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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侦探俱乐部,其实成员只有苏瑶和陆霖两个人,他们是同道中人,都对悬疑推理小说爱的无法自拔,但是苏瑶的本职工作是插画师,而陆霖则是个半吊子的漫画师,断断续续的更新着一些小女生喜欢的情情爱爱的漫画,苏瑶曾笑着说,他们成立这个侦探俱乐部,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的不务正业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霖也笑道,“要不务正业也是你,我可没像你那么疯狂的喜欢白笙安。”
    陆霖对什么都不专情,无论是他的本职工作还是他的业余爱好,都是吊儿郎当的态度,带着三分热度,五分执着,不算热爱,但也从不亵渎,不像苏瑶,喜欢侦探小说家白笙安到了偏执的程度,并不只是单纯喜欢他的文字,连带着喜欢他这个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但是从他缜密细腻的逻辑思维和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中,也不难猜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睿智,冷静,聪明到超乎常人。
    她喜欢这样智商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奇才。
    她上楼没多久,陆霖就来了,他性子散漫,唯一愿意上心的大约就是他那副精致的皮囊了,利落的短发,干净的面庞,清爽但搭配精炼时尚的装扮,苏瑶靠在桌沿上,看的啧啧出声:“呦呵,看着不像刚被党召唤的样子啊!”
    “你看着也不像,满面春光,倒像是去相亲了。”陆霖走过来,把怀里精装的书扔进她怀里,之后懒散的靠坐在她身边。
    白笙安小说最新的一期,苏瑶反反复复的看,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和那个清瘦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之后悠悠的说了句:“怎么可能,我可是办正事去了。”
    怎么可能,那样的人物,她高攀不起。
    “开玩笑而已,啧啧,瞧把你吓得,知道你舍不得我,怎么会先我一步找对象,你男朋友一定不会像我这样惯着你。”陆霖说着,冲苏瑶怀里的书努了努下巴。
    苏瑶会意,挑了挑眉毛,得意的给了他一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
    两人看了会小说,又聊了聊之前的情节,因为志趣相投,观念相同,所以很有点欲罢不能的意思,不过眼看着天色渐晚,苏瑶实在害怕苏妈的念叨,恋恋不舍的和陆霖道别,准备回家。
    陆霖理了理衣服,摸了摸苏瑶脑门上的碎发,轻声道:“哥送你回去。”
    “嗯,好。”和陆霖,苏瑶从不客气。
    随着夜幕降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沉浸进夜色的浓墨一样,渐渐消融,不留一点痕迹,她的人生平淡的很,白开水一样,她从不期盼这平淡的生活能翻腾出什么浓烈的气泡,毕竟,轰轰烈烈像是传奇一般的人生只落在文人的笔下。
    今天的一切都只是意外,该结束的都应该结束了。
    送她到家,陆霖没准备上去,目光灼灼的一直目送她进了单元门,里里外外的不放心,苏瑶捧着书在漆黑的楼梯里一脚一脚的踩亮声控灯,心思一点点沉淀,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湮灭,终于回归平静。
    第二天是周日,苏瑶有赖床的毛病,懒洋洋的不想起床,苏妈一早去跳广场舞,一口吃的没给她留,苏妈凭借着协调且不失妖娆的舞姿在大妈中获得的成就感远比给她当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要高的多,所以她可以理解。
    洗漱收拾好,她开了煤气,准备给自己煎个蛋开开胃,顺带着准备午饭,围裙刚系上,客厅的座机就铃声大作,最炫民族风的铃声听的人想手舞足蹈,苏瑶诧异至极,这年头,还哪有人打座机。
    走过去接起来,她刚说了个“喂,您好”,那边的人就言简意赅的交待了来意,她脸上的血色顿时全褪,变得煞白,听筒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低鸣声,像是她的心跳,失掉了平时协调的节奏。
    那个告她的强迫症死了。
    死在自己家里,她和陆霖是第一怀疑对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诉陆霖的,又是怎么去的警察局,她心里只是反反复复的想着,命案和杀人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她的身上,她的生活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这些事情离她太过遥远,可不过一天时间,她的生活就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到了警察局,苏瑶望着门口的几个大字,心口突突的跳,这种过于庄严肃穆的氛围带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抬步进了警察局,站在大厅中间却不知道该干嘛,大厅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穿着警服的警察面容冷漠的正在办公,有刚被逮住的小偷,有聚众斗殴的打得头破血流的地痞流氓,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闷的气息,苏瑶手心直冒汗,四处环顾半天,最后找了一个跟前人最少的警察,安安静静的站在他办公桌旁。
    这个警察看起来三十出头,正处理一个入室行窃的案子,小偷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面容憔悴,神行颓废,眼底眉梢流露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管怎么问都死不承认,那警察火气正旺,憋的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一伸手,把那小伙子从椅子上提起来,咬牙切齿的问道:“证据都摆在眼皮子底下了,监控里都露出你的脸了,你还狡辩,难不成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不成!”
    那小伙子吓得直扑腾,边扑腾边像是被擒了翅膀的鸡崽子似的直呼喊,一时间,叫骂声,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大厅,苏瑶听得心里直哆嗦,挪了挪步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警察就在她身前虚拦了一下,冷着脸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干嘛来了?这是警察局,不是派出所,没事别瞎晃悠。”
    “我叫苏瑶,你们给我打电话了。”苏瑶声音小得很,在警察面前,她不自觉的开始犯怯。
    “那个有杀王迪嫌疑的?还有一个呢,那人呢?你先去那边等着,王组长有话问你。”
    他声音不大,但苏瑶听得还是分外刺耳,她不认识那个王迪,和他没有半分瓜葛,更不可能杀害他,却还要像犯人似的被审问。
    之后的过程苏瑶几乎是任人摆布,被审问,被关押,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嫌疑,所以不能放她离开,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隔着铁栅栏看着外头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好奇的往里头扫两眼,她的眼睛渐渐酸涩,她明明是无辜的,却还要承受这样的难堪。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又热又饿,背后的汗把雪纺的上衣都浸的濡湿,她无法接受从栅栏缝隙里塞进来的吃食,那种囚犯一样被人围观的感觉太让人难过,她吞了吞口水,心甘情愿的饿着。
    孤寂,压抑,难堪加上无助,苏瑶很难保持平静,眼角有湿热的泪流下来,她背过身偷偷擦干,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局里突然变得异常的肃静,好多人都冲着门口张望,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看他们好奇又带着敬畏的眼神,苏瑶隐约猜到,来的应该是个大人物,她偷偷的探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挺括警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正领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往里走,那人的气场强大,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一袭黑衣衬得他更加的冷硬肃穆,透着一股让人不自觉屏气凝神的压迫感。
    他们走的很快,苏瑶看不清那黑衣男人的脸,却可以把那穿警服的男人看的清清楚楚,他肩上有三枚缀钉,一朵四角星花,一级警监,说通俗点,就是警察局局长。
    能让警察局局长躬身亲自迎来送往的人物,难怪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苏瑶伸了伸发麻的右腿,隐约觉得那男人的脸色很白,一晃而过,白的耀眼,和那一身夜色般沉重的墨黑对比鲜明,透着一种诡异的美,她对公安机构的构成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能坐到局长这位子上,无论是实力还是人脉背景都是不容小觑的,能让这样的人谦恭的放低身份亲自迎接,必定是一个比之身份地位更尊贵的人,苏瑶想着那人并没有穿警服,应该并不是这局长的上一级,很可能并不是这一行业的。
    她百无聊赖的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要的起局长这么大的面子呢?
    心里头有了点可以琢磨的东西,时间就过的格外的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苏瑶已经接受了现实,心态平和了许多,除了身体上的煎熬外,心理上的负担倒是减轻了不少。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是十一点下来的,那个时候苏瑶正眯着眼小憩,警察局里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她睁眼一看,果然就见那男人从楼梯上快步下来,局长依旧谦和的在一旁陪着,他走到门口时,似乎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苏瑶抻着脖子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奈何视野实在有限,终究没能如愿。
    而另一边,陈局长也回头看了看苏瑶所在的方向,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随即试探性的说了句:“这是今天下午才关押进来的嫌疑人,说是王迪生前曾对她提起上诉,所以在没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之前,得暂时关押在这里,白先生如果有什么话要问的话,我现在就把她放出来。”
    陈局长自恃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可不仅仅是凭着这些年立的无数次的军功,还有明察秋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这个苏瑶,他多多少少了解过,既然要传唤人,自然要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才好办事。
    好巧不巧,前不久这苏瑶被起诉的时候,找的辩护律师就是眼前这人,可谁知道,事情再没有了下文,就这样被搁置了,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和澄清,就选择息事宁人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的消极应对,这苏小姐现在也不至于被关押在这里,陈局长小心的揣摩了一下,怕是这白先生觉得愧对这苏小姐,这个时候看着了,就起了些内疚之心,毕竟,苏小姐的在押,他有连带责任。
    既然白先生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么,自己就给他送个台阶过去,面上也能好看许多。
    身边的人整了整袖口,黑色的风衣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在灯光照射下发出苍白的光,肌肉紧实,经络纵横,白先生微微侧目,瞧着陈局长,表情是说不出的冷漠,眼底笼了一层薄雾,透着说不出的清冷:“陈局长,有时间不如尽快去勘察现场吧,总得亲自见过了现场,才好继续分析。”
    他眼神淡漠,态度居然是看待路人一般的事不关己,陈局长被噎了一下,心想着难不成是自己多管闲事,胡乱忖度了?思及此,赶紧放下了不该有的闲心思,送着白先生往外走。
    夜色渐深,警察局里渐渐变的清冷起来,除了几个值班的警察,加班的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苏瑶在关押间里待的浑身发木,脑袋里也空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正惆怅间,就听着外头一阵骚动,她听清楚来人的说话声后,觉着一阵头疼,果然,不消片刻,陆霖就冲到铁栅栏外头了,手里拎着便当盒,又急又气的看着她,声音哑哑的,气的不轻,看着她直骂:“你是不是傻!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也被上诉了,可那也是被捎带了,要说被怀疑,那也应该是和王迪有过正面接触的我,不应该是你,你逞什么强!”
    苏瑶简直尴尬的恨不得从这地缝里钻进去,她怎么会认识这么没脑子的朋友,有什么话就不能和警察说吗,非得搞得跟探监似的,这是他在外边,说的这么义正词严,要是这铁栅栏里蹲的是他,看他能不能吼的这么大义凛然!
    这么大的动静,值班的警察自然听到了,不耐烦的把陆霖招过去问话,原来这人是去外地出差了,电话内容是辗转多次才传到他耳朵里,得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刚下了飞机就奔这里来了。
    警察又问了些相关问题,陆霖一口咬定苏瑶和死者王迪从来没有过正面接触,完全不构成嫌疑,最后两人交接班似的换了地儿,苏瑶在外头,陆霖进了里头。
    那厮在里头吃着便当,神态怡然自得,苏瑶在生理心理的双重压迫下早就没了胃口,浑身虚脱,看着他因为解救了自己而露出的轻松的表情,她没好意思告诉他真相,其实,警察局的人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她是无辜的,每个人都知道,只不过她被关押的缘由本来就不是有作案嫌疑,而是作为人质,在逼陆霖出现。
    陆霖才是有作案嫌疑的人,但是人并没有乖乖的来警察局报到,警察局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对嫌疑人实施逮捕,所以把她押在这里,作为人质。
    她本是根正苗红的好公民,有很多事情并不愿意多想,本着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态度努力的配合着别人的工作,可是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委屈,再细细的回想,说不委屈是骗人的。
    【第二章】
    有了陆霖在押,苏瑶理所当然的可以回家了,临走时,她向他保证:“我明天就替你请律师,你先在这委屈一晚上。”
    “委屈什么委屈,只要证明了我们是清白的就行,倒是你,被关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和苏阿姨说了,你和我在一起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玩的有些晚,让她不要担心,我没办法送你回去,打车的时候记得把车牌号发给我,一个人路上注意安全,这些事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上年纪的人就喜欢瞎操心,没那个必要。”
    苏瑶心里暖暖的,今天一晚上受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陆霖这人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凡事从不上心,可待起人来却总是这样关怀备至,细致周到,她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时时被他照顾着,在这种关键时刻,更是觉得异常暖心。
    和他自然是不必说客气话的,她点点头,嘱咐他:“我自己会小心,明天我想办法找律师,你先在这里将就一晚,有需要的就和警察说,别觉得不好意思。”
    “我哪能啊,我脸皮厚的很,不会委屈自己的。”陆霖展颜一笑,五官明亮,苏瑶这才放心,转身离开,陆霖一路目送她出去,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刚才那个问他话的警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怎么,那是你女朋友?”
    陆霖笑了笑,不置可否。
    晚上苏瑶也没睡好,来来回回的做了几个噩梦,胸口郁结,不到五点就醒了,洗漱收拾之后就赶紧出发,陆霖还被关押着,她可没有时间悠哉。
    前天她才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昨天王迪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那就说明王迪是前天晚上被害的,而这个时间段她和陆霖恰恰就在侦探俱乐部,这样的巧合微妙的有些危险,恐怕对洗清陆霖的嫌疑很是不利,所以她决定先去一趟侦探俱乐部,打探打探情况。
    下车到了地方,侦探俱乐部所在的楼已经被全面封锁了,警戒线拉了很长,隔绝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楼外停着几辆警车,警笛声不断,苏瑶下意识的有些心慌腿软,理顺了气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警戒线内的警察后,她斟酌了一下,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那警察上下扫了她几眼,那眼神让她很是不舒服,无形之中就有些尴尬,末了,那人才淡淡的说了句:“越是这样你越不能进去,你说你昨天晚上来过这里,那你的嫌疑更大,到了审问你的时候自然会传唤你,现在积极也没用。”
    此路不通,自然不能硬闯,苏瑶没敢回话,乖乖的等在一旁,等着里面勘察现场的警察出来,能让她说上一句话。
    而此时在里面勘察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局长和特意请来的白先生,原本这次案件的犯罪心理顾问应该是警队的犯罪心理咨询师孟凯文,但是因为案子实在难解,像是一张张牙舞爪,四通八达的网,线索很多,可是断断续续,杂乱无章,找不到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关键点,所以孟凯文只好把自己的表哥请来,请他出谋划策。
    白先生戴好手套,往命案发生的卧室走去,孟凯文跟在他身后汇报案子的基本情况,“此人叫王迪,是一家书店的老板,每天早上六点准时上班,下午六点准时下班,风雨无阻,据他店员所说,他生病发高烧,走路都发飘了,还坚持上班,昏倒在办公室里,还是店员送他去医院的。所以,昨天早上王迪没有上班,店员就觉得很奇怪,打他电话也打不通,之后这店员不放心,来这里找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死在卧室里了。”
    说着,两人已经进了卧室,白先生眉头紧锁,轻轻抬了抬手,孟凯文会意的闭嘴,后退几步在门口站定。
    卧室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桌子,白先生并没有直接去看死者,而是抬步走向衣柜,打开衣柜的门后,里头的情况如他所想,他轻哼一声,这才回身走到床边。
    第一眼看见死者他就觉得不正常,他还从未见过死的这么乖巧的人,床单上不见一丝褶皱,边角齐整的像是专门熨烫过一样,就连手腕上的伤口都平整的近乎好看,这样的场景看的他神清气爽,所以理所应当的想到,这死者和他应该是一类人。
    看了死者的衣柜后,他便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那衣柜里只挂着同一款式的西装,按照颜色深浅整整齐齐的挂着,每件衣服之间的间距都一样,衣柜下层是几个抽屉,放衬衫,领带,皮带这样的配饰,俱是相同的大小,叠放的严丝合缝,整齐的令人发指,白先生看着这场景从脚底到发根都舒爽的很,他还从没办过一件让他如此舒服的案子。
    见他眉眼间多了一抹轻松的神色,孟凯文也松了口气,斜靠在门框上,双脚始终没敢探进门内一步,趁机开口道:“哥,死者就是个强迫症患者,看这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他的起居习惯又如此明显,而且死的安安静静的,床上连点褶子都没有,并且我们调查发现,邻居也没有见过最近有行踪可疑的人出现,他平素也没什么仇家,本本分分的一个人。”
    孟凯文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忍不住神采飞扬,但是迟迟不见表哥的回应,就有些邀功似的反问了一句:“哥,你觉得呢?”
    白先生还在房间里四处查看,他拎起桌边的白色检查手套戴上,低着头,轻薄柔软的刘海遮着前额,他眉眼低垂,专心致志的戴手套,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孟凯文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正欲开口提醒,就听见他开口道:“既然你都断定了这是自杀,结案就好了,还找我来干什么。”声音寡淡,不辨喜怒。
    “这个……”孟凯文被噎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略显尴尬的闭了嘴,眼神四下飘忽,极其的不自在,对这个表哥他向来是畏大于敬,不到逼不得已的情况,他是绝对不会请他出山的,平日里他一直掌握着分寸,进退有礼,察言观色,今天实在大意,挨了骂,纯属活该。
    房间里的人是没有功夫注意他的心理活动的,白先生戴着手套把房间里的物品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东西不多,但是要找些蛛丝马迹出来,却也是不难的。
    他心中有数,回身冲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孟凯文会意,踏着小碎步进来,如履薄冰似的,一步都不敢乱走,到了白先生身边,屏气凝神,静候吩咐,就见他指着抽屉里的一摞书信给自己看,书信叠的规整,抽屉里严丝合缝的放着四摞,一张不多,一张不少,看着人心里很痛快。
    “……”孟凯文不知道白先生是什么用意,没敢做声,白先生也没有考察他的心情,看完了抽屉,转身领着他往阳台上走,阳台不是很大,一扇落地窗包绕回来,顶上有一扇窗户,玻璃上灰蒙蒙一片,看着就很长时间没动过了,落地窗外头安着银白色的细钢护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带孟凯文看完护窗,白先生依旧是一言不发,回身就往外走,孟凯文麻溜的跟着过去,就见白先生似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何用意,有了刚才的教训,也不敢妄自忖度,带着满腹疑虑跟着他出了卧室。
    两人拐进洗手间,洗手间不是第一现场,所以警戒并不严,孟凯文这才敢自在的在里头踱步,洗手间收拾的齐整利落,他呷呷嘴,偷偷想着,这所有的现象不都是表明死者是个强迫症吗,再明显不过的证据了。
    “不是让你看那里,看这。”
    他正看的出神,小腿骨一疼,已经挨了白先生一脚,他顺着白先生的目光赶紧回头,却见白先生正盯着一瓶洗手液仔细的瞧,他心里直犯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可却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白先生带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孟凯文心里像是揣了十万个为什么似的疑窦丛生,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何用意。
    一个是从头到尾惜字如金,一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走到客厅,白先生摘了手套扔在桌上,这才正儿八经的开口:“刚才有发现什么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说错总比不说要好,孟凯文吞了吞口水,把刚才的场景在脑海里又筛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挠了挠头道:“从家里的整个布局摆设来看,患者确实是个强迫症。”
    他话音刚落,白先生就俯身捡起桌上的手套顺势狠狠的甩在他脸上,眼尾上挑,带了些怒其不争的阴郁,声音也不似刚才淡漠,隐隐带着些火气。
    “要是换做别人,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也就罢了,你好歹是作为犯罪心理咨询被请过来的,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轻飘飘,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你准备应付谁?光看着家具摆设就断定死者是强迫症,那我比起死者来有过之无不及,那你是不是觉得哪天我也得死在床上?”
    他的气场本就强大,浑身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势,现在又发了怒,那迫人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孟凯文长这么大还没如此胆战心惊过,羞愤不足尴尬有余,此时像是被挂牌游街的犯人一样,怎么着都觉得不得劲。
    看他这幅哆哆嗦嗦的样子,白先生也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过分,捋顺了气,倚在沙发靠背上,腾了一只手揉着眉心,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这是命案现场,不是过家家,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凡事都得有证据,兴许因为你的自说自话,会影响了整个案子的走向,所以在说每一句话之前都要有万分的把握。”
    “是,今天是我浮躁了,白先生教训的是。”孟凯文乖乖认错,态度比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都谦恭。
    白先生怒极反笑,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线,眼底的冰霜散去,透出几分柔和来,唇边含了半分浅笑,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训了你几句,连哥都不叫了,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别有逆反心理。”
    “哎呦喂,我的亲哥啊,你别拿我开涮了成不成啊!”孟凯文叫苦不迭,这小心脏忽上忽下的滋味,着实难受啊。
    “好,现在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就目前我们所能得到的一些信息。”白先生敛了笑意,恢复了冷硬的表情,沉声道:“首先,他房间的整齐程度是可以作为一个先决条件来看的,但是还不足以作为我们断案的证据,如果他真是因为强迫症自杀的,那么我们就要找出能证明这种病态强迫症的证据。我带你看的抽屉并不仅仅是让你看那些摆放整齐的书信,而是让你注意那些书信上遗留下来的痕迹,书信上显示的日期是最近一周的,但是从信件的折损程度来看,却远不像是这么短时间内的。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样的现象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强迫症患者来说,这几乎是他们的日常,不受控制的强迫行为,一件小事反反复复的做,就比如这些信件,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的如此老旧,就是因为死者在反反复复的折叠翻阅。”
    说到这,孟凯文总算是开了窍,但是又一思索,还是陷入了困惑,“那阳台怎么解释?”书信尚且有痕迹,阳台上空空如也,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白先生瞪了他一眼,双腿交叠,换了种舒服的姿势坐着,一只手不自觉的在腿上轻叩着,表情间带了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再开口,也没了启发他的兴致,“至于阳台,那自然也是有用的,王迪住的是16层,正常情况下,没人在16层安装护窗,就算给小偷借十个胆,他也上不来这么高的楼。所以说,王迪安装护窗不是为了防贼,而是为了自保,强迫症患者有一个共性的强迫意识,那就是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就有跳下去的冲动,虽然并非他们自愿,但那种强迫思维是不受他们自己控制的,王迪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跳下去,所以安装了护窗。当然,有些人会认为,并不是每个强迫症患者都想着跳楼,所以说,我让你看上面的窗户,窗玻璃很脏,说明他并不是经常打扫擦洗,可是窗户把手却格外的干净,还有外头的护栏,居中的一些比较干净,而两边的护栏就相对脏一些,这就说明,死者经常在开这扇窗户,而且双手握着栏杆,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他在强迫思维的驱使下,是确实有跳楼的冲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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