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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良心思活络,给朝廷报信的同时也会派人单独给夏姜芙送信,顾泊远在云生院门外等夏姜芙时刚好遇着李府的下人。
    顾泊远给她夹菜,“李良还说,越泽他们在林子里找到了月亮花的植株,俱已枯萎,但小六将土挖了回来,说是精心培育,明年让你看着月亮花开花。”
    儿子孝顺,夏姜芙兴奋的挑了挑眉,吃完顾泊远夹的菜,筷子指着旁边盘子,“小六鬼点子多,挖土回来这法子,没准还真有用,他们离家都几个月了,不知瘦了没。”
    “越泽他们瘦没瘦我不知道,小六不止没瘦,还壮实了很多。”顾泊远又给夏姜芙夹筷子菜,慢悠悠开口。
    夏姜芙不解,“为什么,小六吃很多吗?”
    “西南的事儿结束,李良和魏忠带人回京,小六不干了,闹着要找他亲爹,偷跑好几回了,越泽他们把他抓回来他又跑,偷跑要力气,他每顿吃三碗米饭,能不胖吗?”顾泊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无奈,同样的话,夏姜芙对几个儿子都说过,顾越皎三岁就知道夏姜芙是骗他的,顾越涵五岁知道......
    到顾越流这,十二岁了竟然还对此话深信不疑。
    夏姜芙愣了愣,“小六找他亲爹去了?”
    “对,翻窗户从二楼跳下去崴了脚,之后又偷跑,中途迷了路被越泽抓了回来,闹得越泽他们晚上只敢把他绑着才敢闭眼。”李良让夏姜芙亲笔写封信给顾越流,别折腾人了,顾越流精力好,跑得快,两三回都没了影,要不是不识路,估计他们连这个儿子都没了。
    夏姜芙蹙了蹙眉,她看了看顾泊远,有些欲言又止,顾泊远知道她想说什么,夏姜芙怀顾越流时中过毒差点小产,她担心顾越流脑子有问题,掷地有声道,“就冲小六坚持不懈找亲爹的性子,肯定是个聪明的。”
    想到什么,他眉眼含笑,他认识夏姜芙那会,夏姜芙满脑子就是打听哪儿哪儿坟墓多,哪儿哪儿死了人,先皇身边的小太监将她骗去埋将士们尸骨的坟墓堆,她没觉得有不妥,花了四天四夜,将上千座坟全挖开了,完了追着庆公公一顿打,说坟墓里边没钱,连陪葬品都没有,要庆公公补偿她。
    消息传到先皇耳朵里,庆公公挨十大板子,少了半年俸禄,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死得何其壮烈,庆公公竟然让夏姜芙盗墓,因为夏姜芙忙的四天四夜,军营里的人修缮那些坟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那时候就想,他要是先皇,首先收拾的肯定是夏姜芙,盗墓实属偷盗行为,按照律法,是要坐牢的。
    想想顾越流身上的拧劲,和夏姜芙还真是有得一拼。
    夏姜芙将顾越流生下来到现在顾越流的所作所为想了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越流没准还真是个傻的,顾越皎他们小时候再调皮,不会没有眼力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顾越流就逊多了,从小到大,挨了顾泊远多少打,每每都不长记性下次继续犯,而且还跟顾泊远呛,挨得更惨,聪明人哪儿连大丈夫能屈能伸都不懂?
    顾泊远看她脸色都变了,收敛神色,一字一字提醒她道,“你想想你见过的傻子,有小六这么聪明的吗?”
    旁边默默吃饭的顾越皎和顾越涵抬起头来,不懂二人的意思,好好的怎么说起六弟傻不傻的问题来了?
    顾越皎在刑部,查案查多了,对有些事极为敏锐,当即联想到老夫人口中多年前发生的那桩事,以老夫人自私的程度,设计害夏姜芙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他记得书院放假,他原本要回家的,府里管家却让他在书院住着,说夏姜芙和顾泊远探望他外祖父外祖母去了。
    夏姜芙生顾越流时,差点一尸两命,这还是夏姜芙当时的丫鬟告诉他的,让他多照顾下边弟弟,别让夏姜芙操心,也就那时候,夏姜芙身体常常不好,发烧感冒是家常便饭,顾泊远寻了许多补药,看似把身体养回来了,实则不然,夏姜芙比常人容易中毒,就连治病的药,药性强的夏姜芙都不能吃太多,身体承受不住。
    他状似没听到二人谈话,继续吃饭,顾越涵见顾越皎不吭声,也什么都不问,他想到的是顾泊远同意老夫人搬去祠堂时脸上露出的厌恶的神色,他眼里,顾泊远一直是孝顺的,只要不忙,早晚都会去寿安院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说话,能让他对老夫人露出厌恶的神色,一定是老夫人做了什么,而且是对夏姜芙做了天大的错事,他想着某个可能,有些难以置信,后宅手段阴私毒辣,难道顾越流真不是他们亲弟弟?
    夏姜芙不知自己儿子想歪了,她年轻时遇着过许多傻子,十几岁了,不知穿衣如厕,大人不管,他们就光着身子在街上到处走,拉撒全在裤子里,老远就能闻到股味,稍微好些的人,生活会自理,但不会算账,常常被人糊弄,至于再聪明些的傻子,好像真没有了。
    “仔细想想,小六确实太聪明了。”夏姜芙下评论道。
    “我看他是对我积怨太深,迫不及待想找个疼他的亲爹。”顾泊远语气平静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顾越皎和顾越涵再次抬起头,遂侧目对视,皆从彼此眼里看到对他们六弟的同情,顾越流不回府就算了,冲着他在外做的事儿,回京后,一场家法正等着他。
    此时,躺在驿站床上的顾越流打了个喷嚏,歪头朝梁冲怒吼道,“赶紧把我放了,我亲爹想我了,我有感觉,我亲爹正到处找我呢,你要耽误我和我亲爹团聚,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越流腿脚被绑着,固定在床头床尾,除了头,他压根动弹不得,顾越泽贪慕虚荣,明明顾泊远不是他亲爹,坚持要认他作父,不就舍不得长宁侯府的荣华富贵吗?他们舍不得,他舍得,重重地舍得。
    “赶紧把我放开。”
    “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解开你的绳子,你还不得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梁冲之前上了他的当,差点被顾越泽揍得半身不遂,再让他把顾越流放了,估计只有被抬着进京了,见顾越流双目充血的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似的,他装模作样的咧嘴笑,“这是越泽哥吩咐的,我没胆儿和他作对,你想走,征得越泽哥同意再说。”
    担心顾越流眼睛瞪久了难受,他体贴的劝道,“闭着眼睡吧,过些时候越泽哥他们就回来了。”说着,他眼睛朝门口方向瞥了瞥,提着凳子挪到床前,顾越流鼓着眼,眼珠一眨不眨,他搓着手,清了清喉咙,“放你走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你和我说说你亲爹的容貌,我派人帮你问问。”
    想顾侯爷一世英名,儿子却不是自己亲生的,传出去,京城人不得笑掉大牙啊,更为惊恐的是,以顾越流的话来说,顾家几位少爷,只有顾越皎和顾越涵是亲生的,其余是夏姜芙红杏出墙而怀上的,顾侯爷养别人的儿子养十几年就算了,一养就是四个,他不得不怀疑顾家的祖坟莫不是埋在绿泥里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地下,先皇听到梁冲的心声,心生欢喜,跑到高祖皇跟前,“父皇,您说,顾越流是不是我儿子啊......”
    话未说完,一巴掌迎了过来,夹杂着高祖皇的怒吼,“我看你还没睡醒吧,过来,和老子说,他顾小六哪儿像你了?你是不是要把你亲儿子的江山拱手让给他啊......”
    先皇扯着嘴角,笑得一脸憨厚,“他要真是我儿子......”
    “滚,给老子滚。”
    ☆、妈宝056
    顾越流哼了声, 极为有骨气的别开了脸,“我自己的亲爹, 我自己会找, 你真帮我,把我绳子解了。”
    “不行。”梁冲斩钉截铁道, “越泽哥回来会要我老命的。”
    他以为顾越泽在赌博上算得上极有天赋了, 上次放顾越流离开他才知道,比起赌博顾越泽最拿手的是打人, 拳打脚踢落在自己身上,烧心烧肝的疼, 叫大夫来看, 大夫硬说他没事, 草草两句肝火旺盛吃些下□□就好,他就奇了怪了,表面上看不出伤, 不代表他没挨打没受伤啊。
    庸医,一群群庸医。
    不过那件事给他提了醒, 输钱给顾越泽是小事,落他手里才是大事,听顾越泽的意思, 顾越白和顾越武也是个中好手,三兄弟一起上的话,他怕从头到脚都废了。
    有凄惨的教训在前,梁冲是不会给顾越流解开绳子的, 但他又耐不住好奇,长宁侯府戒备森严,夏姜芙是怎么翻墙出去和人有染而瞒天过海的,他想学两招,以后他父亲再关他在府里看书,他逃得出去。
    “越流弟弟啊。”梁冲眨眼,“你娘是怎么翻墙出去的”
    顾越流甩了个冷眼。
    梁冲讪讪,话锋一转,“你亲爹长什么模样啊,顾侯爷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你亲爹比得过他吗?”
    他祖母说了些长宁侯府的事儿,顾泊远年轻时仪表堂堂,俊逸非凡,是许多小姐们心仪的对象,侯老夫人走到哪儿就有群小姐抢着讨好巴结她,谁知道,顾泊远和先皇离京赈灾认识了夏姜芙,非她不娶,气得京里一众小姐红了眼,把夏姜芙骂得狗血淋头,就差没端着洗脚水泼夏姜芙一脸了。
    其中,最不甘心的当属宁国公府的小姑奶奶,以国公府的门第,配长宁侯府是有些委屈了的,偏偏还让夏姜芙横插一脚抢了顾泊远,宁府小姑奶奶一怒远嫁,再未回过京城。
    顾泊远中意夏姜芙,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粪不知足就算了,还厚颜无耻勾引其他花,梁冲觉得自己嘴皮子算是厉害的,在夏姜芙不守妇道这事上,他竟词穷找不到话骂人。
    夏姜芙太不要脸了。
    顾越流哼了哼,一副“我不想说话”的神情。
    梁冲想了想,兀自说道,“侯夫人爱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能让她冒天下女人之大不韪红杏出墙,你亲爹该有几分姿色吧,难道比顾侯爷好看?”
    顾越流没吭声,别开的脸扭了回来,摆明了对梁冲的话很满意,目光显得格外明亮。
    梁冲咧着嘴笑,挠了挠头,“让我接着说?”
    他也没见过顾越流亲爹长什么样子啊,怎么继续说?
    顾越流求爹若渴的眼神让他脑子灵光乍现,不可思议的垂眸,“越流弟弟,你不会也没见过你亲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
    见顾越流神色一怔,梁冲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真不知你亲爹长什么样?”
    “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见过你老祖宗长什么样吗?”顾越流被梁冲看得心头烦闷,气冲冲反驳道。
    梁冲想也没想的点头,“当然知道了,书房一面墙上挂着老祖宗的画像,我一犯错就和他面对面,哪儿不知他长什么样子?”梁冲话说得底气十足,他父亲望子成龙,天天逼着他念书考功名,他祖母说过,他们梁家历代就没个聪明人,他考不上是正常的,好在骨子里留着皇室宗亲的血,用不着努力也有好日子过。
    他啊,只要不死,就有享不尽的荣华。
    顾越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失落,“你家书房有你老祖宗的画像?”
    “是啊,我父亲说的。”
    “那我娘为什么没有我亲爹的画像?”
    梁冲:“......”不一样好吗?夏姜芙留着奸夫的画像,不是昭告天下她给顾泊远带了绿帽子?这种事,当事人恨不得藏着捂着,夏姜芙又不傻,会把奸夫的画像留在身边好叫人发现她做的好事。
    不过,他好奇夏姜芙是怎么在顾泊远眼皮子底下和人厮混的,“越流弟弟,你亲爹之事,顾侯爷知道吗?”
    顾越流回过神,阴森森看了梁冲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梁冲:“......”
    是啊,为什么。
    “我就想啊,顾侯爷见多识广,渠道多,没准他能帮你找到你亲爹。”梁冲歪着唇,笑得有些心虚,要知道这天底下就没男人能忍受儿子不是亲生的,逮住奸夫,非大卸八块不可,他的话有煽风点火的嫌疑,要让顾越泽听见,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
    “哼,他要真愿意帮我,我早和亲爹团聚了。”顾越流应过夏姜芙,不在外人跟前提他亲爹之事,哪怕他逃跑被顾越泽抓回来他也没大声张扬过,是梁冲奸诈偷听他们说话知道的,饶是如此,他也不和梁冲聊亲爹这个话题,但提及顾泊远,太让他气愤了,不说几句不行,“他不帮我就算了,还常教训我,亲爹这事,找他没用。”
    梁冲听出些门道,“顾侯爷知道?”
    顾越流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你爹的崽你爹会不知道?”
    梁冲:“......”这话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劲,“顾侯爷知道后就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别提多开心了。”顾泊远常训斥他脑子转不过弯,说风就是雨,没半点他的聪明才智,对顾泊远来说,没他这个傻儿子,不知多高兴了。
    梁冲:“.......”顾侯爷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广阔无边啊,这种事都忍得住。
    细细琢磨,他又觉得不对劲,这世上就没男人眼里容得下妻子在外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顾泊远不应该是例外,他眨了眨眼,慢慢贴近顾越流,认真盯着他的五官看。
    吓得顾越流踢挥拳揍他脸,“你有毛病啊,亲我做什么?”
    他双手被绑着,压根打不到梁冲,倒是惊得梁冲没忍住,噗嗤声笑出来,喷了顾越流一脸的口水,顾越流暴跳如雷,“梁冲,你发什么疯呢。”
    “不好意思,没忍住。”梁冲擦了擦嘴角,又给顾越流擦脸,顾越流看着他刚擦过嘴的巾子,一脸嫌弃,“拿远些。”
    梁冲悻悻缩回手,目光专注地看着顾越流,许久才小声道,“越流弟弟啊,我觉得你就是顾家的孩子,亲爹一事,估计子虚乌有,你娘逗你玩的。”
    顾越流五官像顾越皎,顾越皎像顾泊远,以此推断,顾越流该是顾泊远亲生的。
    他小时候问丫鬟他从哪儿来的,丫鬟说他是他娘如厕没忍住拉出来的,一度他以为自己是屎堆出来的呢,后来七八岁,他撞见他父亲和丫鬟在假山后嗯嗯啊啊叫唤他自然而然就懂孩子怎么来的了,顾越流怕是有过同样的疑问,反应迟钝,十二岁的年纪都没发现骗局。
    谁让顾泊远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呢?像他父亲,稍微留点心就看得出苗头,他看了不下十场了,绘声绘色,战况激烈。
    如此想着,他有些同情顾侯爷,没有女人就算了,英明神武所向披靡的伯爵侯爷,生的儿子脑子比常人迟钝,顾越泽绑着顾越流也是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吧,他自认为想清楚内里弯弯绕绕,一副慈眉善目的口吻道,“亲爹一事是你想多了,你就是顾侯爷的儿子,你照照镜子,额头,眼睛,鼻子,嘴巴,哪儿不像顾侯爷?”
    担心顾越流不信,他转身找了面镜子来,“你好生看看,是不是和顾侯爷很像?”
    秉着将无知少年拉回正途的精神,他端坐在凳子上,笑容和煦,语气温和,就像他祖母待他那般。
    顾越流被他的笑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索性闭上眼,懒得和他多说。
    梁冲循循善诱,话如洪水决提,连绵不绝,顾越流听得眉头紧锁,咋就没发现梁冲啰嗦起来比他祖母还厉害呢,心底默念着《三字经》......
    门缝外,塞婉差点惊叫出声,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眶,扒开门缝再看,梁冲背朝她坐在凳子上,他面前的床上绑着个人,看服饰,是个少年,而从方才的声音来听,是长宁侯府的小少爷,梁冲胆大包天绑架侯府小少爷,顾越泽他们不知道吗?
    巴索站在她身后,连连拉扯她的衣衫,要被人发现塞婉公主听墙角,和亲之事更没希望了,安宁国是礼仪之邦,礼数规矩多,听人墙角名声有损,传出去,只怕京城的少爷们都要对塞婉避如蛇蝎了。
    塞婉拂开他的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到过道尽头说话,眼神幽幽盯着紧闭的屋门,陈述道,“巴索,顾家小少爷被人绑架了。”
    她是听着顾越流的喊声过来的,没想发现这么个大秘密,“你去看看顾三少他们去哪儿了,赶紧告诉他们,我看那梁冲拿着镜子,嘴里喋喋不休,准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您还是想想进京后怎么做吧,您把皇上准备的嫁妆全输了,京城那等市侩之地,没有嫁妆,谁家少爷愿意娶您?”巴索老生常谈,“奴才打听过了,京城大户人家嫁女,一百二十台嫁妆,私底下添二万两银钱就算风光了,您这一输,输了六七人的嫁妆啊。”
    说起此事,巴索是恨铁不成钢,输了钱他就叮嘱塞婉公主别和那群不学无术的少爷们扎堆,塞婉嘴巴上应得好好的,半夜就爬起来钻进顾越泽房间,一晚,两晚,三晚.......
    现在好了,除了剩下两件换洗的衣衫,啥都没了。
    连文琴她们身上的钱都被她拿去输了,无药可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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