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滢眼中含泪,又端庄又恳切地行礼:“我也替沈哥哥拜谢陛下了。”
又过了一阵子,水滢跟沈遥夜深得新皇信任,甚至连对抗北冥君的种种绝密计划,新皇都不避他们。
这天晚上,颍都临时皇邸。
万籁俱寂之时,一道纤柔身影潜入松鹤殿。
这影子走过中殿,一路往后,却见前方供桌上,放着那小小地天机鼎。
影子屏住呼吸,看看脚下,按照先前探知的法子,迂回挪步往前,终于来到供桌前,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将天机鼎拿在手中。
低头望着手中这小鼎,眼中透出无限喜色。
此人正欲转身离开,不料就在这瞬间,眼前一道雪光闪过,殿中又走出数人来,为首一个,竟是新皇。
新皇凝视着面前带着披风斗篷的人:“妹妹,你可真让朕失望啊。”
那偷鼎之人抬头,赫然竟正是水滢。
新皇望着她秀丽的脸庞:“你若乖乖地听话,将来少不得要封你做个贵妃娘娘,你偏偏如此想不开。”
水滢见事情败露,索性道:“陛下为何会怀疑我?”
新皇大笑:“你是个满门被抄斩的人,既然要借助朕的力量复仇,朕每次想临幸,你又推三阻四,你本嫁过凤明太子,如今却不愿跟朕亲近,朕所以才疑心。”
水滢不禁笑道:“陛下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我嫁过太子殿下,甚至满门抄斩,难道就即刻变身荡/女,以色侍人了?”
新皇见她毫无惧意,不卑不亢,又是这般风姿秀色,不禁心动:“那好,你乖乖把鼎放下,朕或许还可以饶了你一命。”
水滢看着手中的天机鼎:“都争着要抢此物,却不知这东西到底哪里好?陛下,不如我帮你演练演练?”
新皇直到现在,脸色才变了:“不可胡闹。”
新皇虽不曾将解开禁制的法子告诉水滢,但这段日子里,沈遥夜早弄清了解开禁制的方法。
此刻水滢向着新皇一笑,咬破食指,在天机鼎上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
温热的鲜血渗入鼎身,天机鼎上似有一缕微光若隐若现。
水滢死死地盯着天机鼎,喃喃道:“以我血肉,为汝供养,供主现身,誓约达成!”
话音未落,天机鼎上射出耀眼的光芒,新皇身边所站,是几个修道高手,见状忙掩护着新皇倒退,其中一人退得慢了一步,惨叫着成了天机鼎的第一个祭祀猎物。
水滢手中托着天机鼎,所到之处,无人敢拦阻。
若有不长眼撞上来的,便成了天机鼎的血肉祭祀。
正将出皇邸,突然空中一声乖戾的叫声,众人仰头,却见一只偌大的蛊雕在头顶盘旋。
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四散奔逃,独水滢面露笑意。
蛊雕挥动翅膀,纵身掠了过来。蛊雕背上,沈遥夜伏着身子,伸出手来。
水滢收起天机鼎,忙探手出去。
手掌交握,便被拉到蛊雕之上,蛊雕迅速高飞,离开了皇邸。
水滢在蛊雕之上低头,望着底下一个个缩小了的人,这其中虽然也有能过御剑飞行的修炼者,却因为忌惮天机鼎跟蛊雕,不敢贸然追上。
新皇怒命人发箭,但寻常箭头哪里能射中高飞的蛊雕。
高处的狂风冷烈,水滢却毫不在意,反而想要大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水滢跟沈遥夜的计策,两人利用水滢的身份骗取新皇的信任,实则真正的目标不过是天机鼎罢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蛊雕驮着两人,一口气飞出了颍都,在颍都郊野二百里处停下。
☆、第50章 双修
蛊雕落在地上, 沈遥夜一跃而下, 又接了水滢下地。
水滢从怀中掏出天机鼎给沈遥夜看, 脸上是少有的兴奋。
沈遥夜叹道:“真的是它,水妹,你已经成为它的供主啦。”
“那时候我才到手就给发现了,只能按照你教我的法子行事, 这才脱身,”水滢解释了两句, 又问道:“沈哥哥,这东西真的可以提升功力,甚至……为所欲为吗?”
沈遥夜笑道:“为所欲为可是夸张了,不过倒的确有些效果,只是……”
“只是什么?”
沈遥夜道:“水妹, 你真的想用这鼎来修炼吗?”
水滢迟疑了会儿,摇摇头道:“这是沈哥哥想要的东西, 自是归你。”
沈遥夜:“我不是想要,只是……这物本就有些邪。”他想到鬼骨扇, 踌躇道:“我想你最好也不碰这个……我们还是把它扔给北冥君吧。”
水滢几乎不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脱口问道:“给北冥君?”
沈遥夜道:“这东西很不吉利,北冥君既然会在上面下禁制,他应该是最佳的保存之人。”
水滢不做声,沈遥夜问道:“怎么了?你不乐意?”
水滢小声道:“哥哥, 你有了鬼骨扇, 我却一无所有, 就、就把这鼎给我留着,不要给北冥君好么?”
“是你拼力夺回来的,你要留着,我当然没有话说,只是怕……怕这鼎对你有妨碍。”
“我不怕的,你都可以用鬼骨扇,我若有这个,岂不是好?”
沈遥夜问:“倘若用这鼎修炼真的会有危险呢?”
“这世间何处不是危机四伏?我之所以要用鼎,正是想自己有法子能够面对那些不测之事。”水滢并不在乎。
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
天机鼎因先前吞噬了许多生魂,就像是饱餐一顿般,精力大涨。
沈遥夜教导水湄如何吐纳吸收,水滢本就经他指点小有所成,如今更有了天机鼎,一时学的飞快。
沈遥夜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几分忧虑,只是见水滢兴高采烈,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扫她的兴致。
在沈遥夜看来,此刻的水滢,就如同当初无家可归的自己,他从握住鬼骨扇的那一刻重生,而水湄,大概也是同样感觉吧。
至少在举世茫茫皆都弃的时候,面前还有一条路可走。还有一点儿希望不灭。
两人乘坐蛊雕又飞了二百里,距离颍都远得很了,免得被那些新皇派出的人骚扰。
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静修了近一个月。
等他们两人出谷之后才得知,原来新皇的军队已经跟皇都交手过两次了。
路边有许多逃难的百姓,见他们两人带着妖兽,本畏惧不敢靠前,直到见他们并无恶意,才远远地说道:“快往南边逃吧,叛贼那边儿收拢了好些妖兽,见人就吃,连国师都受了伤呢,只怕这北境很快就守不住了。”
沈遥夜跟水滢吃惊地对视一眼。
漫山遍野之中,散落着不少枯骨残害,百姓们扶老携幼竞相奔逃,队伍中似乎还有婴儿的哭叫,远处天际阴阴沉沉,仿佛有妖云滚滚。
虽然沈遥夜对这些无感,可眼见这种景象,却不禁生出一股仿佛末世来临般的怆然。
正水滢问道:“国师怎么会受伤?”
沈遥夜道:“他毕竟不是万能,如果再多两只猰貐一样的妖兽,自然难以匹敌,受伤也是意料之中。”
水滢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遥夜心底闪过阿镜的影子,但立刻,那天在屋内所见两人缠绵的情形也立刻浮现。
还没有回答,就听见身边的蛊雕低低鸣叫了一声。
沈遥夜心中一凛,抬头看时,果然见远处的天空,有几道黑影疾驰而来。
而地上的百姓们也都看见了,顿时尖叫声不绝于耳,纷纷躲避,可是这荒郊野地,又能躲到哪里去?
水滢见妖兽来袭,本有些畏惧,突然摸到腰间的天机鼎,反而对沈遥夜道:“我闷头练了一个月,还不知如何呢,且让我试试看。”
沈遥夜本也正有此意,但是蛊雕却突然跳过来,用嘴衔着他的衣角往后拉扯,竟像是退缩之意。
蛊雕生性凶猛,极少会有如此胆怯的时候,沈遥夜知道情况不对,抬头再看,却见远处的那妖兽逐渐逼近,也逐渐显出了真身。
沈遥夜倒吸一口冷气,原先他以为是几只妖兽飞来,可是此刻才明白,原来只有一只。
而且是极为强悍的妖兽,怪道连蛊雕也想逃走。
这横空出世的妖兽,体型极为庞大,一边挥动翅膀,一边摇头摆尾,显得诡异狰狞。
它身上竟生有十个脖子,九个头,所以又名九头鸟,又叫鬼鸟。九头鸟能吸食人的魂气,十分不详。
原本九头鸟有十个头,传说被周公旦命猎师射掉了。
此刻它横空掠来,飞舞的时候,九个头跟脖子摇来摆去,仿佛亟不可待地要择人而噬,加上体型巨大,才让人以为是几只妖兽同来。
水滢因也终于看清楚九头鸟可怖的样子,脸色微微发白。
沈遥夜回头看了一眼蛊雕,九头鸟正在吸食底下逃难者的魂气,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赶到这里来,他们要逃走还来得及。
然而前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婴孩凄厉的哭叫。
沈遥夜正要翻身上蛊雕,听了这声,蓦地回头。
水滢见他迟疑,当机立断:“咱们不逃了。看看能不能……”本是要说“除掉”这妖兽的,但是看着九头鸟可怖而强大的样子,这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一句话提醒了沈遥夜,他从怀中将鬼骨扇拿了出来,纵身跃起,往九头鸟的方向掠去。
水滢一咬牙,随着往前奔去。
蛊雕虽然勇猛,怎奈跟九头鸟不能比,这就像是狗遇到了虎豹豺狼,自然畏惧。蛊雕本在瑟瑟发抖,突然见主人冲了上去,便不顾一切地扑楞着翅膀飞起。
九头鸟正在肆意地吸食魂气,这逃难的百姓们在它而言犹如美餐,所到之处,地上被吸去了魂魄的男女老幼们纷纷倒地。
九头鸟正在大快朵颐,沈遥夜纵身到了半空,鬼骨扇一挥,一股妖力卷起飓风,向着九头鸟袭去。
从没有人敢正面跟九头鸟对上,妖兽惊叫了声,挥舞的翅膀停了停,九个头有些慌张地摇晃,但毕竟是远古大妖,九头鸟很快镇定下来,九个头齐声厉吼,不再理会地上凡人,反而向着沈遥夜而来。
沈遥夜催动鬼骨扇的阴力跟九头鸟相抗,但鬼骨扇以血肉跟精魂为食,九头鸟以魂为食,两相交撞,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偏鬼骨扇是有裂痕的,相持之中,沈遥夜听见“咔”地一声,垂眸看去,扇面上的裂痕更大了些。
与此同时,沈遥夜只觉得心神一荡,他知道是九头鸟的缘故,暗叫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