正要说几句谦让之语,
只见黑暗中一个小陶罐飞来,正正砸在她的身上!
“不!”
那女子惊呼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见自己被烈火吞噬的恐怖模样,
可那陶罐即将碰触自己身体的那刻,茫茫夜中突然伸出一只素手,竟将那陶罐轻轻拿在手中。
“女公子!”那女子惊喜的唤了一声,赶紧俯身下拜。
张角这才注意到,这夜色里又多了一道黑影,
她身材高挑,和之前这个白衣女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她一身黑衣,头戴帷帽,
若不是伸出那双雪白的柔荑,她全身几乎和那夜色融为一体。
“稚柳奉上峰之命而来,若是大贤良师恼了,莫要对她痛下杀手。”
黑衣女子的声音波澜不惊,
她缓缓说完,朝张角盈盈下拜。
张角咧嘴一笑,道:“是小道孟浪。”
那女子轻轻点头,她拉起身边白衣女子的手,
把她扶起来,见白衣女子惊魂未定,她吐气如兰道:
“我等都是被历史作弄的可怜人,相信大贤良师终会明白。”
·
周仓一点事都没有,两天之后解除封锁,他跟吃了两天牢饭一样跟张飞一起骑马回涿县,
一路上,他都对在良乡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路都在喋喋不休。
“我真傻,我单知道贼人会在郊野埋伏,
没想到市井中还有会强人。”
“你这话一路上都重复七八遍了……
大哥不是派人传信说没事嘛,何必耿耿于怀。”
周仓凌空一甩马鞭,骂咧咧地道:
“那小娘的武功也是稀松平常,
若是跟我格斗,怕是在我手上过不了十招。”
“……”
张飞第一次发现周仓这货原来这么多话,
感觉自己的头现在已经有三个大,他赶紧打断周仓的喋喋不休,道:
“说来说去,你倒是看清那小娘的路数了吗?
到底是不是我嫂子?”
“那是谁……”
张飞想起来周仓并没有见过甘瑶,便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甘瑶飘忽如仙的奇妙武功,
周仓翻了个白眼,道:
“我都说了,那小娘的武功稀松平常,
只是轻身功夫厉害些,若是战场格斗,怕是连汝都斗不过。”
张飞腾地一下火上心头,怒道:
“什么叫连我都斗不过?
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好不容易赶到涿县城中,都各自憋了一肚子火,
刘备早就等在府中,叫人做了一桌肉食给周仓压惊,
周仓也不客气,一边大口吃肉,原原本本把那个白衣女子偷袭的经过讲述给刘备。
“我们在郊野中小心谨慎,苦苦捱了两天已经是困倦非常,
还想着进了良乡能好好睡上一觉,可没想到刚进城门口就遭到了偷袭。”
周仓愤愤不平的嘟囔着,不过想起当时的场面,脸色还是微微有些发白。
“那小娘的轻身功夫简直是匪夷所思,
居然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从天上慢慢飘下来。”
“当时我们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可那小娘先落到一处民房上,
又突然从上面跳下来,周围还有人高呼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我们才知道,这是来了刺客。”
“等等!”刘备有点不解地道,“汝说她是先从城上跳到了旁边的一处民房?
若是真有这轻身功夫,为何不直接从天上跳下来直扑马车?”
“我也正为此事不解。
而且她刚落到车上时我等就已经扑上去救援,
这小娘随手伤了司马建公后脚都没点地居然直直的升天,当真是令我等遍体生寒……”
张飞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用刘备说,他便一拍大腿,道:
“我懂了,这小娘身上定绑有绳索,
只是那绳索极细,尔等又是目力不佳,故此看不得。”
“胡说!”周仓虽然心里相信这个答案,却仍要抬杠,“这世上岂有这样的绳索?”
“有。”刘备沉着地,
“三弟说的对,元福这次是遇上力行社了,
除了这白衣小娘,周围也不知道还埋伏了多少力行社的人马,
便是能过这一关,后面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现在建公平安无事,倒是最好的结果。”
周仓奇道:“力行社是什么?”
刘备摇摇头,道:“把大家都招来,省的给每人重复一遍。”
刘备口中的大家就是他府中的亲信栋梁,结拜兄弟张飞和东山势力的头领周仓自然不必说,
此外还有县尉韩当、县丞徐荣和求盗裴元绍,
这些人都是刘备的老班底,很受刘备的信任,自然有资格分享一下刘备的秘密。
韩当和周仓的关系最好,见周仓平安无事,也上来热情地捅了他一拳,道:
“汝这护卫是怎么做的,为何叫人轻易成功,
若是手上有刀,岂不是铸成大错。”
周仓咧嘴一笑,道:“那下次汝去做护卫,我来替你做这个县尉。”
韩当一挺胸膛,道:
“汝可做不来。”
见众人齐聚,刘备干咳一声,让众人都坐在自己打造的太师椅上,
待众人坐定,他的目光从徐荣的身上快速飘过,道:
“元福遭遇之敌颇为古怪,
我等商议,许是有人假借太平道之名,
欲使天子以为有人和太平道勾连,欲阻朝廷北伐大计。
此事难以掩盖,天子闻之,定然勃然大怒,这北伐更是要加紧提上日程。”
“现在虽是进攻鲜卑的好时节,可有强人在暗中如此推动,其背后定另有谋划。
我等身在涿郡,当为汉室计,需格外小心才是。”
众人一起拱手听令,韩当更是嘟囔了一句,道:
“不知是何方鼠辈,居然还盘算着如此诡谲之计。”
刘备又看了一眼徐荣,见他蜡黄的脸上仍没有任何的表情,便缓缓开口,道:
“敌人是力行社,虽然不一定会动用刀枪,
但他们比之前的太平道和鲜卑人都要厉害的多。”
“他们手上,可能有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