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稍微给了沈遥夜喘息之机。
九头鸟又高叫了声,叫声刺耳惊魂,而所有的乱石冲到它跟前儿,随着这一声厉叫,却都纷纷地化作碎片,跌落地上。
沈遥夜同时落地,同水滢并肩而立:“这畜生好厉害!”
水滢握紧了天机鼎,咬牙道:“如果能让它受伤就好了。”
天机鼎是上古的祭祀之鼎,上古先民祭祀之时,便将牺牲砍杀陈列,天机鼎就会尽数吸收。
水滢如今作为天机鼎的供主,自然知道如何操控。
沈遥夜咬牙道:“这还不容易?”
他索性将扇子一收,翻身上了蛊雕:“雕儿,跟我上去!”
蛊雕咕咕乱叫了几声,虽然害怕,但仍是听从主人命令冲了过去,九头鸟见状,越发狰狞地挥舞着九个头,想是要将沈遥夜跟蛊雕一口咬住,撕个粉碎。
眼见距离近了,沈遥夜从蛊雕背上站起,纵身一跃,向着九头鸟身上而去。
水滢在下面看的屏住呼吸,却见少年的身影凌空飞行般,眼见要落在九头鸟身上,九头鸟的一个头及时甩了过来,向着沈遥夜啄去。
沈遥夜扭身堪堪避开,身后又有一个头钻了出来,沈遥夜在九头鸟脖子上踢出一脚,借力倒飞出去。
这九个头像是争夺食物一样,不停地追逐着沈遥夜,然而钻来钻去却突然发现,九个头竟扭在了一起,跟扭了一个巨大的麻花一样,一时半刻竟分不开了!
沈遥夜累的跌回了蛊雕身上,却来不及喘息,只大声喝道:“准备好了。”
水滢早拿出天机鼎托在掌心,沈遥夜瞅准了九头鸟,叫道:“吃你爷爷一刀!”闪电般再次跃起,手中的匕首向着其中一个头的脖子上用力划过!
九头鸟一颤,大叫一声,鲜血如同血雨般当空洒落。
沈遥夜往下坠落,蛊雕纵身而去,及时地接住了主人飞离现场。
与此同时,水滢念出符咒,天机鼎中的魔气一涌而出,九头鸟的脖子上滴出的血还未落地,便尽数被吸入了鼎中,九头鸟的脸上渐渐透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竭力挣扎倒退,却挨不住鼎中巨大的魔力,鲜血源源不断地被天机鼎吸食,偌大的九头鸟也渐渐地缩小,最后,竟一寸寸地给天机鼎尽数吸入!
若不是亲眼所见,沈遥夜也会怀疑天机鼎是否真的有这样大的威能。
天机鼎吸了九头鸟,鼎身发出淡淡地金光。水滢无法形容自己激动的心情:“夜哥哥。”伸手在沈遥夜臂上握了握。
沈遥夜一笑,还未说话,就听周围有人叫道:“原来是神人救了我们!”
那些原本惊魂未定的百姓们,见风平浪静,纷纷围拢过来,跪地拜谢。
沈遥夜目光扫过,望见人群中被抱在怀中的那小婴儿,此刻已经停了哭泣,乌溜溜地眼睛看向自己。
沈遥夜跟水滢随着这些灾民走了一段路,正遇到了北安州出来巡逻的士兵,听众人说两位少年收了九头鸟的事,忙来拜见。
其中一人却是那天随着沈遥夜跟阿镜前去诛杀猰貐的,一眼认出来,忙跪地拜见。
沈水两人便只得随着这人回到了北安,进城见了北冥君才知道,原来这九头鸟是被派到北安州突袭的,因为北冥君在上次战役中负伤,新皇一派觉着正是时候,便先派九头鸟前去作乱,等守军自乱阵脚,他们再趁机掩杀。
没想到中途竟遇到了沈遥夜跟水滢,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沈遥夜便问北冥君为何受伤,北冥君道:“他们放出了一只饕餮掠阵,对战时候伤着了,不碍事,只是小伤罢了。”
沈遥夜一边听着,一边左顾右盼暗中留心,却不见阿镜。
北冥君突然看向水滢:“水姑娘,你……身上带着何物?”
水滢一震,继而说道:“是、是天机鼎。”
北冥君道:“这么说,叛贼那边的传言是真的了。”原来北冥君也听说了水滢偷走了天机鼎之事,如今看水滢精神又不比往常,这才询问,“水姑娘,你用天机鼎修炼了?”
水滢小声回答:“是……”
北冥君蹙眉不语。
沈遥夜见水滢忐忑,便道:“是我叫她使唤的。与其落在那些人手中为非作歹,不如我们拿来用,先前杀了九头鸟还是天机鼎的功劳呢。”
北冥君只说了五个字:“终究非正途。”
沈遥夜一哂:“你看看北境的样子,妖兽遍地吃人,只要能杀除妖兽,还管什么正途邪路的?如果一概束手无策,等人都给杀光吃尽了,也没有所谓正途了。”
北冥君微微一笑。水滢忙道:“听说先前天机鼎是归国师的,若您想要回,我们自然双手奉上。”
沈遥夜见她突然这样,有些意外。
北冥君忖度了会儿:“沈小弟说的有理,水姑娘便先留着吧。”
水滢这才谢过,又问:“对了,怎么不见镜姑娘?她的病好了么?”
北冥君道:“好了很多了。只是闲不住,先前听说有人被妖兽所伤,她跑出去瞧了。”
沈遥夜听提起阿镜,不免又想起两人那次,便道:“可惜时局这样混乱,国师的婚事是不是遥遥无期了?”
北冥君道:“不妨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况我跟镜儿早就两心相许,情比金坚,成不成亲,还是次要了。对了,我还没问,上回你如何竟不辞而别了?”
沈遥夜狠狠咽了口唾沫:“我看见了脏眼睛的东西。”起身往外就走。
水滢望着少年离开,笑了笑。说道:“先前我假意投奔反贼,也知道了不少他们的机密,虽然未必有空,至少把我所知告知国师,能帮得上一二最好了。”
北冥君对上她的双眼:“如此最好了,水姑娘心胸豁达,令人钦佩。”
“哪里比得上国师,为国如此操劳,伤真的不碍事么?”
北冥君道:“有劳记挂,已经都好了。”
水滢道:“虽然我也知道有镜姑娘在,一定无碍,但国师一身关系着丹凤万千百姓性命,务必要珍重才好。”
北冥君望着她认真的眸色,一点头。
***
且说沈遥夜离开府衙,悻悻地乱走。
北冥君明知道他不辞而别的原因,却当面来问,炫耀跟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可恨!早知道不该杀了九头鸟,该放那丑陋的东西过来,直接咬死这可恶的国师。
他默默走了片刻,突然听到有人欢呼,在这种大灾慌乱之年还有这种欢悦场景,倒是令人诧异。
沈遥夜循声而去,看见前方情形时,哑然失笑,原来是帝江在翩然起舞,笨拙的身段,灵活的动作,引得许多百姓呵呵大笑。
一笑之余,又有些紧张,既然帝江在此,那阿镜……
正在打量,就听身边有人道:“你们真的杀死了九头鸟?”
沈遥夜低头,见是灵崆,猫眼里满是怀疑。
“是又怎么样?”
“凭你们绝无可能。”
“那再加上天机鼎呢?”
“你用了天机鼎?”灵崆几乎跳起来。
“不是我。”沈遥夜满不在乎地揣起双臂。
“不是你……啊啊……是她!”灵崆叫了声,转身刷刷地跑了。
沈遥夜嗤嗤笑道:“这疯猫。”一笑转头,笑容却在脸上僵住了,原来身前站着一人,竟正是阿镜。
心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沈遥夜愣愣地望着阿镜,没见面的时候盼着见到她,真的见到她了,心里却并不是喜欢,而是比喜欢更复杂的那些,几乎有点类似……恨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阿镜一愣之下,忙紧走几步拉住他:“你又要去哪?”
沈遥夜不答。
阿镜道:“才见面,又怎么了?”
沈遥夜这才站住:“我去哪儿你管得着么?你也不放在心上,甚至我的生死又跟你何干?”
“你再说这些,我就要生气了。”阿镜皱眉。
少年冲口叫道:“你只会生气,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生气,只有北冥君做什么说什么,只会让你高兴,乐不思蜀是不是?”
阿镜呆住。
此刻原本有些百姓们,或认得阿镜,或认得沈遥夜,正要围过来,听两人像是在吵架,便都讪讪地自觉退开了。
阿镜反应了会儿:“你话中有话?”
沈遥夜白她一眼道:“我没有,我向来有话直说,不想有些人偷偷摸摸。”
“谁偷偷摸摸了,”阿镜叹道:“要说偷摸,之前你要走也不说一声,还是跟水滢一块儿去了的。后来又有无数人说你们投靠了反贼,你以为我心里是什么想法?”
沈遥夜冷笑:“我原本就是个无国无家的人,投靠了那些人又怎么样?”
阿镜听到这里,就低头走开。
沈遥夜见她不理自己了,反而跟了上来:“干吗?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起咒骂我了?”
阿镜无奈苦笑:“你为何总把人想的那么龌龊?”
沈遥夜再也无可忍:“我只是说说,就龌龊了,你跟北冥君暗地里那样,做那些苟且之事……那、那又是怎么?”
阿镜自觉耳畔轰然雷动,脸却飞快地红了。
沈遥夜走后,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哪里做了什么又触怒了他。
但那些日子她因耗损元神都在养病,并不曾做过什么,唯一有些异样的,是那天北冥君跟她……
这到底是在大街上,不便说这些。阿镜便小声道:“咱们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沈遥夜见她竟不辩解,心中的火腾地飞了起来。他死死地瞪着阿镜,突然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阿镜想了想:“是。”
沈遥夜后退一步,看着她就像是看着鬼怪。
阿镜突然想起水滢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愣怔:“你……”却无法启齿。
沈遥夜却不等她问出口,转身就走。
阿镜站在原地,望着少年孤零零的背影,想起了在离恨海上,舞扇翩然的兰璃君。
“兰璃……”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遥夜蓦地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