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厚度。”叶澄铎松开微蹙的眉头,如释重负。
时典忍着没伸出手去拍他的肩头,以老者的姿态掷地有声:“你很有品味,我很欣赏你!”
“……”
* *
为期一周的军训说白了只有五天。最后一个晚上是送别教官迎接正式开学的大联欢,舞台上的表演绘声绘色、丰富多彩,时典却躲在礼堂的角落里睡着了。
程飏趁着她睡得不省人事的当儿悄悄凑近她,盯着她的眉毛、鼻子、嘴唇和下巴凝视沉思良久,才对谭松苑说:“她长得真好看,越看越耐看。”
“我也是。”
“你是不是瞎了……”
叶澄铎和仇安坐在后面,同桌两个哥俩好般地朝同一方向翘着腿歪着头,手肘搭在扶手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仇安从晚会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叶澄铎则认真地欣赏完舞台上的《雪绒花》,这才心满意足地挪了挪肩膀,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市中心有一座规模宏伟的音乐厅,几乎每半年都会举办两到三场音乐会。上半年两场音乐会的主题分别是“人在旅途”和“断井颓垣”。
名副其实,第二场音乐会的布景的的确确是苍凉凄清的断壁残垣,观众一进入便能够感受到那种被机枪横扫过被坦克轰炸后的触目惊心。
如此应景叫人身临其境,而最让人惊喜的是,乐团演奏了贝多芬的第六乐章,这正是美剧《兄弟连》中在德国废墟之上演奏过的曲子。
同样地,第一场的音乐会也是尽善尽美。人在旅途,人走过的地方却尽是荒无人烟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连绵的沙子连成一片海,起起伏伏,随风而动。
然而沙漠有多美,沙漠上方的天空有多湛蓝,只有深入过、仰望过的人才知道。
不论参加多少场音乐会,叶澄铎都从未感到失望。而下半年音乐会的门票早已售罄,想到这儿,他便有些落寞和不甘。
如果这个周末能够在各大交响乐中度过,那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就是让他陪高蕊昕再逛十个小时的街他都愿意……
不,以前兴许可以勉强……
现在,还是换个代价为好。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
而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光突然灭掉,观众席上传来欢呼喝彩声。
叶澄铎定睛一看,发现舞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女生,刚刚似乎隐约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由……给大家带来舞蹈……”
果不其然,一直都略显沉闷的节目单里加上一段精彩的舞蹈能最大效应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带动全场气氛,而众人给出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就连……
就连前面一直偏着脑袋睡觉的人都直起身来了……
“如果去调查爱看女生跳舞的男女比例,我想女生会更高一些。”仇安翘着腿好不自在地说。
叶澄铎敷衍地点了点头,屁股又往下挪了挪,整个人在座椅里陷得更深了。
一中的礼堂好就好在椅子特别大,椅背特别高,特别适合角落里的人躲起来睡觉。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躲得太隐蔽了,以至于当时典转过身来要找他时还以为他不见了。
“人呢?”时典自言自语般地讷讷。
仇安指了指身边,说道:“在这儿。”
“干嘛?”叶澄铎掀起眼皮看他。
“时典找你。”
叶澄铎连忙坐直身子,撞入眼帘的便是时典那又是不解又是无奈的目光。他忽然觉着有些窘迫,挠挠头解释道:“我就想眯一会儿。”
“哪儿有这么困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
“我怎么了?”
“你刚睡醒不是?”叶澄铎抓准时机反驳,一旁的仇安抿嘴笑了笑。
时典看着他俩心照不宣,冥冥之中感到这已经形成一个二对一的局面,至于有什么可以切磋的?她也不知道。
“我是想跟你说,”她看了眼舞台,把脸靠在椅背边沿,边说边笑,“听说你很喜欢跳舞,是不是真的呀?”
叶澄铎忽的被噎住了。此时,纵使有千百张口他也难以说出“假的”两个字,更何况她是以一种何其期待的态度问这个问题。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他解释,很想简明扼要地讲完,可她的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
“小时候我很爱跳舞,”他索性讲得再生动点,便往前凑了凑,“还在我们村的广场跳过舞,很酷的。”
“现在呢?为什么不跳了?”
“你知道为什么很酷吗?”
“为什么?”
“因为……我跳舞的时候会甩衣服……现在长大了——你笑什么?”
叶澄铎话还没说完,时典已经捂着嘴笑得不能自已,明亮的双眸就在手背上方,像两颗月牙状的黑宝石。
见状,他也随着笑起来,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有这么好笑吗?”
“有……有啊,原来你这么闷骚,还脱衣舞……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哦……”
舞台上的表演在这时结束,时典揣着个大秘密满心欢喜地回过身去。
叶澄铎重新靠回椅背上,原本一扫而光的倦意这时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只是当他坐直时,便可以隐约地看见前排椅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个丸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