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了一句后,便将冷世欢护在怀中,尽可能的让她少被人推搡。一面护着她,一面带着冷世欢往人群外走去,却在走到一半之时空中烟火齐放。
一时间,众人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烟火,自是没法再走了。
彼时月上中天,空中朵朵烟火争相绽放出绚烂花朵,色彩鲜明的烟火在漆黑如墨的空中格外清晰美艳。
冷世欢被环在秦岳怀中,因着生病刚刚好了些,体力不支,此时早已累的不行。看了看这人山人海的街道,又看看自己的位置,一时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竟将头靠在秦岳怀中,静静的望着那漫天烟火,一言不发。
秦岳被冷世欢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僵硬,却又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叫冷世欢被伤着。揣测过万种冷世欢会靠在自己怀中的理由,却都是没个能说服自己的,便只得作罢。
美好的事情总是能叫人昏了头脑,亦如此时的秦岳,顾不上身份的天差地别,顾不得自己究竟该不该这样,只想着这样的时辰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如此,也算是与冷世欢相依相偎看过烟火,算是与她花前月下了罢?
那些从不敢奢望的事在今夜成了真,秦岳只觉着,这定是一个梦罢?这个梦若能不醒,那该有多好。
空中仍旧是烟火绚烂,喧闹的人群中传出了冷世欢有些疲倦的声音:
“秦岳,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定是一个只会无理取闹,只会给人添乱又十分不可理喻的恶人罢。”
搂着冷世欢的手臂微微僵硬,随后又慢慢恢复自然:“没有。”
因着不知该怎么与她说,有些话也不能说,是以最终也只低低到两个字,没有。
回应他的,是冷世欢疲倦且带了鼻音的声音:
“秦岳,若是你跟他们一样讨厌我就不要憋着,说出来就是。”
秦岳不知今夜的冷世欢是怎么一回事,大抵是因着病了一场,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罢。想了想,还是安抚冷世欢道:
“大小姐,没有人讨厌你。”
秦岳的安抚,并未起什么作用,冷世欢情绪仍旧十分低落:
“你什么事都顾着冷嫣堇,阿娘不在之后,他也只晓得心疼冷嫣堇。我知道,你如今偶尔施舍给我的怜悯,不过全是看在阿娘面子上罢了。
可是,我才不需要你们怜悯我,我会过得比她好。我要让阿娘知道,我有听她的话,我有好好的活下去。我真的,有在努力好好的活着。”
话毕,眼泪便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滴在秦岳胸前。夏日的衣裳料子本就单薄,很快便打湿了一大片。
秦岳还能清楚感受到冷世欢眼泪滴在心口的灼热,环着冷世欢的手臂紧了两分。
“我不喜欢哭,一点都不喜欢。可我忍不住,我想阿娘,很想很想。我想回扬州,回到那满是琼花的扬州,阿娘定是在那里等我,我想阿娘。秦岳,我想我阿娘,我想我阿娘怎么办?”
空中仍旧烟火璀璨,密密麻麻的人群依旧人声鼎沸,逐渐渐哭出声的冷世欢并不曾被人注意到。
那个昔日掉一滴泪都能搅得冷府天翻地覆的大小姐,如今哭的万分委屈了,却也只得一个秦岳陪在她身旁。
“大小姐,不要哭。”
笨拙拍打着她的背,笨拙的开口,却也只会说大小姐,不要哭。
第45章 齐大非偶
烟火放了小半个时辰,人群拥堵的厉害,待秦岳护着冷世欢从人群中退出来之际,已是快到了宵禁的时辰。冷世欢早已满脸疲倦,此时连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
本是好好的往冷府方向走着,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再不肯迈步:“秦岳,我走不动了,我不想走了。”
秦岳被她的反复无常弄得有些糊涂,看了她许久,随着冷世欢视线看过去,方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又路过了那处混沌摊。冷夫人生前最爱的混沌,便是这里的了。
此时卖混沌的老伯正满脸疲惫收拾着东西,打算回家去了。见冷世欢仍旧眼巴巴的盯着那混沌,秦岳想了想还是上前:“老伯,能否辛苦你一下,再煮一碗混沌?”
摊主满脸为难之色,正要拒绝之时多看了冷世欢两眼,方不确定道:“是冷姑娘罢?不常见,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你们坐着,我动作快些还能赶在宵禁前煮好。”
这下冷世欢倒不曾闹别扭,依言便坐在木桌旁。偶有路过急着赶回家之人,也不免多看着二人两眼。一身的绫罗绸缎却坐在这路边摊,着实惹眼。
混沌煮好端上来之后,老伯便张罗着要回家了,边收拾还不忘念叨着往事:“当年冷夫人也是这个时辰来吃的混沌,我还记得当时她衣衫褴褛,还是冷大人替她付的混沌钱。哪晓得,二人竟是因此结了缘。”
一边收拾好了的老婆子见了,又扯着嗓子开始嚷嚷:“老头子,还在唠叨,快些收拾回去了。冷姑娘慢用,碗搁在桌上便是,明早老婆子我再来收拾。”
秦岳付了钱后,老伯便带着自己妻子回家去了。望着那两人并肩急着往家中赶的背影,冷世欢眼中满是艳羡。吃着混沌的样子仍旧不急不缓,再一碗混沌吃掉一半之时,她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敬重他,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好官,是所有贫苦人家口中的善人。可你们都不懂他,秦岳,终有一日你也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假使我阿娘如今还在,他还会在深夜快要宵禁之时替我阿娘付混沌钱么?不会,他只会让我和阿娘不要做什么扰民或是违法的事,影响他当官的名声。”
对于这个问题,秦岳不想与冷世欢争执什么。就秦岳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冷燕启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也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更是一个好丈夫与好父亲。唯一的不足,便是冷夫人去世之后,没能用对疼女儿的方法罢了。
冷世欢也不奢望秦岳能回应这个问题,仍旧沉默着吃碗里的混沌。此时已经宵禁,李陵带着巡城官兵巡查到这里之时,满是疑惑。这么晚不回去,出了事儿着实是给他麻烦。
慕容岩也跟在李凌旁边的,见了秦岳后有些吃惊,只轻轻扫了一眼正吃东西的冷世欢:“诶,又是你,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莫非,是拐卖人不成?”
秦岳不曾搭理慕容岩,只看了一眼吃的好似很欢快的冷世欢,方对李陵道:
“小姐出来玩之时与家中下人走散了,我与其他人是奉恩师的命令出来寻小姐的,李大人便通融一下,就让我们大小姐吃完再走罢。待会儿,我便亲自陪同小姐回去。”
仍旧吃的慢斯条理的冷世欢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李凌身旁跟着的人:
“李叔叔,我又不做杀人放火的事儿,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便莫要担忧了。再说了,你身旁的那姑娘不是巡查的官兵罢?她也还在街上溜达,你怎么就不催促她快些回去。”
对于秦岳的无视,慕容岩本就和恼怒,冷世欢如今的一番话,更是叫她气不打一处来:“本小姐做什么自有本小姐的理,干你何事?秦岳叫你小姐,你便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对于慕容岩的发问,冷世欢不曾搭理,只看着李陵不说话。对于这两个小祖宗快要吵起来,李陵也很是头疼,忙道:
“慕小姐,天儿太晚还是让下官送你回去罢。再不回去,慕大人该着急了。秦公子,劳烦你送冷小姐回府了,我再让几个巡城官兵跟着秦公子送冷小姐回去。另外,烦请再转告冷大人,改日李某人再去给他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