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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房中了,与白正守着我。他告诉我,是净良送我回来的,看来净良还是没有听我的话,依旧是跟着我。但我想我得感谢他,因为他送我回来,只是与白告诉我,净良将我送到后便离开了,让我哪怕是道谢,也得等养好身子。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我晕倒被送回来,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与白,那么他可有替我探查伤势,又有没有发现我如今的状况,很是不好。
    “与白,我……”我的话没有说完,与白便十分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司战上神的事于你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可我竟也没想到你会因此当众晕倒。十七,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没想到与白忽然说这些,心里忽然就沉下来了。司战重伤的事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哪怕是大家都这样说。我所认识的司战,战无不胜,是最骁勇的天界战神,妖族宵小,又岂能是他的对手。我问与白:“司战的事,是真的吗?”
    与白点点头:“是。在你昏迷时天君已经告知众仙了,说是北荒的战报传来,司战的副将战死,他的确……上神知你悲痛,亲自去了凌霄殿问过,天君亲口确定,不会有假。原本上神也是守着你的,怕你不愿见他,才走没一会儿。”
    我看着我房中桌上放着两杯茶,确实都还冒着热气。
    还没等我感慨些什么,我脑中忽然如针刺一般疼痛,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我,是我害了司战。见我面色痛苦,与白关切地问我怎么了,又怕我是有什么别的伤势是他没发现的,伸出手来就要给我看伤。我轻轻推开他:“不用了与白,我有些困,想先歇歇,你先回吧。”
    我极力扯住一个笑来,来证明我的确很好,与白不疑有他,离开我房间前还为我掩上了门。
    等与白走后我坐起来,想起我昏倒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的锦代的笑。方才我脑海里的声音,分明就是锦代的。我脑海中的锦代,坐在北荒我们见面时的小屋里,笑容发寒,我有几分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不敢相信,锦代真的能做到。
    妖族能做到什么地步,任他们拼尽全力也难伤司战分毫,可若是有谁出卖司战,或者是帮着妖族对付司战,且这人法术非常,那就另当别论。司战在北荒的时候,锦代也在北荒,哪怕是她要借着司战的名头唬我,可为何她就偏偏到了北荒。锦代对我的作为已让我觉得她不是善类,就算是她再做些过分的事,我也并不奇怪,只是我不敢这么想。
    若真的是锦代,那么我要做的事,便等不及了。因为如今司战生死未卜,憨憨加上司战,我算是真的要孤注一掷了。
    我请了一位仙娥,让她替我送一份拜帖到太华宫,给锦代上神。那位仙娥姐姐答应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我与锦代的恩怨在清渊宫甚至在七十二天都不算什么秘密了,所以她疑心我有所企图,我再三保证不过是寻常帖子,那仙娥姐姐才答应了我
    我穿上了六长老为我准备的,有三长老灵力加持的衣裳,将辰止上神从前送我的小刀别在了身上。我走到院中,在木樨树前蹲下来,与憨憨道别。我的憨憨儿啊,今日一别,倒是不知我们还能否再见,你且在这木樨树下安然躺着,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报仇。
    我留了信给与白,答谢他这些日子的照拂,也感激他真心与我交好。这封信我施了些法术,过几日自会落到与白的桌前。
    做这些准备其实很是伤感,因我知道,我或许要死了,或者说,该死的原本就是我。我并不担心锦代会拒绝我的邀请,因为她比我更期待这一日的到来,以我的身份,与一个上神做个了结,倒也不亏。
    那封拜帖的内容十分简单,也就是我请锦代落神台一见,我自落神台而来,有始有终,一切恩怨纠葛也该从落神台结束。
    我到落神台的时候,锦代还没到,我看着落神台四周的云气缥缈无比,连着我自己都变得不真切。我想起飞升的那一日,我混混沌沌,不知所措。我坐在落神台上,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知道,是锦代来了。
    我没动,只是问她,为什么。
    这三个字并非听上去那样简单,它将我所有的疑问与愤恨,都裹杂在一起。为什么害死憨憨,为什么算计司战,为什么做了这么多让我悲痛欲绝的事,却不杀了我。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看来你并不怀疑,司战的事与我有关。”锦代走到我身边,四周的云气更加深重。
    “我再愚昧,经历了这么多,也就想清楚了。你步步算计,让我穷途末路,害我身边人,憨憨已经殒命,司战这么恰到好处地受伤,又岂会是没有缘故的。”
    “我也不想害司战的,仅凭着司战与你的交情就让我去害他,岂不枉费我们几十万年来的情谊。可是司战怀疑我,提防我,让我很为难。”锦代说着低头看向我,瞳仁里是深不见底的黑。
    “锦代……”我竟不知,她如今是这般模样,这竟是魔化的征兆。这样一来,锦代的所作所为便不难理解了,从前那个在六界史书上享有盛名,各路神仙都称道的锦代上神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对我一个小神都苦苦相逼的可怕角色,不是没有缘故。原是她魔性未除,如今入魔更甚,她失了本心,所以害我至此。
    可那又怎样,我岂会因此原谅她,我还没那种善心。我将自己与她一起逼到这样的地境,我们之间,终有一死。我不可能原谅她,正如她这些日子以来,不肯放过我。
    只是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去告知诸位尊神锦代入魔一事,不过我怕是没有机会了,至于这件事,尊神聪慧,总会发现的,何必由我多言。
    “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不杀了你?”锦代道。
    “不,我现在并不好奇。”我答:“我曾痛苦地想,为什么死亡不是给了我,而是给了我的憨憨,如今我想明白了,你不是不杀我,只是想我死得更痛苦。所以你杀我憨憨,诛我的心,然后杀我。你不是不杀我,你只是,还没到杀我的时候。不过,现在到了,是么?”
    “难怪他们都对你青眼有加,你的确不笨。”锦代在我身侧蹲下来,忽然叹了口气:“我倒是真想喜欢你,可惜,实在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上神与花灵,原本就是天差地别,缺了些缘分。”也不知我这话,是在说我和锦代,还是在说谁。
    “你还有什么遗言,我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
    我其实没什么想说的,我只是很可惜,也很难过,因为我辜负了渺林的尊主与长老们。不知当他们知道我神形俱灭或是灵识破灭的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大概会痛苦我的死亡,也会遗憾,我没能成为渺林的希望吧。
    六界众生,寿数有长有短,众生皆十分艰难地活在世上,是因为心怀愿景,想要实现,所以为之努力。可我如今没有愿景,只有一些遗憾,也一定会虽年岁流逝而不再遗憾。所以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还有什么遗言,也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此时锦代这句话已将我从主动变作了被动。我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我是来杀锦代的。
    若是说与锦代硬碰硬,那等同于说是在找死,我要给憨憨报仇,就只能另做它法。可我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一个好主意来,只有一个其实很笨的法子,不成,便死。
    我将锦代请来落神台,是预备趁她不备的时候,将她推下去,当然我能成功的机会并不大,哪怕是将锦代推下去,她当场殒命的机会更是渺茫,可我别无他法。我甚至放弃了与百花司那些帮凶纠缠,都只是为了这一刻。
    我向锦代道:“上神你瞧,在落神台上,可见六界大好景致。”
    “是啊。”锦代站起来,缓缓向着落神台边缘走去,我也跟着起身,等待时机。锦代走到落神台边,向下看去,背对着我道:“从这里可见众生渺小,微不足道,那你又可知,他们为什么渺小。”
    我慢慢走向锦代上神,尽力克制自己的脚步让它显得平常:“因为七十二天高高在上,所以世间万物都很渺小。”
    “你错了。”锦代道:“因为他们卑贱,所以微不足道,谁会关心尘土的死活,你说呢。”这话像是在问我,可锦代却并不看我,我已然很靠近她,施了法术的手已经在锦代身后。
    我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感,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我向锦代腰上一推,却被她反手抓住。锦代忽然转过头来,双眼已不再只是瞳仁发黑,而是全部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我几乎是立马惊呼出来:“锦代!”这是因为她入魔更甚,也是为了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我居心叵测。
    锦代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要将我的手生生折断,她在我耳边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十七啊十七,你是在找死,也就不能怨我要你的命了。”
    “锦代......”我忍着手腕的疼痛:“你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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