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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城心中暗叹,却也知道万事不能求全。世道对女子苛刻如此,姜玉城能在娘家安稳住上一段日子,已是不易。只恨她现在没有出嫁,不能自主。否则,她就可以把姜玉城接到公主府去住上一段日子。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问。姜玉城如今终究还是祝家妇,想要在姜家久住,楚国公又是这样一个性子,只怕不大可能。可要再回祝家,她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姜玉城苦笑:“再过些日子,我终究还是要回祝家的。不过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轻城心里闷闷的,忍不住道:“就不能和离吗?”
    姜玉城惊讶地看向她,显然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轻城也是脱口而出,心里却知道,对姜玉城来说,和离有多难。光是楚国公那一关就不好过,祝家更不可能同意。
    何况,还有竹简的预言。按照预言,姜轻城必定是不可能顺利和离的,除非自己能将那段剧情删除。
    唉呀,轻城忽然想起,她居然忘了问英王要回竹简。
    难道她要再去找英王?轻城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经过了昨夜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见英王。或者派个人去要?也不行,英王当初说过会亲自送来,她再派人去要就显得太失礼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晚辈。
    那该怎么办?
    直到姜玉城告辞,轻城还是没拿定主意。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放一放,还是等英王什么时候想起,将竹简送回吧。反正竹简在她手中也是鸡肋,派不上什么大用处。
    除非她能让竹简再次升级。
    可再次升级系统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五百瓶营养液已经是天文数字,但还算有希望,真正难的是找到剩下的半卷竹简。
    轻城心中一动:她记得前世,在英王府,她被毒杀前拿到的竹简是完整的,等她变成荣恩后,再次拿到竹简,就只剩了半卷。也就是说,竹简是在时空转换的过程中遗失的。
    如果排除中途损毁这种原因,剩下的半卷竹简最有可能留在了英王府,留在了她当初丧命的新房。
    若是这样,知道另半卷竹简下落的只有英王。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要不要去找英王?
    可她已经推说曾经的记忆是梦境,又该怎么改口,说知道梦中的新房是在英王府,说记得她曾是他的新娘,所以才能推测出另半卷竹简在他手中?
    她好不容易才和他撇清了关系,不想功亏一篑。
    等等,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帮上忙——含霜!
    可含霜凭什么帮她?除非她知道自己是谁。
    那么问题来了,相隔两世,她还能不能信任含霜,和她相认?
    *
    轻城纠结的同时,山林中,第二天的围猎活动正当进行得如火如荼。
    乌云四蹄翻飞,一马当先。马上的少年身手矫健,臂挽强弓,箭如流星,射下猎物无数。
    梁休大惊小怪地叫道:“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这么兴奋?”不过才开始捕猎,赵玺便有如神助,一个人就承包了他们这组三分之二的猎物,和昨天的心不在焉形成了鲜明对比。
    奇怪,太奇怪了。
    赵玺眸中带笑:“明明是你小子水平太臭,还敢怪别人太厉害。”
    梁休被他无情地打击,捧着心口道:“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我纵然比不上你,也没到水平太臭的地步吧?你自己兴奋过了头还不承认。”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贼忒兮兮地笑道,“昨夜你也喝了点酒,该不会回去开荤了吧?所以才这么兴奋。”
    赵玺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凶神恶煞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耳根处却不易察觉地红了起来,心中莫名心虚:也不知她会不会发觉?应该不会吧,他已经控制了力道,没敢太过放肆。而且,她一直睡得那么沉。
    梁休哇哇叫着躲开:“你这样不行啊,脸皮怎么还这么薄?要不等春猎结束,上次那个地方我再带你去一趟,好好观摩观摩别人是怎么做的。”
    赵玺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给我专心点打猎。”
    两人正闹着,前面草丛中忽地人影一闪。
    姜重最是警觉,第一个喝问道:“谁在那里?”
    草丛中毫无动静,仿佛刚刚只是他们的错觉。
    赵玺冷笑,弯弓搭箭,拉弦如满月,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草丛中人顿时兔子一般跳了出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梁休姜重几个一个人都听不懂,面面相觑。
    再看那人,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头发蓬乱,一脸络腮胡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人。
    赵玺的脸色阴沉下来,目中戾气满满,下令道:“格杀勿论!”
    那人大惊,忙改用生硬的汉语叫道:“殿下饶命,是你母亲叫我来找你的!”
    第77章 第 77 章
    一句话出, 众人皆惊, 齐齐看向赵玺。
    赵玺的生母是胡女,大家都知道,可这么多年没有音讯, 谁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这会儿, 忽然有个胡人大喊着是为他母亲送信的,叫人怎能不惊疑?
    如果赵玺的生母还活着,当初宣武帝为什么不把她和赵玺一起接回宫?这些年她又在哪里生活?怎么一直不联系赵玺, 这会儿却忽然派了人来找赵玺?
    赵玺面若寒霜,声若玄冰:“我的命令不喜欢说第二遍。”
    钱小二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出佩刀就向那胡人砍去, 阿卞几个心头一凛, 也回过神来,跟着出手。殿下平素待他们极好, 可若有人不遵命令, 下场就不太美妙了。
    那胡人又惊又怒, 一边抱头鼠窜,一边高声叫道:“真的是胡姬叫我来找殿下的,殿下, 殿下。”
    赵玺恍若未闻, 再次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 搭在弓上, 瞄准。
    胡人魂飞魄散, 抖着嗓子高声叫道:“胡姬, 胡姬她快死了,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
    轻城今日要去赴单家的全鱼宴,等姜玉城走后,就在纠结着换哪一身衣服。穿得太简单,显得轻视单家;可真要盛装打扮,又显得过于隆重。
    最后她选了件杏色的广袖留仙裙,纤腰一束,配上赤金镶珍珠头面,描了眉,敷了面脂。她又对着铜镜看了会儿,铜镜中,美人妖娆,明眸善睐,略一凝睇,便是百媚横生。
    这副样貌,便是不用脂粉,也已足够动人。
    巳时刚到,单世瑶就亲自过来接她前去单家的营帐赴宴。
    这次春猎,单家除了单老太太,只来了兄妹两个。太后的恩典,单家的营帐就紧挨着皇家营帐,连绵三顶,占地颇大。单世瑶领着她进了最左边的一顶。
    轻城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奇香扑鼻。但觉眼前金碧辉煌,耀目生辉,地面铺着花纹繁复华丽的波斯长毛地毯,帐顶缀着龙眼大的夜明珠,整块的白玉屏风前摆着一对一人高的大红珊瑚。花盆也是白玉做成,上面用玳瑁和金箔贴出了精致的纹路。
    单家豪奢,果然名不虚传。
    单世良穿了一身簇新的月白色绣银山水纹锦袍,金冠束发,玉带围腰,俨然一翩翩佳公子,笑眯眯地站在屏风前迎她。见她进来,行过大礼,便引着两人转过白玉屏风。
    轻城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屏风后,竟是一个丈余方圆的大鱼池,池中水草葱郁,中间放着一块玲珑山石,无数大小鱼儿在其中穿来穿去,游得正欢。
    这么短的时间,在营帐中捣腾出一个鱼池,他是怎么做到的?
    单世瑶笑道:“哥哥说,光是吃鱼无趣得很,叫人连夜砌了这个池子,想吃什么鱼就从里面抓,可以边玩边吃。”
    轻城道:“这也太费心思了。”不但费心思,人力物力所费更不菲。
    单世瑶不以为意地道:“这也不算什么。公主以后多来几次就知道了,哥哥脑子里的玩乐主意多着呢。我们家的人又不能出仕,也就这上面沾点光了。老祖宗说,正该这样,每天快快活活的,休要委屈了自己。”
    轻城感慨,也只有单家能有这样的恩宠了,用子弟不入仕换来的荣华富贵,自在逍遥。若换了别家,只怕早就有御使看不顺眼,弹劾穷奢极侈了。
    单世良已让侍女拿了钓竿、网兜、鱼叉之类的过来,笑道:“公主要不要试着自己捉鱼?”
    轻城看去,这些工具比她昨天跟着赵玺去烤鱼时看到的要精致小巧许多,显然都是为了在这个小池子中捉鱼特制的。一夜之间备齐,单家,还真是用足了心思。
    可她还真没自己捉过鱼,一开始不免束手束脚。单世瑶见她迟疑,热情地塞了一根鱼叉给她,笑道:“我们来捉鱼比赛。”自己也抓了根,直接就往池子里刺。
    水花四溅,鱼儿惊游,小小池子顿时乱成一团。单世瑶却本事大得很,几下就叉到了一条肥硕的鲤鱼。自有侍女上前用桶接过。
    单世瑶眼睛亮晶晶地吩咐道:“我要吃糖醋鲤鱼。”见轻城不肯动作,过来拉着她道,“公主,你也试试,可好玩了。”
    轻城下不去手。梁休叉鱼却在溪中摔了个屁股蹲的情形深深留在她脑海中,阴影深重。
    还是单世良看出她的胆怯,重新拿了一个网兜给她,对妹妹道:“小疯丫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野啊?”
    单世瑶恼了,一手叉腰,凶巴巴地道:“好啊,哥哥,你也不用为了公主埋汰我吧。我生气喽。”
    单世良做出害怕的样子,举手求饶道:“瑶娘勿恼,是哥哥错了。”单世瑶一句“这还差不多”还没来得及出口,单世良又添了一句,“哥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的。”
    单世瑶气得跺脚,拉着轻城道:“公主,你看哥哥,就会欺负人。”
    轻城抿着嘴笑,这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两个人这么闹了一番,气氛越发轻松起来。单世良见轻城拿着渔网不知所措,跑过来教她怎么下网、收网。轻城失败几次后,手中猛地一沉,却是网到一条大青鱼。
    她心中大喜,手忙脚乱,要将鱼捞上来,无奈力弱,差点被青鱼跑了。还是单世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渔网,帮着她一起将鱼拉了上来。
    轻城第一次亲手抓到鱼,心中兴奋不已。
    单世瑶在一边拍手道:“公主运气可真好,一下子就抓到了一条大的。我要吃熘鱼片。”问轻城道,“好不好?”
    轻城自然没意见。
    单世良接过轻城手中的网交给下人,一本正经地对妹妹道:“你怎么光夸公主,不夸我?”
    单世瑶不解:“夸你什么?”
    单世良道:“自然是夸我这个老师教得好。”
    单世瑶给了他一个“你要不要脸”的眼神。
    轻城嫣然道:“是要谢谢单老师。”
    单世良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公主,我和瑶娘闹着玩呢,不敢居功。”
    轻城调皮道:“那可不行,我还想老师教我用别的工具呢,当然要多夸夸。”
    单世良果然又教她怎么钓鱼。轻城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到后来完全放开,学会钓鱼后,连鱼叉都拿来试了试,虽然没有单世瑶的准头,但也成功了两次。到最后,鱼好不好吃倒是其次了,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宴席结束后,单世良送轻城到营帐口。
    轻城忽地回身,笑盈盈地看着道:“单公子,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考虑。”
    单世良眼睛一亮:“公主,你答应了?”
    轻城微笑,脸上却烧得慌,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单世良的脸也红了,喜形于色,声音激动:“得公主垂青,余必竭尽所能,定不负公主。”
    这呆子,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做什么?轻城红着脸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含怒的声音:“姐姐!”
    她的心头猛地一撞,回过身来,见赵玺神色不佳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轻城的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说这种话的时候被弟弟撞破,当真是太尴尬了。
    单世良倒是无论何时都镇定得很,笑着向赵玺行礼:“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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