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刃说他没有妈妈,而这个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自然生不出骆刃这么大的儿子……许依诺只觉得信息量太大。
见对方搬出了他爸爸,骆刃却还是一点面子不给,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面无表情:“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此言一出,坐在邻座的杨凤芹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对女儿有这样的同桌生出了担忧。
有那么一刻,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刃,你不要胡来……”话未说完,她便被骆刃提小鸡崽似的拖了出去,为来得及出口的说教,化作了尖叫。
堵在过道的家长们不乏气质稳重干练的成熟男人,这一刻却都被这个少年的锋利气势所迫,零星的斥责声遇到骆刃的目光后,大多“胎死口中”,家长们最终让开通道,让他们得以畅通无阻地走出教室。
还留在座位上的杨凤芹注意到自家女儿捡起掉在地上的白色hermes,虎着脸叫了声“囡囡!”
许依诺回头,见母亲冲她摇头,明白这是叫她不要多管闲事,可这次她没有继续扮演乖乖女,低着头下定决心似的咬咬唇,留下堵在座位里的杨凤芹,抱着包包跟了出去。
女人性.感的短款dior白色套裙,因为骆刃的拖拽,变了形状,露出一小节蕾丝底.裤,配上她此时脱口而出的咒骂,相当难堪,松城到底是个二线城市,到了高中家长的年纪,观念普遍保守,看到这一幕,对于那个女人的同情,大都打了折扣。
倒是骆刃拖着个狼狈尖叫的女人出门,刚好碰上抱着成绩单打算进门的班主任老何,何老师看清了是自家学生,平地一声雷:“骆刃!你干什么!”
这一嗓子使出了老何十成功力,许依诺直觉走廊里的水泥地面都跟着晃了三晃,吓得差点把价值不菲的hermes扔地上,几个帮忙的同学也条件反射地噤若寒蝉,倒是骆刃镇定异常,只冷冷淡淡地看了老师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老何竟愣在那里,没再发脾气。
班主任不作为,自然也没别人多管闲事跟出去,骆刃沉默地提着尖叫厮打的女人一路出了教学楼,保安看到骆刃一脸杀气,竟也没敢出来阻拦。
居然就那么顺利出了校门。
女人早没了一开始的自信从容,头发乱了,脸上的妆也花了,骆刃只对她说了一个字“滚”,花容失色的女人慌忙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似的绝尘而去。
许依诺远远地抱着包包,追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两难间,骆刃忽然回过头,目光对上了她的。
许依诺一直以来见到的骆刃,都是阳光的、霸道的、甚至蠢萌的,连那一点桀骜不驯的痞坏也带着中二的朝气,再离经叛道也是少年心性。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鸷可怕,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人生吞活剥。
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骆刃便扭过了脸,短得像是幻觉,许依诺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猜想应该是不放心的杨凤芹,但她没有接,也忘了扔掉hermes,就那么抱着一路往前追。
许依诺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他,追上了又能干点什么,但骆刃的眼神太可怕,整个人都染上些她不熟悉的疯狂。
家长会上出了这种事,八成下周一再上学,就能传遍全校,谣言中伤的力量,有多可怕,许依诺想象得到,骆刃再怎么说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万一一时想不开……
许依诺不敢再想,只气喘吁吁地奋起直追。
骆刃腿长步子大,许依诺小跑着居然也追不上,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小腹因为剧烈运动隐隐作痛,骆刃才慢慢停下来,许依诺抓.住机会,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追过去,她手上还抱着那个女人的包包,骆刃看得皱起眉毛,脸色不善。
许依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太蠢,居然抱着人家“小妈”的包包追人,这智商也基本告别高考了。
她忙将包包扔到路边,想解释一句,可一开口就是一串咳嗽,她跑得口干舌燥,嗓子发.痒,肋骨和小腹之间的地方一阵抽痛,到关键时刻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好不容易追上骆刃的许依诺,居然就在路口捂着肚子干咳了整整一分钟。与她相对而立的骆刃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依旧单手插兜,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街对面的星巴克里,许依诺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半糖香草拿铁,终于喘匀了气。
骆刃则一脸无奈,他啜了一口咖啡,语带嫌弃:“跑不动就不要追。”
许依诺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骆刃,忍不住也放松起来,细细低低地说:“我怕你做傻事。”
骆刃端咖啡的动作倒是一顿,随即嘴角不大明显地扬了扬,“我能做什么傻事,我倒觉得你比较傻。”
许依诺想起自己抱着那女人包包追一路的壮举,竟觉得骆刃这评价挺中肯,一时无言以对,干脆低着头抠手指,得知他没打算做傻事,许依诺便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绞尽脑汁想怎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换个话题。
可短暂的沉默后,骆刃却率先开了口:“刚刚那个女人,是我爸的女朋友。”
许依诺抬头,眨巴眨巴圆溜溜的杏眼,还真是“小妈”啊。
他自嘲似的轻笑:“之一。”
第 20 章
另一边, 帝都骆家主宅,一位五官深邃、一身贵气的中年男人, 揉着眉心对着手机骂了句“自以为是蠢货”,片刻后又嘱咐“叫她不要回来了。”, 便挂了电话。
男人思忖片刻, 随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可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他似乎并不意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
——
骆刃手机响起时, 许依诺瞥到那是个没被存进通讯录的陌生号码, 可骆刃看了一眼,便干脆利落地挂断,那个号码再没响起,许依诺搅着咖啡心不在焉地胡乱猜想:大概是广告吧?
许依诺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着骆刃, 单靠两条腿生生从学校走到北城的商业街, 运动量抵得上过去一周。
现在屁.股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 就没了刚刚那股“救人一命”的“侠客精神”,脚又酸又疼, 两腿发软, 怂怂地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了, 干脆安安静静听骆刃说话。
可骆刃的倾诉欲非常有限,对自家的事情大多点到为止, 只说父亲外遇,他离家出走,独自来松城上学。
只寥寥几句信息量也够大了,许依诺特别能理解,并不多问,当年许依姗抢走王鸿俊时,她也不想对人提起,觉得是“家丑”,更是“伤疤”,何况骆刃只是个半大孩子呢?
她心里酸酸的,更觉得骆刃可怜,有家不能回,比起她上一世少时父母早逝、无家可归,不知道谁的日子更难熬些。
许依诺不大擅长劝人,骆刃今天也格外惜字如金,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默,许依诺默默喝完一杯暖暖的香草拿铁,忽然想起咖啡是骆刃请的,这里的咖啡对学生来说不便宜,何况骆刃还是离家出走的“孤儿”。
她这样想着,就打算把钱还给骆刃。
“骆刃。”
“许依诺。”
两人同时开口,许依诺抢先道:“你先说。”
骆刃看着自己的咖啡杯,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你会不会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