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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夷苦着脸,“不不不,不行,客人,我这可是从好远的格格海畔运过来的,二十两真不行。”
    仿佛为了验证这海有多远般,洋夷从一旁抽出一张泛黄的小羊皮地图,铺开来指给沈歌瞧,夸张地做手势道:“从这里到这里,坐船要坐一年多,二十两,买不到。”
    沈歌瞥一眼地图,目光凝重,他看过又看,好一会都没能辨认出地图上的地方。
    他前世乃文科生,高中三年都在背地图,本国地图,世界地图,区域地图。有些时候因不同的画法,同样一个地区的地图确实会给人带来不少陌生感,然而沈歌看了好几遍,也没认出来,图上的地方究竟在哪。
    “你家乡是在这?”沈歌顺着洋夷的手指了一下。
    “你们那片大陆叫什么,叫欧罗巴?”沈歌最后用前世通用的英文词汇问。
    “不不不,我们大陆叫格格大陆。”洋夷摆摆手,“我没听过欧罗巴。”
    “行,香露我要了,这地图也是,一起多少银钱?”
    洋夷先是露出一阵喜意,听到沈歌这么说,脸上挂出苦恼的表情,连连摆手,“这地图我不卖,这是我从家乡中带来的东西,不能卖。”
    沈歌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卖,最终沈歌只好退而求次,跟他商量把地图画下来,洋夷勉强答应。
    他这张地图并没有标注经纬线,本身比较简陋。沈歌用宣纸蒙在地图上描了一版,又动手仿了一版,直到傍晚,方将两份地图画完。
    洋夷收了沈歌五十两银子,他笑嘻嘻地,“这可是我独家地图,要不是两位客人长得好看。出再多钱,我也不让别人画。”
    沈歌笑笑,“番仕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你这简陋的地图,对着实地看我都不一定能找过去格格大陆。”
    “这你放心,我们多少人都用这个地图,绝不会有错。”番仕历拍着胸脯保证,“我一直在这里,要是有问题,你们尽管来找我就是!”
    沈歌姑且听信,告辞他回南关军的营地中去。
    荀飞光跟着看了一下午的地图,面上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沈歌皱眉问:“荀哥,你们以往可曾发现过这些地图?”
    “并未,我只收集过相关海区的图。”荀飞光也看沈歌手中的地图,“这地图不对?”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地图与我以前知晓的相差极大。”沈歌拿支炭笔,伏身在矮踏上,在油灯下刷刷几笔,快速画出地图轮廓。
    荀飞光看着他画,不一会儿,几大块大陆已在他手下显形。
    “这就是我前世的世界地图简图,按照番仕历那长相,若这个世界与我前世的世界一样,他应当生活在这一片区域。”沈歌说着将欧罗巴那一块圈出来。
    “很明显,他今天给我看的地图跟这对不上。要么他给的地图有假,要么便是……”剩下的话沈歌省略未说,他心里思量着这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可能性有多大。
    既然如此,为何唐以前的历史又相同?
    荀飞光见他苦恼的模样,揽过他道:“这有何好为难,日后仔细查证便是。”
    天色已晚,两人没多纠结便上床歇息去了。
    沈歌窝在荀飞光怀里,没一会儿便睡得极香。
    南关城不是荀飞光的最终目的地,在南关城休息两日后,大军继续南下。
    过了南关城后,一路上是一片片山,南关府本就地广人稀,山里极少人住,山路又陡峭又荒僻,极难走。
    最后剩两天,一场秋雨裹着寒意刷刷而下,一连下了半早上。大军被堵在路途中,躲雨都没地方躲。长长的一排人贴到石根下,望着不知何时才会放晴的天气,原地休整。
    韶信有些愁,雨下得这样大,离最终目的地还有好一段距离,根本不好赶路,若是将士淋雨生病,那才叫糟糕。
    趁着雨停,草草用过干粮的大军连忙赶路。天雨路滑,许多兵丁一摔一身泥,好在前后帮扶,没有摔下山的。
    路不大好,沈歌马骑不成,他的亲兵董小伍拉着马在他后头跟着。
    沈歌抬眼望望天空,“看这天气,晚上不知是否还会下午,能找着宿营的地方么?”
    荀飞光道:“过两座山就一个几百户的大村子,我们尽量赶去那借宿。”
    沈歌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后头走,荀飞光摸摸他的衣服,见全湿了,心里有些担忧。
    “没事,只是外面这几件被水打湿,里头还干着,我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下了雨,走山路不断会碰到湿漉漉的树与草,就算换上干衣服,不一会儿又会被弄湿。
    荀飞光没想到这次南下会出这么多状况,若他早知晓,便会安排沈歌随胡奈青他们南下,不必走得这样辛苦。
    他们投宿的那个村子名为章家坳,是几个大姓聚居的大村子。
    村人倒还淳朴,尤其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兵丁过来投诉,村里压根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三千多兵丁们一百一队,分散到村里的好几块地方,由各小队长负责。不过投宿时队伍不打散,最少也是十人以上住在一起。饭食也是清凌卫中的伙头兵做,不打扰百姓。
    用晚饭前,各伙头兵把刚向村人买的两担老姜熬了姜汤,每人都分到一大碗。
    荀飞光一口喝完自个那碗,拿着沈歌要喝的那碗过来给他喝。
    沈歌说能撑得住,实则一歇下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瞧着就要染上风寒,此刻眼眶和鼻子都有些红,显得不大有精神。
    姜汤里加了米酒,沈歌这碗还额外放了不少蜂蜜,又香又甜又辣。
    荀飞光见他抱着暖手,催促道:“快些喝,喝完我再去给你装一碗。”
    沈歌乖乖点头,一口闷了。他喝完吐着嫩红的舌头,鼻尖都冒着细汗。
    荀飞光果然依言又去给他盛了一碗过来。
    沈歌抱着新的热姜汤,坐在火堆前有些昏昏欲睡。
    韶信过来,三人围着火堆坐,便烘烤衣裳边商量事情。
    “前方如何?”
    “派斥候去看过,海风刮得厉害,树倒了一地,恐怕还得过两日才能出发。若不然怕树砸到人。”
    “沿海传来的消息中,洋夷可有动静?”
    “并无,估计也在外头避海风,短时期内不会过来。”
    沈歌睁看眼睛凑过去荀飞光处看了眼信鸽刚传回来的信。这次海风刮得有些大,又是风又是雨,还有不少树木被吹断,外头并不安全,各方都比较安生。
    九、十月,算下来正是刮台风的时节,有这番变故也不足为奇。
    “资敌的那几户可有找着证据?”
    “已找到账本,认证也有,待我们抵达后,便可着人押解上京。”
    荀飞光颔首,“先按兵不动,莫打草惊蛇。”
    “资敌之人多么?”沈歌问,“是给洋夷送粮食了还是如何?”
    “不多,就六七户大户,一般人想资敌也无甚可资。”韶信回答,“不过都是地头蛇,不先把这事弄好,接下来我们便要处处受制肘。”
    想了想,韶信又补充道:“卖粮食,卖军械等都算资敌,那些大户向来是谁的生意好做便跟谁做,只要洋夷出得起价,他们也不在意这些。”
    沈歌忍不住道:“这般说来不是卖国么?把洋夷养肥了,转头就攻打我们大燕,这样对他们来说有甚好处?”
    韶信脸上带着一抹嘲讽,“天高皇帝远,他们只看咱家碗里有无吃食。只要洋夷不打他们,他们哪会在乎这个?”
    在许多人看来,就算自家不卖,别人也会卖。与其让别人去挣这个钱,不如便宜自家。
    第72章 地动
    沈歌睡前又下起了雨, 他觉得有点冷, 往荀飞光怀中缩了缩。
    荀飞光担忧地伸出大掌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感觉出发热来,又用自个的额头贴过去, 感觉确实无碍,方将人裹紧了放在怀里紧紧抱着。
    半夜, 雨下得越来越大,忽然床铺摇动起来。
    “地动了——!!!”有人大喊, 声音随着嘈杂的雨声传开, 引来一片混乱。
    沈歌被惊醒,睁眼满是黑暗, 不由有些惊惶, 他第一反应就是猛地扭头去找荀飞光。
    “莫怕,我在这。”荀飞光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 将人抱紧些。
    他的声音很冷静, 人靠着墙,将沈歌整个护在怀中, 万一若有什么事, 他可以挡一下。
    屋子还在摇,东西乒乒乓乓地掉了一地,外头满是惊慌失措的喊声,还有人在尖叫。
    待地动告一段落,荀飞光拿被子将沈歌裹起来,快速道:“我们先出去。”
    沈歌顾不上穿外衫, 拖着鞋子就拉上荀飞光的手,两人一道往外走去。
    外头极黑,无星无月,只能影影绰绰地看个轮廓。好在地动已过去,除有风雨外,外头还算平静。
    韶信很快举着火把找过来,见到沈歌与荀飞光,他松口气,“老爷,沈歌儿。”
    荀飞光问道:“将士如何?可有伤亡?”
    “回老爷,还未点过人数,我先下去点!”韶信说着抹了把脸,转身过去准备清点人数。
    “我与你一道去。”荀飞光目光沉着,接了支火把看沈歌一眼,刚要交代他什么。
    沈歌赶忙出声:“荀哥,我也去。”
    “你在这里呆着,别乱跑。”荀飞光进屋将油灯拿出来,让沈歌在柴房门前等着,“我让人过来陪你。”
    这家的柴房是茅屋,就算塌下来也不打紧,砸不伤人。
    沈歌心中虽不愿意,但不好给他们添麻烦,只能点头,“你们小心。”
    荀飞光与韶信匆匆过去点人,并安排人将村内百姓一起清点,看是否有伤亡。
    不一会儿,董小伍赶过来,陪着沈歌。两人在屋檐下等天亮,雨水还在滴滴答答地下,飘过来带着一丝凉意。
    沈歌觉得这一夜极为漫长,好在最终还是捱到了天亮。
    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头总有些发慌。沈歌站起来,揉揉蹲得有些麻的脚,“小伍,我去看看荀哥在何处,你去灶上瞧瞧,若是有人就吩咐今早多煮些好东西。”
    董小伍不愿:“二爷,今日这么乱,我还是跟着您罢?”
    “无碍,你去就是,等会再过来找我。”沈歌说着不给小伍拒绝的机会,站起来迈着长腿飞快走了。
    董小伍只得领命而去。
    村内屋子崩塌了好几间,晚上就听见了响声,有两家村名与二十几个清凌卫被埋在房子底下。
    坍塌的都是泥砖房,雨水将墙根泡软了,地动一晃,房子再支撑不住,整间整间砸下来。硕大的房梁咣当砸到地上,有人当场就被砸死。
    荀飞光指挥人救人,半夜有风有雨,不好点油灯,半晚上过去,救出来的人才四个。
    随军的大夫看过,救活两个,其中一个奄奄一息,只是还在喘气,另一个好一些,只砸伤肩膀。剩下的两个年轻人不幸被埋在泥里,挖出来时就已没了气息。
    挖了半夜,大伙又累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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