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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孟凯文如同醍醐灌顶般瞬间想通,忍不住大呼一声,“原来如此!”那种看似莫名其妙的场景经过缜密的剖析后,展现出来的线索着实让人觉得妙不可言,不愧是白先生,若是寻常人,又怎么会通过这样几不可查的小细节,就能得出这样让人惊叹不已却又心服口服的结论!
    “除了这些,还有就是卧室,卫生间的门把手,门锁上的螺丝还是崭新的,没有松动过的痕迹,但把手却已经松动了,说明这个门把手的使用是超负荷的,这就是强迫症患者的另一个典型症状,就是反复的确认门是否锁好,哪怕他知道门已经关好了,但还是不受控制的一次次的回来确认。最后就是卫生间的洗手液,洗手液上的标签上显示这是死者两周前在超市的促销活动上买的,如果按照一次使用两毫升的正常使用量来说,那么,这瓶洗手液应该只用不到十分之一,但是显而易见,这瓶洗手液已经快要用光了,这是因为死者在频繁的洗手,这也是强迫症的一个典型症状。”
    听他说完,孟凯文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频频称赞,白先生抬头悠悠的扫了他一眼,从鼻间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孟凯文识相的立刻闭了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再不敢多言了。
    “除了这些,你有没有注意到王迪桌上放着的小药瓶?”白先生换了个坐姿,手指敲打的频率越来越快,隐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眼神飘向门外,对待孟凯文早已失去了一开始准备循循善诱的耐心,孟凯文自然不敢在这里耽搁白先生的时间,毕恭毕敬的说了句:“这个倒注意到了,是个镇静催眠的药物,正好佐证了患者是强迫症这一事实。”
    他说的小心,遣词用句都极其的谨慎,生怕说的不够严谨再次挨批,这次白先生倒是没有说什么,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接着从沙发上起身,揉着后颈抬步往外走,“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也得明天,现场勘查完了法医就可以直接过来,哥,在哪解剖?”孟凯文问道,如果不是为了给白先生保留现场,按道理,尸体昨天就得进行解剖,以保证尸检最大的还原度。
    法医昨天就来了一趟,他们有他们的行业规矩,尸体放的时间长了,对谁都不利,所以那带小箱子的老法医说什么都要进行尸检,他们局里,尸检属单独的部门,所以有些规矩强求不得,孟凯文有些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搬了陈局长当救兵,那法医也是行业内的翘楚,压根不畏权势,冷着脸哼了一声:“外行人就不要自以为是,如果你们能自己尸检,那我半句话不说,你哪怕放的过了头七,我也不耽误你烧纸的功夫,可是你既然有求于我们,那么就得遵守我们行业的规矩,这尸检半点也拖不得,你要是觉得这尸检结果无所谓,那就当我这话没说。”
    所谓恃宠而骄,恃才而傲,这法医是在刑侦口上风风雨雨镇守了几十年的老骨干,在圈内享誉盛名,颇受人尊敬,鲜少遇上被驳面子的情况,现在放出狠话,一方面是实实在在的时间问题,另一方面却是带了些面子折损后的羞愤。
    陈局长也不是谁都能吓唬得了的,他踱步走到老法医跟前,朗声笑道:“我知道时间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很可能影响您的尸检结果,但是我们空出这段时间并不是消极怠工,而是在等白先生回来,我晚上得亲自接他来局里仔细的商议这个案子。”
    “我管他是白先生还是黑先生,你这是破案的当口,不是供养着佛爷,迎来送往的奉承,你要是乐意这样,那恕我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你们玩过家家,你们爱找谁找谁去吧!”
    说着老法医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脸上一派高傲,眼底微微带了些蔑视,陈局长没有挪步,只是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顿道:“您的行业有您的规矩,但是在我们这,白先生,就是我们的规矩。”他声音淡漠,透着丝丝凉意,不见半分的玩笑。
    最后那老法医还是愤愤不平的走了,可是趾高气昂的气势却被削去了大半,经过这么一闹,这尸检才算是被压了下来,拖到了现在。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门口,白先生停了脚步,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思索了一下道:“带回解剖室吧,保护现场,我还会过来的。”
    “嗯好,我会尽快安排法医过来。”孟凯文应道。
    “这个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急就容易出纰漏,慢慢来,不要因为时间问题错过了重要的线索。”白先生把连帽衫上的帽子戴起来,虽然没有回头,话却是冲着孟凯文说的,孟凯文会意,诚恳的应了一声,随着他往外走。
    他无比庆幸自己是白先生的表弟,因为这个特殊身份而受了不少的优待,身前这人可是连局长都要敬上三分的人,却可以耐着性子指导自己的工作,虽然气势迫人些,但到底是这个身份的人物,身上的气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改得了的。
    里头的现场勘查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而等在外面的苏瑶简直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看见人出来了,恨不得赶紧冲上去问个所以然,但是在看到被大家簇拥着出来的那个人后,她的脚步一滞,却是不敢往前了。
    那人穿着比较休闲,长裤配着马丁靴,上身一件黑色的连帽衫,看起来像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清隽爽朗,乍一看与他人无异,可是看着周围刑警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那众星拱月的架势,想来就不是一般的人物,苏瑶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天晚上那个清冷的身影,把眼前的人又仔细瞧了一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可不就是昨天晚上局长请回来的那尊大佛吗!
    她愣着没动,就见那人缓步下了楼梯,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身材挺拔修长,掩在连帽衫下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抹异常的白色,他一言不发,并且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低调的姿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却怎样都消弭不了。
    一群人簇拥着他走到楼下停好的车跟前,一位年纪不大但是容貌俊秀的警察替他开了车门,就在他侧身准备进车的时候,因为低头的动作,帽子顺势滑了下来,他的面容就结结实实的暴露在苏瑶的视线范围内。
    精致的眉眼,俊秀的脸庞,但有着线条刚毅的轮廓,眼底冰冷的神色透着几分阴翳,所以,因精致容貌而突显的柔美,被充满戾气的眼神所掩盖,反而透出几分让人后脊背发凉的阴寒。
    苏瑶有点哭笑不得,该笑的是这个人她竟然认识,该哭的是她竟然兜兜转转又栽到他手上了。
    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安生律师事务所的白律师。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烈,又或许是她身前没什么遮蔽物,目标太过明显,所以白律师的眼神毫无障碍的扫视过来,落在她脸上后,仅一瞬间,又轻轻的收了回去,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大约是压根没认出她来,但是礼貌起见,她还是微微弯腰,恭敬的鞠了一躬。
    待白律师的座驾离开之后,她才走到那个年轻的警察身边,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那警察思索了一下,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说:“……额,这样吧,你跟着我们回局里一趟,到时候只要配合我们录个口供就行,还有,我姓孟,你叫我小孟就好,别那么客套,怪吓人的。”
    和白律师比起来,这个人开朗阳光多了,相处起来没有架子,温和热情,不像白律师,浑身上下阴阴冷冷,让人感觉骨头缝里都是湿冷的,怪不舒服。
    两人上车,孟凯文不经意的扫了几眼,顿时觉得身边的女孩子长的真是白净好看,没有化妆品的腌渍,脸庞白嫩光滑,眉眼精致,眼神温婉,身上的穿着打扮也是清新爽朗,让人看着极其的舒服,她美的没有攻击性,却带着细水长流的韵味,尤其是身上的气度,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沉稳安静。
    车子上路,孟凯文才顺嘴问道:“若是其他姑娘,遇到这种事情早已乱了阵脚,你倒是沉的住气,不慌不忙的。”
    “哪有,我昨天也吓坏了,我现在之所以这么镇定就是因为知道就算哭爹喊娘也没什么用,毕竟是成年人了,好歹得有点成年人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苏瑶不自觉的笑出声,顺势伸手聊了聊垂在颊边的碎发,孟凯文有一瞬间的走神,觉得她笑起来真是越发好看,双眼里像是有两汪活泉,波光粼粼,熠熠生辉,那清浅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让那温婉柔美的脸颊像是一朵盛放的栀子花似的,透着涤荡人心的美。
    他打了方向盘左转,啧啧出声,在心底默念着,祸水啊,祸水。
    案发现场离警局不算太远,不到十几分钟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苏瑶是孟凯文接来的,自然得他负责,他领着苏瑶去他的办公室,想着速战速决,不管能不能给她那朋友洗白,他都得把她撵出去。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容易有点小心思,一见钟情只是男人给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制力找的借口,他不虚伪,所以不允许自己那么随便,更何况,眼前这姑娘可比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女孩更有杀伤力。
    “好了,你把事发经过简单说一下吧。”孟凯文找来笔和本子摊在办公桌上,苏瑶乖乖的坐在对面,斟酌了一下,只挑了重点来说:“我之前被死者起诉过,原因是他怀疑我和我朋友企图害他,但是就之前死者和我们的接触来看,我请的律师说,这其实只是死者有被害妄想症的一种表现,而这次我朋友之所以嫌疑最大,就是因为我俩之中只有他和死者直接接触过。但是我敢保证,我们和死者无冤无仇,没有直接的杀人动机,况且死者生前可能有这样的疾病表现,所以我觉得,在一定程度上应该能证明我朋友的清白。”
    “那你这个朋友和死者直接接触的具体细节你可以说明一下吗?”孟凯文把那支笔夹在指间把玩,嘴上官方流水账似的发问,眼神却若有似无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
    她很镇定,全然没有半点慌张,遣词造句逻辑分明,条理清晰,把利害关系分析的一清二楚,虽然案子的具体进展她并不了解,却利用已有的信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这会儿指不定吓得花容失色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不管有没有嫌疑,上来先哭,眼泪哗哗的比孟姜女都多,偏偏他做不到像表哥那样公事公办,一脸冷漠的旁观,因此,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总要头疼半天。
    这个姑娘倒是省事,乖巧懂事,这一点让他觉得甚是舒服。
    “其实是件小事,就是有一次我朋友上楼办点事,恰巧跟死者一起上的楼,之后这死者就一口咬定我朋友要害他,我朋友也知道这个人一直神神叨叨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就仅此而已。哦对了,其实案发当天晚上我和我朋友也在那栋楼上,期间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也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我不知道这个线索有没有用,孟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听她说完,孟凯文忍不住笑出声,下意识的就想捉弄她:“这个线索当然有用,那就是你们的嫌疑更大了,这下连在场证明都有了,你那位朋友怕是要蹲号子了。”
    原以为能唬住她,却没想到她听后,反而笑出声来,从一排小白牙中间露出一抹粉色的舌尖,实在俏皮可爱,“不会的,我们一没有杀人动机,二没有直接证据,真要这么想的话,命案第一发现者的嫌疑岂不是更大了?”
    “……”孟凯文极其挫败,觉得她就是只猫,狡猾的很,精明的很,上窜下跳的让人心里直痒痒。
    心不在焉的询问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其实正如苏瑶所说,她只是有嫌疑,但是嫌疑并不大,还不到立案审讯的地步,至于她那个朋友,却是暂时还不能放的,王迪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没有下定论,所以不允许有一丝差错。
    孟凯文这边结束之后就上楼去找白律师,他进去的时候,白律师正在翻看一个笔记本,他认出来,那就是王迪放在卧室抽屉里的本子,当时为了保护现场,局长不允许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所以笔记本里的内容他还当真没有看过。
    白律师看的认真,逐字逐句的读,他有轻度的近视,当特别聚精会神的看东西时,眼睛就会下意识的微眯起来,这个时候的他,脸上的冷硬和淡漠会稍微冲淡一些,给人的压迫感也会少很多。
    “问出点什么来了?”白律师又翻了一页,眼神随之转移到笔记本的另一边,但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孟凯文愣了一下,大脑飞速的运转,这才反应过来白律师应该是在问那个小姑娘的事。
    “那小姑娘说案发那天晚上她和他朋友也在那栋楼上,但是期间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也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孟凯文下意识地看了白律师一眼,白律师对除了案子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今天兴致大好的问及这个小姑娘,怕也是因为这姑娘和案子有牵扯吧!
    “他们一整晚都在?”白律师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抬头看着他,神色淡漠,语气也是平淡的很,但是孟凯文脑子一抽筋,总觉得白律师微微勾起的嘴角边似乎带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么一瞧,他立刻就想多了。
    “嘿嘿,听小姑娘的意思好像不是整晚都在,入了夜他们就回去了。”况且,真想办事的话也用不着一晚上,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个小时也绝对富余了,小年轻身上的火烧的快,灭的也快,没有打持久战的必要。
    思绪又慢慢偏远,他又想了点不该想的,脸颊就有些泛红,正脸红心跳时,额角突然被狠狠的砸了一下,他惊的直哆嗦,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是白律师把手里的笔记本冲他飞了过来,棱棱角角的砸在骨头上,极其的提神醒脑。
    “死者是后半夜死的,他们前半夜就走了,所以说,她的那点说辞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靠这个没法判断。”白律师满脸不加掩饰的鄙夷,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眼刀,末了,冲他努了努下巴,孟凯文会意,赶紧把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拍了拍落在上面的灰尘,猫着腰递到白律师手里。
    “知道你为什么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长进吗?”白律师顺势拿起笔记本敲了敲他的脑门,孟凯文被敲得生疼,但也不敢动,垂着脑袋乖乖听着。
    “就是因为你每天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有功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案子。”
    “是是是,白律师教训的是。”
    “叫哥!”
    头上又被敲了一下,孟凯文呲牙咧嘴的赶紧应道:“是是是,哥,哥,我听你的,好好想案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尊大佛,孟凯文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哪有白律师说的那么差劲,他年纪轻轻就进了刑侦组,是组里的一把手,又是组里的犯罪心理顾问,该有的实力还是有的,无非是在白律师巨大的光环下被压迫的失了色彩而已。
    而另一边,苏瑶被询问完之后,抽空去看了看陆霖,和他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在案子没有明朗之前,他暂时还得委屈一阵子,陆霖皮糙肉厚心态好,听完之后倒也没有抱怨,只是反复叮嘱苏瑶,一定要经常来看他,她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头隐隐有些酸楚,陆霖平素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会儿表现出来一脸的无所谓,八成是为了让她安心。
    既然是他的好意,她便不好捅破,点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她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警察局之后才发现外头竟下起了瓢泼大雨,仲夏的天气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她叹一口气,心想,这雨下得还真是应景。
    她没带伞,也不想被浇个通透,索性在门口站着,等着雨停,外头的雨下的大而急促,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点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作响,因着环境嘈杂,她便没有听到身边有人走动的声音,直到感觉身侧一阵凉意,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
    身边赫然站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白律师,他没有带帽子,五官清晰的露在外面,锋芒毕露的轮廓,湿冷迫人的眼神以及精致无比的五官,再搭配上周身散发的冷漠的气场,倒是和外面阴翳的天气完美契合。
    人对另一个人之所以会产生畏惧之情,无非是因为这个人会和你有权、钱,或者是感情上的牵绊,有了这样的牵绊,心态就无法平和,也就没办法做到镇定自若。
    如果是上次见他,苏瑶有敬畏之情尚且可以理解,毕竟她有求于他,但这次不一样,她和他可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哪怕别人再怎么尊敬他,害怕他,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也不至于在心里犯了怯。
    “这会儿雨正大,白律师等雨小了再走吧。”她友情提醒,没话找话的开口,她着实不太习惯和他独处,和这种气场强大又高傲冷漠的人在一起,浑身都不自在。
    “……”白律师没说话,回答她的是他手中撑开的一把黑色大伞,苏瑶很是尴尬,摸摸鼻尖,冲他摆摆手:“好吧,当我没说。”
    白律师撑伞进了雨幕,却在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看她,脑袋微微侧了一下,苏瑶读懂了他这一动作的含意,是在示意她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决定乖乖的收下这份好意。
    两人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这是很戳少女心的事情,伞外大雨滂沱,伞内却有另一个暧昧的,恰到好处的小世界,怦然心动的氛围,若即若离的距离,所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愫都在这小小的,独立的空间里酝酿,膨胀,一点点的发出芽来。
    在右肩全部淋湿之前,苏瑶心里想着,这是多么美好单纯的场景啊!
    “你要去哪,需不需要我送你?”
    两人停在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跟前,白律师一手举着伞,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她,苏瑶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想着,如果他真心要送她,是指定不会这么问的,需不需要的意思就是我不怎么想送你,但我是绅士,得有绅士礼仪,不能让女士没面子,况且,她看了一眼只遮到自己脑门,把大半个背都露在外面的伞,心中更确定白律师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第三章】
    她抹去脸上的水,很识趣的回答:“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嗯,好,路上小心。”说罢,白律师快速的收了伞,开门上车,之后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只留下苏瑶一个人站在路边,被大雨冲刷的只剩了满身尴尬。
    到家之后,白律师换了家居服,下楼打开冰箱摸到一瓶水,刚打开盖还没来得及喝,兜里的手机就铃声大作,他眉头微皱,心情极度不悦,他自从回来后还没有片刻的休息,好不容易得了空,却还得被骚扰,他摸了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屏幕上硕大三个字,“张催命”。
    张催命本名当然不叫张催命,大名叫张运进,是他写侦探小说的责编,此人脸皮极厚,毅力极强,心态极佳,每每催稿催的他痛不欲生,他写侦探小说不是兴趣更不是爱好,自然也不是为了糊口,只不过是每次遇到了悬案奇案就想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免了重案组卷宗记录的枯燥乏味,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
    就是这种自作孽的习惯,让张催命发现了他的天赋异禀,从此把他拐带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写文随性,灵感来了能窝在沙发里写个通宵,兴致不佳时,是绝对不会动半个字的,纵使他如此的自由散漫,书的销量却是惊人的高,以至于他本来只当消遣的文字竟然能抵他一部分的收入。
    也正因为如此,张催命跟发现了金矿似的,拼了老命的挖他,搅的他烦不胜烦,他不是个甘愿受束缚的人,凡是给他压力或条条框框的人和事,他宁可毁了也不愿意将就。
    他接起电话,心里很坚定的想着,张催命要是催稿,他就搁笔不干了。
    “白先生,忙呢?”张催命语气小心翼翼的,但那惯常的谄媚半分不少。
    “有事说事。”敢催稿试试!
    “白先生,我们这期书排版已经结束了,我就问问您,这个插图怎么办?还是不放吗?其实吧,挺多读者反映我们的书放点插图会更好,锦上添花……”
    “爱看不看,有插图的小说多的是,我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买我的了吗?”白笙安有强迫症,尤其是对自己的作品,一定要做到精益求精,与其放一些无病呻吟,华而不实的图片上去糟蹋,还不如不放,干干净净的文字,落得清闲。
    “白先生,也不能这么说,读者毕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谁的?”白笙安声音刚一扬起来,那头的人就忙不迭的打哈哈:“我的我的,我整个编辑部,整个出版社的衣食父母,不是不是,白先生,您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张催命觉得如果白先生在他面前,他指定给白先生跪下了,跪求他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
    “白先生,我最近从猎头公司发现一个年轻的插画师,画风透着灵气,看着格外舒服,构图和意境都相当的美,我通过其他渠道让她画了几幅我们图书的插画,画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了,您看看行的话,我就约一下她,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这期就照例不放插画,只上文字。”
    白笙安点了点头,总算没有发火,张催命虽然催稿的时候让人深恶痛绝,但是其他时候还是考虑的极其细致周到,这点让他很是满意。
    依言开了邮箱,他打开附件,刚看第一幅画,就觉得震惊,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是那种自己无法具象的形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插画,但是看到作品后,突然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似乎来自灵魂的契合感,好像这人有另一半他的灵魂,能精准完美的诠释他的心境。
    插画很简单,是配他那桩密室杀人事件的案子,没有像其他插画师一样刻意渲染诡异幽暗的气氛,而仅仅铺排了一些凄凉的,幽静的氛围,甚至他惊喜的发现,在图画中走廊的尽头,隐约有一丝光亮,在整体暗色调的背景下,那抹光亮显得极为耀眼。
    哪怕是再深的绝望,也总会看到一丝光明。
    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恰好,也是他想在案子中说明的,所谓密室杀人不过是一种更高段位的把戏,没必要因为这些把戏就丧失全部希望。
    他的心情突然很舒畅,比看到让自己舒心的整洁干净的环境还要舒服,一直以来,他都曲高和寡,大家读他的作品,仅仅是因为故事精彩,扣人心弦,似乎没有人能真正读懂他的初衷,他写这些,不是哗众取宠,而是为了让人们知道,不管你经历过多少黑暗,始终要坚信,这个世界,不可能没有一丝光明。
    这个画师算是他的知己,要是能和他合作,他想着,他以后的写作会不那么煎熬。。
    不过现在还不是忙这个的时候,等手里的案子结束了,再讨论不迟。
    “这期就把插图放上去吧,你替我联系这个画师,把他挖到你们公司,到时候我的书就由他负责。”
    白笙安说完就撂了电话,张催命在那头高兴的恨不得连磕三个响头,他想着,肯定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
    下午稍作休整,白笙安就又去了局里,局里准备开个会,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做一个汇总分析,他走到大厅,正要抬步上楼,就见关押室外头站着一个格外眼熟的人,他在记人识面上相对薄弱,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向来记不住,因此虽然看着人眼熟,但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没时间继续思索,径直抬步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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