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贺莉走远的背影,许棠棠轻呼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叽叽喳喳的贵妇送走了,可是刚刚那惹是生非的少女又是谁?
她心里这么想着,一溜儿嘴上就问了出来,大家心里也同她一样犯嘀咕,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翟启宁。
“脑子上那玩意儿,你们是摆着好看当花瓶?”翟启宁怼完王大雄和许棠棠,转头面向关妙时,却一下子变了画风,“这大概是阿火的第三位熟客。”
关妙微微一笑,“我猜到了。”
“王大雄,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怎么办,在线等,急!”被怼了,许棠棠哭丧了一张脸。
王大雄也拉长了脸,做“嘤嘤嘤”掩面哭泣状,“感觉被塞了一把狗粮,好想拒绝啊……”
“啪啪——”
两人的头上都挨了翟启宁一巴掌,“跟了我这么久,连这么点事都猜不出,还有脸哭。再有下次,就给我滚蛋,换看门老大爷当我徒弟,都比你俩有前途。”
翟启宁率先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刚跨进去一只脚,一只明艳艳的八爪鱼就扑了上来,手脚并用地攀在他身上,嘴巴还不停叫嚷,“哇,帅哥,跟我交个朋友吧,我可以给你钱噢。”
跟在身后的关妙目睹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好想知道此时翟启宁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
许棠棠和王大雄则吃了一惊,佩服少女勇气的同时,还在心里为她祈祷——上一个扑上来强吃豆腐的花痴女,他们已经忘记是怎么死的了。
果然,一瞬间的慌乱后,翟启宁马上镇定了下来,捏住少女的手腕,轻巧地反手一拧,就把她的身子翻了个面,扔在了地上。
少女瘫在地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都扭曲了,支了手揉摔疼的背,佯作嘤嘤哭泣,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给你三秒钟起来坐好。”翟启宁才不吃她这一套,面无表情地坐定了。
见少女没反应,翟启宁也不多话,直接开数,“一,二……”
数到“三”时,少女还没听话地起身,他扬了扬嘴角,活动了一下手腕,迈步就要来逮她。
许是被翟启宁那股气势吓住了,少女猛然翻身起来,闪身就乖乖地坐进了椅子里,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乎在眨眼间就一气呵成了。
“这女孩,有点前途。”王大雄摸了摸下巴。
许棠棠白了他一眼,“你是觉得人家长得不错吧。”
少女一头披肩的黑发,其中挑染了几缕紫色,穿了一件粉色的圆领t,搭配火辣的超短牛仔裤,秀出一双白皙修长的腿。一张饱满的鹅蛋脸,笑起来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她坐进椅子里还不安分,撩了撩衣服领口,对着翟启宁抛了个媚眼,用脚去蹭他的小腿。
翟启宁岿然不动,只小腿使力,侧面一钩,就反制住了,让她不能动弹丝毫,冰冷地例行发问,“姓名,年纪?”
几番撩拨不成,少女也觉无趣,掏了片口香糖出来,一边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严欢,十八了。”
十八岁就学会玩鸭子了?
众人都是一副震惊脸,只有翟启宁仍一脸淡定,“你和阿火什么关系?”
严欢嘻嘻一笑,“阿火,这名字多土啊,他和我在一起时,叫弗兰克。”
“你们什么关系?”
少女把脸搁在桌面上,歪着脑袋看天花板,心不在焉地讲,“爱情关系呀,我爱他,他爱我……的钱。”
“昨天下午和晚上,你都在哪儿?”
严欢揉了揉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讲,“下午在宾馆睡觉,晚上去了云杉路上新开的一家酒吧,嗨到后半夜,本来想转场‘暮色’续摊儿,谁知酒吧关门,索性就又回宾馆睡觉了。”
“你住宾馆啊,怎么不回家?”许棠棠撇了撇嘴。
严欢好像很累,细看还能发现深深的黑眼圈,连打了两个哈欠,“我父母离婚,没有家,我平时都住在云杉路的希尔顿,你们可以去查证。”
反复问了好几遍,翟启宁才从她颠三倒四的陈述里,拼凑出了她与阿火的故事。
父母离异各结新欢,每月都会给她大笔的生活费,却不愿接纳她一起生活,于是手握大笔钞票的少女,在一次酒吧狂欢中结识了阿火。阿火温柔又帅气,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不过一夜花上个万儿八千,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自然就深深地迷恋上了。
只是时间久了,一些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她是越来越离不开阿火了,可阿火只当她是客人。
“我总觉得,他心里头有人,陪我的时候总心不在焉。可是我想不通啊,我又不丑,又有钱,为什么不来爱我呢。”严欢说着说着,眼里就蒙了一层雾,从记事起,唯有阿火是对她最好的人。
即使是用钱买来,那温暖也是切切实实的。
送走严欢,大家都有点低落,花一般的年纪,却偏早早地跌进了社会的大染缸。
“哎,一想到为人父母不用考试,竟有点寒心呐。”关妙喃喃道,惹来翟启宁打量的目光。
“走吧,还有最后一个。”
见到最后一个嫌疑人时,众人都吃了一惊,她似乎更应该出现在超市大卖场,而不是审讯室。
一件淡青色的家常薄衫,领口是仿旗袍的开襟样式,一条米色的麻布裤子,乌黑的长发挽起,绾了一个圆髻,发间插上一柄细木簪子,整个人像是从民国电影里走出来似得,气质典雅清逸。
她微微一笑,脸颊浮上一丝嫣红,眼角微有细纹,却不妨碍她的一双眸子含情似水,声音也是低缓轻柔,如诉如泣,“十分抱歉,我一早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但我得送完孩子上学,才能过来。耽误了你们时间,真对不起。”
“你是阿火的客人?”许棠棠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一再确认。
她有点扭捏,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点了点头,“我叫许舒兰,阿火……真的死了?”
翟启宁“嗯”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许舒兰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许舒兰说着,用袖边拭去眼泪,手足无措地坐下,“有什么疑问,你们请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配合。”
“你和阿火是什么关系?”
一旁的许棠棠和关妙都竖起了耳朵,她们都很想知道,这位看起来温柔娴淑的中年美妇,和酒吧里的头牌男公关,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许舒兰抿了抿唇,如她们所愿,娓娓道来,“从生下孩子开始,我就当了全职主妇,最开始还感觉不错,照顾孩子和丈夫,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时间久了,丈夫慢慢开始不着家,孩子也上学了,我的时间多得发慌,每一天似乎都漫长得可怕。日子对我来说,看似好像没变化,但其实已经越来越苦,就像含着一枚黄连度日。”
她的眸海泛出一点粼粼的波光,好像那难捱的日子,就在眼前一帧一帧地回放,唇角不由弯起一个苦笑。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搓了搓手,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来,有朋友看不下去,说带我去酒吧找乐子。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酒吧那样儿嘈杂的地方,对我来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脚踏进去,连手放哪里放都不知道,是阿火主动找我搭话,我们相聊甚欢。后来,我每次过来酒吧,都找他聊天说话。”
“我也不知道如何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从我这儿拿钱,但不多,我从他那儿得到慰藉和轻松,也不少。”许舒兰故作轻松地摊摊手,但殷红的眼圈却流露出她的伤感。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父亲婚内出轨,当然是渣男一枚,但渣男未必没有属于他的报应,所以,咱们往下看好不啦~
第29章 火爆腰花
许舒兰的一席话,说得许棠棠也跟着红了眼圈,抽了抽鼻子,悄悄地跟关妙讲,“之前严欢说,觉得阿火心里藏了人,就是她吧。如果我是个男的,也会忍不住爱上这么温柔的女人呢。我觉得,她跟阿火之间应该真的有感情。”
关妙冷笑,男人个个都有七十二变,若那阿火真在意许舒兰,为何不离开男公关这一行?
反观翟启宁,一点也不受审讯室里伤感气氛的影响,面无表情地继续问她,昨天下午和晚上在哪里。
“吃完午饭我会午睡一个小时,然后三点半出门去接宝宝,四点半到家做晚饭。我丈夫六点回家,吃完饭一家人就早早睡觉了。”许舒兰的回答一气呵成,一点没有停顿。
“许女士记忆力很好啊,每个时间点都记得这么清楚?”翟启宁在记录本上写着,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许舒兰摆摆手,姿势依旧优雅,“除去丈夫应酬的日子,每一天都这么过,哪能记不住呢。”
询问完毕,已经九点多了,许舒兰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地往菜场奔去,抢在午市之前买些新鲜蔬菜。
望着她开车离去的背影,关妙不由感叹了一句,“这阿火可真厉害,各个类型的女人都能收入囊中。”
“那现在怎么办?”许棠棠也面露难色,“这案子卷入的嫌疑人越来越多了。”
翟启宁仍是一派气定神闲,“收集完资料后,下一步是什么?许棠棠,我教过你的。”
“呃……”许棠棠望天,眨巴眨巴眼睛,余光求助地望向一旁的王大雄,奈何他也不知道,严肃而无情地把闭上了眼。
她又把脸转向关妙,扁了一张樱桃小口,眼神一片凄凄切切。关妙看过眼,挠了挠头,出言相助,“那个……要不让我猜一猜?”
翟启宁挑了挑眉,斜歪着头看她,“噢?”
见他没有反对,关妙仔细想了片刻,“下一步要做的,应该是梳理信息,筛选出重点线索,按照重要程度分配人手,是吗?”
翟启宁翻看着嫌疑人的审讯记录本,亮晶晶的眸子微弯,“你没受过训练,能想到这一层也不错了。目前,嫌疑人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酒吧人员,和死者的客人群。”
他走进旁边的房间,用水笔在白板上简单地画了两条线,“按照嫌疑程度来划分,酒吧部分依次是调酒师卫卓,经理刘山峰,和死者同为男公关的李子强,以及他的弟弟,与死者关系不错的李子明。这一条线,更多的是集中在财杀,或仇杀。”
即使随手一写,仍能看出翟启宁的书法功底,字迹遒劲有力,又让关妙开了眼界。
“死者的客人群,类型迥异,好像都有不在场证明,但她们说得是不是实话,还得走访调查才能确定。你们也看出来了了,阿火的客人基本不缺钱,所以情杀可能性,大于仇杀。”
经过翟启宁这么一扒拉,顿时清晰多了,王大雄惊呼了一声,“好家伙,这才是初步调查,已经有一二三……八个嫌疑人了!”
“可能还有我们忽略的呢。”许棠棠补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唤醒了关妙的记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疑点,“我记得,案发现场有闻到红酒的味道,而且调酒师卫卓也有嫌疑……我建议查一查酒吧红酒库存,是不是有智利红酒。”
“我会查的。”他扬了扬手,“你也累了一个通宵,先回家歇一歇吧,查完有进展我会通知你。”
“那你们呢?”大家都一副倦容。
许棠棠无所谓地笑笑,“嗨,我们都是家常便饭了,临时宿舍里都放了一套日常用具的,一会儿去洗个澡换套衣服,继续奋斗咯。”
关妙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酷暑盛夏,穿了一天一夜,的确有些汗味了,便不再坚持,“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协助的地方,你们再叫我。”
她还没挪动步子,王大雄就吼了起来,“有啊有啊,警局就缺个你这样儿的厨师呢。”
惹得翟启宁伸出手掌,又在他那圆乎乎的脑袋上拍了一记。
走出警局的大门,强撑了一夜的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关妙直接打了个车回家。
她刚踏入关家的大厅,就被一个尖利女声叫住了,“站住!”
是妹妹关娇。
她站在楼梯上,趾高气扬地俯视着关妙,高高地扬起脖颈,仿佛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只是配上她略微显壮的身材,关妙翕然一笑,是一只飞不动的大白鹅还差不多。
“你笑什么?”关娇没想到,厉声一喝不仅没吓到这个姐姐,反而逗得她笑起来,一时乱了阵脚。
幸而,她还有秘密武器,姜心莲从楼上怡然自得走下来,站在女儿侧前方,故作关切,“妙妙啊,娇娇也是关心你,所以语气才急了点。”
“呵,我可真是有个好妹妹。”关妙嗤了一句,袖手看她们演戏。
姜心莲脸色一僵,抱了双臂压下火气,“妙妙,你昨晚一夜未归,去哪里了?”
关妙冷笑,真那么关心自己,怎么昨晚不见一个电话打来?
“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能活九十九岁吗?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这是几年后才流行起来的一个段子,关妙深觉用在此处十分合适,如姜心莲这般时时算计的女人,说不定哪天就因为殚精竭虑而挂掉了。
“你——”关娇伸出手指,颤巍巍指向姐姐,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