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字生是北方人,面宽脸阔,身材高大,只是瘦的有些离谱,要说房家最瘦的五老爷就跟竹竿似的,可跟李字生一比,却又胖了不少,本身就瘦的吓人,再加上右侧脸上有一块不小的胎记,看着十分骇人。
他穿了粗布衣裳,手上全是茧子,拿着一根高高的竹竿,上头挂了一个大大的铃铛,走动时,那竹竿乱晃,铃铛便哗哗作响。这是做铃医的招牌。
铃医自由,可以到处寻人,可赚钱很少,比不得坐堂郎中。
鲁庄头说,此人虽长相凶恶,却极为心善,可惜是个痴儿,心眼太实在,替人诊病时常收不上诊金还要自己搭上药钱,一到没钱吃饭了就去做帮工,弄得自己大夫不像大夫,小工不像小工。
一见面,李字生就按耐不住的道,“你们真知道贞娘的下落?”
房巽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贞娘会出现在京城,可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她却一无所知,可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李字生留下来为房鸿烨治病。
李字生本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因家里养不活,几岁时就被送去镇子的药铺里做了学徒。掌柜的嫌弃他长的太难看,只能在后头干些挑水砍柴的杂货。可他聪明伶俐,又勤快好学,没两年就识得了不少药材,从打杂的成为正式的学徒,同样因为长的丑只能在后院做事,开始学起了制药。
有一回李字生在药铺门口见到一个醉酒之人,好心带进了铺子施救,可那人昏迷了两天都没有醒,掌柜嫌弃他随便往店里捡人,斥责他一顿,要将人丢回街上去,说若是他再不听话就将他也撵出去!
可李字生瞧那人可怜,央求铺子里的大夫给他诊治,又将祖传的玉佩当了,换了药材给他煎药灌下,这才将人救了回来。
那人醒来后,非常感谢李字生的救命之恩,不止重金酬谢,还捐了银子给镇上修了一座桥,那药铺的掌柜肠子都悔青了。
可巧那人也是个大夫,就问李字生愿不愿意跟他学医。李字生喜出望外,告别父母,拜了那人为师,就离开了家乡。
等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捡来的这个便宜师父不仅医术了得,还是宫里的御医。
李字生跟着师父学了几年医术,因为勤奋好学,又人品纯善,很是得了那人的器重,师父想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可姑娘家却觉得他长相丑陋,最后嫁给了他的师兄。
李字生开始出诊坐堂,师父对他倾囊相授,可好景不长,那一年他父亲过世,回家乡服丧。
等他回来,才听说师父出了事,师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老妻,跟着悬梁自尽。过继的嗣子也脱离了关系。师兄弟皆避之不及。连嫁出去的女儿都被休弃了,跟着舅舅去了外祖家。
李字生要寻的贞娘就是那人的女儿。
前世,是婆婆杨氏将人寻来给齐家三公子治腿。他要找的贞娘也是婆婆给寻来的,房巽只知道那贞娘被休弃后又嫁给了一个庄嫁汉做继室,生了一个女儿,而后那庄嫁汉病故了,她便让婆家撵了出来,独自带了女儿到京城讨生活。
可这些话她是不能对李字生说的,于是她想了想道,“你师父姓汪?”
李字生听的一愣,他轻轻摇头,“我师父姓王!是三横一竖的‘王’,不是三点水的‘汪’!”
难道自己猜错了?房巽暗暗皱眉,她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想不出来,便又道,“贞娘听说前些年她又嫁了人,只是如今却不知所踪。可有人说在京城见过她,我会继续帮你寻她,你且等着消息就是!”
谁想李字生听了却是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她‘又’嫁了人,你知道她嫁过人?”
梅香连忙上前解释道,“我家姑娘自然是打听清楚了的,鲁庄头说你这些日子又干农活,又要替人诊病,你且好好休息几日,一有消息就让人告诉你!”
李字生摆摆手道,“不行,我得回昌平,我家里还有好几个病人呢!”
看来李字生往家里捡人的习惯还是没有改。
“我家姑娘已经让人将那几人送到了京郊的定慧寺里,我们这府里也不便留你,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我家姑娘捐了香火钱,也让人跟寺里的管事长老打了招呼,你可以在那里继续诊治病人,衣食不用操心,一有贞娘的消息,就让人去通知你!”
李字生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他对着房巽长揖一礼道,“多谢姑娘,若是寻到了贞娘,李某人一定给姑娘立个长生牌位!”
梅香气的差点翻白眼,自家姑娘还好端端的活着呢,连嫁人都还不曾,立什么长生牌位?何况,他一个大夫还信这个?
房巽笑的捂了嘴,这个李字生,果然是个痴儿,太过实心眼。
只要李字生去了定慧寺,那房鸿烨就有了希望。
等李字生出了门,梅香才抱怨道,“说他是个聪明的,连个话都不会说,没听说过活人立什么长生牌位的!说他傻吧,一下就听出来姑娘知道那个贞娘嫁过人,脑子还挺灵!”
可房巽却听得一愣,她知道哪里不对了,若是没有什么猫腻在里头,他又为何非要强调,他师父姓“王”而不姓“汪”呢?
房巽吩咐梅香,“让鲁庄头亲自送他去定慧寺,再问清楚他师父到底是谁!”
鲁庄头的消息还没传回来,房家大房和刘家就下了小定,可最后嫁进刘家的却不是七姑娘房淑宁,而是六姑娘房淑宣。
梅香大声跟她和木香八卦的时候,房巽只觉得脑袋蒙蒙的,房淑宣搞了这么多事出来,最终的结果还是跟前世一样,嫁进了房家。
突然间,房巽对未来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直到接到了大海给梅香送来的信,她才觉得心安定下来。
那是赵明端给她送的信,听说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房巽摩挲着封蜡不敢揭开,她很想知道赵明端有什么事找自己,却又怕他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