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当然要关心她了,难道要关心差点害死我的那个?”灵犀翻了个白眼,想了想,突然道:“我原先倒是小看了这个丫头,没想到她竟这么有来头,昨日她救我的时候,我看见……”
沈遥夜一怔:“看见什么?”
灵犀的眼睛里透出惘然之色,痴痴呆呆地说道:“我看见……”
当时北冥君半抱着阿镜,沈遥夜在旁边一步之遥,围着拼命吐纳的灵犀。
情花摇曳,金光氤氲中,疲于挣命的灵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幕奇特的幻境。
她眼前所见的北冥君,阿镜,跟沈遥夜,却赫然并不是他们三个人。
沈遥夜呆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懂?”
灵犀也是半懂不懂:“我不知道啊,我只看见,镜姑娘不是现在这种小丫头的打扮,一身红衣,极为……艳美绝伦,大有气势。而国师,国师……他眉心的道法丹心痕是红色的!”
“那我呢?”沈遥夜目光发直。
“你?你看起来更怪,你……你的头发竟然是银白色的……”灵犀说着突然笑起来,“比现在这幅模样更好看多了,虽然认识你,但当看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咧。”
“你是不是伤的太重出现了幻觉。”
“也许。”灵犀干净利落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可这个幻觉太过逼真,而且感觉甚好,你跟镜儿很亲密的样子在说笑,反倒是那个‘国师’有些冷冷淡淡的。”
“那……那你的幻觉里,这些人有没有说话?”
“说话?”灵犀鼓着眼睛想了会儿,脖子伸了伸,“我听见镜儿叫你……什么蓝离?”
沈遥夜把灵犀塞到被子底下,自己默默地出了门。
天有些阴阴的,极冷,屋檐上跟地面的雪都没有化。
他身上的衣裳并不厚,可是心里却燥热的很。
沈遥夜甚至想要冲到雪中,让冰冷的雪埋了自己,那样的话,也许身上这种令人煎熬的热才会降下来。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镜儿……”他惊喜地回头,却失望地看见来者是水滢。
水滢披着一袭斗篷,缓步而来,本是带着三分笑意,但听到沈遥夜脱口而出的呼唤,又望见他失落的眼神,脸上的笑便略僵了僵。
沈遥夜定神:“你怎么出来啦?不多养一会儿。”
水滢脸色缓和地笑笑:“毕竟我没有真的受伤,又养个什么?我原本想去看看灵犀宫主的,她可好些了么?害她受了那样重伤,实在是……”
“她好的很,你不用过去了。”沈遥夜想到方才灵犀的冲天怨念,若水滢过去,自是得给狠狠喷上一顿的,“我代你向她解释过了,你放心吧。”
“是吗?实在多谢。”水滢屈膝行礼,“那我改日再去就是了。”
沈遥夜点点头,目光望远:“这儿风大又冷,你先回去吧,我……”
“你要去哪儿?”水滢突然问。
沈遥夜怔住,水滢道:“我不是故意打听,只是,我方才想先去探望镜儿姑娘,不过,我去的时候,正好国师大人也在……不便打扰,我才没有进去。所以我想,你若是想去见镜姑娘,还是、还是等一时半刻的再去最好了。”
沈遥夜的确是想去找阿镜的,此刻听了水滢的话,心中一颤,反而说道:“谁说我要去找她的?我去看看帝江。”
水滢脸上微红:“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沈遥夜道:“这有什么,他们……人家毕竟是订过亲要成婚的……”他本来还想再满不在乎地说上几句,不知为什么心里沉甸甸地,每个字都像是被石头压着。
最终少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他拔腿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便又拐了回来,拐弯的时候他看了水滢一眼,却见她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却像是已经明白一切的神情。
沈遥夜在帝江的屋外转了个圈,仍是往阿镜的房中而去。
房间外果然无人,房门半掩。
沈遥夜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了几步,突然有一种莫名之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正有些懊恼,想要故意放重脚步,却听到低低地喘息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刹那间,脊梁上有一股寒意悄然爬过。
沈遥夜身不由己地走到门口,抬手将门扇推了推,房门间的缝隙大了些。
少年迈步入内,循声往里,才转身,就见里头的榻上,有两人缠绵滚在一处。
北冥君天青色的袍摆覆着阿镜藕色的衣襟,他的身躯长大高挑,几乎将那一道纤娜身影遮的严严实实。
沈遥夜突然觉着自己才喝了一碗黄连汁,从舌尖到心头,都苦涩的无法形容。
仿佛听见了外间的动静,阿镜挣了挣,却给北冥君止住。
北冥君回头,凤眸光转,看了沈遥夜一眼。
他原本如清雪般的脸色微红,甚至连那眉心的道法丹心痕,都隐隐地带些氤氲妩媚的红晕。
☆、第49章 三更
沈遥夜呆立在原地, 像是那黄连汁有毒, 他从头到脚都又苦又麻, 无法动弹。
同北冥君的目光相撞, 对方毫无惊愕或者窘迫的神情, 只很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怀中的阿镜抱紧了些。
沈遥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后退。
最后他转身冲出了房门。
门扇洞开, 狂风卷了进来。
北冥君拉起被子将阿镜遮住,同时一挥衣袖, 将门关上。
***
等阿镜听说沈遥夜不告而别的消息后,已经入夜。
随着沈遥夜离开的还有水滢。
沈遥夜并没对任何人提自己要去哪里, 灵崆说道:“那小子可真不叫人省心呀,这赌气一去, 不知道又干出什么事来呢。”
阿镜问道:“赌气?”
灵崆呃呃几声,转头看向灵犀:“你好些了没有?”
不料灵犀也并不上当,追问道:“赌什么气?谁给了小夜儿气受了?”
阿镜也仍在看着他, 灵崆见避不开, 无奈说道:“先前国师不是替你疗伤来么?那小子大概是误会了。”
灵犀晃动了一下:“疗伤?”突然她捕捉到阿镜异样的脸色, “只是疗伤, 还是有做别的?”
阿镜无法回答。
因她强行催生情花给灵犀疗伤,虽有北冥君借力,到底是元气大伤, 北冥君深知, 得闲便来给她输送些真气。
只不过……原先没见过他的情丝也就罢了, 如今,有这样一个人,心上生了情根,且向着自己,实在是让阿镜无法视而不见。
北冥君敏锐地察觉阿镜对自己仿佛有些态度异常,只不过并不像是先前一样的疏离跟抵触了。
他本就是个好学之人,又面对至为心爱的女孩子,情意萌动,无法按捺。
加上阿镜也有些意乱情迷,两个人干柴烈火,几乎便做出事来。
此刻阿镜回想当时场景,脸颊绯红。
灵犀看破似的叫道:“嗨!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突然又叫道:“小夜儿喜欢你,如果看见让他误会的场景,自然是受不了的了,唉,这小子也真是的……什么也不说就跑了,如今这北境十分的不太平……”
灵崆跟灵犀两个,竟不约而同地都担忧起了沈遥夜的安危。
阿镜脸上的红因为忧心而飞快散开了。
后几日,灵翼总算报来了沈遥夜跟水滢的下落。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两个人,如今竟然在叛贼“新皇”所在的颍都。
又有密探回报,说是先前被处斩的水丞相之女水滢投靠了新皇,从而坐实了这个消息。
但是北冥君所担忧的,并不仅仅如此。
当晚,北冥君对阿镜说道:“我之所以亲自来到此地,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天机鼎。”
阿镜问:“天机鼎不是在你手中么?又如何?”
北冥君摇头:“我回到皇都后,就将此物交给了钦天司,原先是收藏在皇宫之中,后不知为何走漏消息,竟给人窃走,先前我发现天机鼎的气出现在北境,想来一定是跟叛贼有关了。”
灵崆在旁边插嘴道:“沈遥夜那坏小子先前对天机鼎势在必得,这次他突然跟水滢投奔了反贼阵营,会不会……”
阿镜道:“我始终不相信他会真心投奔那什么假皇帝。”
灵崆说道:“其实谁又能说的准呢,毕竟那个小子心里没有什么家国观念。”
毕竟是曾亲手诛灭了出身村落的人,何况他们也亲耳听过,沈遥夜的目标只有一个。
虽然北冥君在天机鼎上加有禁止,但叛贼那边的高手也不少,倘若被人解开也是有的。
有了天机鼎,再加上有妖兽助力,叛贼方面可谓万事俱备。
***
颍都。
新皇得意地看着桌上的天机鼎,笑道:“众位且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机鼎,上古神器,原先北冥君从方圭山夺得,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究落在朕的手中。”
底下所坐的,多半都是北境被新皇招徕过来的一些叛臣们,刹那间,阿谀奉承不绝于耳。
新皇目光转动,看向旁边的沈遥夜道:“沈爱卿,听说你也曾跟北冥君争夺过此物?”
沈遥夜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瞒不过陛下,的确有此事,不过我屡战屡败,哪里比得上陛下,手到擒来,技高一筹,只怕北冥君也难以匹敌啊。”
新皇哈哈大笑,十分受用。
沈遥夜自然是跟水滢一起来投奔新皇的,新皇对水滢一见倾心。
水滢含泪诉说全家被斩杀,恳求新皇为水家满门报仇,新皇一概答应,竭力安抚美人。
沈遥夜因是同行,自然也留了下来,只不过在新皇招徕的人中,有许多修道者,当然也认得沈遥夜,有人便说他曾跟北冥君过往甚密。
是水滢对新皇道:“这位沈哥哥本来是不肯护送我来的,因为他看上了北冥君的未婚妻,争不过,所以才被我说动一块儿投诚的,若陛下能诛灭北冥君,得了美人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