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以后能井水不犯河水,不打扰彼此的生活,晓年甚至是有些感谢刘炘的……感谢他虽然没能保护他们,但至少给了荣年和慕年生命,让沅嫔生下孩子,还算计了煜亲王一回,激得刘煜把两个小宝贝接出了皇宫、又带到了王府。
当然,他对小虎崽的各种不公平,也被晓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只是没有刘炘,晓年也要把荣年和慕年养得健健康康,让他们开开心心地长大,所以并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在这个讨厌的人身上。
然而,皇宫里那个城府深、心思重又好像有被害妄想症的帝王,终究没能逃过病死的悲惨结局。
只是让晓年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连死都没有消停一下,充分展现了自己三十年如一日拿煜亲王当眼中钉、肉中刺的执着。
晓年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当然又知道先帝的遗旨和最后的那道口谕。
那遗旨令煜亲王辅佐新帝,把晓年的刘煜留在了京中;而那道口谕,则以刘炘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刘煜难堪、受旁人猜忌,让晓年心疼至极。
虽然知道刘煜根本没有夺位的打算,那口谕说了等于没说、完全是刘炘瞎费劲,但听到那个版本还是让人非常不爽。
——什么叫“若新帝可辅,辅之;如其不才,煜可自取”,你这厮自己教出来的太子有没有才德、是不是聪慧,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
因为这道口谕,晓年恨不得立刻飞到刘煜的身边,陪着他,保护他,为他挡住那些不善的眼神和诛心的流言蜚语。
但他却到底不能这么任性……因为他还要留在绥锦,为他守着煜亲王府,要照顾小虎崽,和同样受到惊吓、并为刘煜感到担忧的简家人。
得知刘炘对二皇子和三皇子全然无视,根本没有任何安排的时候,晓年就更加愤怒了。
——难道为了一个儿子,就要抛弃另外两个没有魂魄的儿子吗?
不过,晓年再怎么愤怒,也没有因为厌恶刘炘的所作所为,而阻拦府中着孝。
先帝宾天的消息一到绥锦,蒋长史就在晓年的授意下,立刻安排侍从们取下府里各处用的锦缎,换上素净的料子,并以皇室的制式挂上素白的帐子,于屋内为先帝守灵。
他也让荣年和慕年换上了麻衣,并且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把王府的膳食暂时改成了茹素,等于是让他们给自己生父守了孝。
这样,他们就算全了为人子的孝意,将来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没有给生父守孝而感到遗憾和罪过。
但要像刘荃那样守孝三年,晓年就没有打算让孩子跟着吃苦,只为求一个好名声了。
荣年和慕年对于接下来一个月要穿粗糙麻衣和吃素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们和煜亲王一样,对晓年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所以哥哥要他们穿什么、吃什么,他们照做就好。
小家伙对宾天的皇帝没有感情,也不关心他留给新帝什么能臣武将保其平安,他们只担心皇叔这么一走,哥哥又要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了。
所以该听话的时候听话,该撒娇的时候,也得无所不用其极的撒娇。
于是,晓年只能无奈地摸了摸坐在自己腿上不走的小虎崽,哭笑不得地道:“荣年,哥哥已经吃饱了,你让哥哥起身好吗?”
小虎崽扭头,用浅蓝色的圆眼睛瞥了晓年一眼,然后用小爪爪往桌子上面重重一拍,指着盘子里未吃完的菜,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
“今天实在是吃不下了,晚膳的时候让厨房少准备一些,哥哥就不会浪费食物了。”
小虎崽没想到哥哥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竟然还想让厨房减少饭菜的分量,立刻“嗷呜嗷呜”地叫起来。
因为要赖在哥哥腿上,他不吃完就不让他起来,所以小家伙没有恢复人形,而是用先祖返魂的形态理直气壮地耍赖不走。
不过小虎崽也有个不方便的地方,那就是要跟哥哥“讲道理”的时候,只能嗷呜和嗷嗷,说教的力度难免打了折扣。
果然,晓年假装没听懂小虎崽表达的意思,还试图抱乖乖到一边去。
他好不容易把乖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正要起身,另一只小虎崽跐溜一下就钻到他怀里,继续一屁股压在他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被崽崽用严厉的小眼神盯着看的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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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吃干净盘子里的菜才得以脱身的晓年,没好气地拍了拍小虎崽的小屁股,陪它们在院子里消消食,才带恢复人形的荣年和慕年到书房读书。
小时候他们是用特制的案几读书写字,现在孩子长高了一些,晓年和刘煜希望他们养成更好的习惯,所以把书房腾了位置出来,专门给两个小家伙用。
眼看荣年和慕年正襟危坐,一脸认真乖巧地听自己布置功课,晓年早就把刚刚被小虎崽管着的郁闷抛到脑后。
他想了想,从书架上取来了两本书卷,对他们道:“既然现在是国孝期,我们就再把《孝经》仔细研读几遍吧。”
无论是给小虎崽,还是给荣年和慕年用的东西,晓年必定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哪怕他们是同时同地用同一样东西。
这样做并不是让他们从小就分彼此,而是讲究一个公平。
因为家里要是有两个或者多个孩子,最重要的不是给予他们无限制的宠溺,而是要尽量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宝宝。
这样一来,起码从父母主观因素上,就可以最大程度地规避兄弟因长辈不公平对待而生出的一个有优越感、一个却不满嫉妒的情况。
晓年把两本孝经摆在荣年和慕年的面前,让他们先读,再默写,顺便练字。
小家伙完全没有抗拒读书,非常听话地按照平时的习惯,一起念起书来。
待读到“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的时候,荣年突然停了下来,荣年发现兄弟伙不念了,也停下来看他。
晓年正在陪他们念书,见状问道:“荣年怎么了?有什么字忘记了吗?”
小家伙昂起小脑袋看向晓年:“哥哥,书上说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先帝又不是我们的父母,为何要为他守丧呢?”
晓年听到孩子这么问,明显愣怔了一下,在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该不该跟孩子说些真相——那些现在看来有些残忍的真相。
纠结了一阵之后,晓年多么希望刘煜此刻在自己身边——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有他在的时候,自己仿佛就能多一些底气。
不过,作为兄长的责任还是让晓年恢复思考,他想了想,回答道:“若是帝王爱护天下百姓,那百姓就是他的子民,对天子要保持尊重敬爱的心。而且就算不是父母,只是长辈离世,我们也是要保持肃静之心,为其祈福的。”
见小家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晓年指着书上后面一句对荣年道:
“你看,这上面写,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所以你们要做不骄不乱不争之人,否则就算让哥哥再多吃十盘菜,也是不可爱的。”
第157章 奔波
晓年跟小虎崽说, 饭量这个事情真的是因人而异,也因时而异的,不可一概而论。
可惜一向对哥哥言听计从的小家伙,这时候却摇起小脑袋, 满脸严肃地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坚决不让哥哥蒙混过关。
所以一到晓年吃饭的时候, 它们就虎视眈眈地蹲在旁边,随时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的重量)留住晓年,兄弟伙儿配合默契, 严防死守, 根本不给哥哥逃跑的机会。
对小虎崽没辙了, 晓年只能想办法从食物本身的分量入手,但想让厨房少做些吧, 那边蒋长史得了煜亲王吩咐,也是严格把关——简小大夫的饭菜加都来不及, 要减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番争取但无果的情况下,晓年只能老老实实地吃饭, 才勉强减缓了消瘦下去的速度, 不像之前那样让人心疼。
小虎崽在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后, 这几天成功监督哥哥吃饭, 觉得自己非常棒。
——要知道,现在府里正在给先帝守着孝,桌上连荤菜都看不见,它们能让哥哥把干巴巴的青菜全都吃掉, 已经非常厉害了!嗷呜~
等简家把晓槐送到晓年这里陪(给)他玩,恢复成人形的荣年和慕年看着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小白胖,还一边瞥向某人,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育小宝宝道:“槐哥儿一定要乖乖吃饭,要把盘子里、碗里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才是好孩子。”
晓年:“……”明明是教导晓槐,为什么他却有种荣年和慕年在借机教育他这个哥哥的感觉?谁都知道槐哥儿这孩子完全没有吃饭的困扰啊……
晓槐:“???”荣荣哥哥和木木哥哥在说什么?槐哥儿明明每餐都把盘子里、碗里所有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刚刚的桃子和驴打滚也吃得干干净净,从来不剩下呀?
因为幼弟也在身边,晓年就更要以身作则了,所以他不仅保证了往日的三餐食量,还因为陪晓槐吃各种水果、小点心,增加了不少额外的分量。
晓槐最喜欢跟哥哥一起分享自己得到的美食,而且尤其乐衷于主动投喂哥哥晓年,表现自己对兄长的喜欢。
再加上他吃起东西来总是一副胃口很好、东西超好吃的模样,表现得非常有感染力,很容易调动旁人对于吃饭这件事的兴致。
于是,晓年在小白胖的影响下,恢复了些精神。
把晓槐送到他兄长身边,其实是简老爷子的意思。
由于简遵友不知道荣年和慕年的存在,所以担心晓年一人在王府会多想,于是把小孙子这个小开心果送到晓年身边,既可以增进兄弟俩的感情,也可以分散晓年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因为刘煜不在而感到太孤单。
其实刘煜这个摄政王的名号,早在厉皇帝驾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只是一直没有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现在少主继位,刘煜显然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只是名义上地摄政,而是真的要留在京中照顾和辅佐新帝了。
但晓年好不容易把荣年和慕年带离京城,自然不希望他们再回去,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重新生活在天下脚下。
只是这样一来,煜亲王与晓年竟是要过上异地而居的生活,让人生出不少忧愁来。
倒不是担心煜亲王一个人留在在天京会见异思迁、另结新欢,而是被迫分开的两个人肯定都会念着对方、忧心对方的近况——这显然不是让人开怀舒心的生活方式,搞不好煜亲王的魇症都会反复。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在天京的煜亲王府里,即便刘煜三天、五天不出现,对于晓年和小虎崽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至于煜亲王的缺席对简家人来说,就更没有影响了。
但现在,刘煜这几天不在,无论是晓年还是小虎崽,亦或是简老太爷他们,都不免想着、惦着这个人。
原本计划出海的简行远得到了消息,立刻放弃了继续上岛的机会,搭乘立阳海军的船回到了陆地上,并马不停蹄地赶回绥锦。
他一进简遵友的书房,就对老父道:“父亲,这样下去他们都过不安稳,不如咱们劝年哥儿也去天京?”虽然这样一来简家人就得异地而居,但也好过让晓年不开心。
原本简老爷子也有这个想法,但他跟长孙聊过之后,发现晓年对绥锦十分执着,似乎很不愿离开郡府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担心简府。
“我现在就怕晓年是顾虑我们才不愿离开。”
“晓年最听父亲的话,若是父亲将此事说开,相信他的心结能解。”
他们一家人来绥锦,最开始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此乃煜亲王的封地,而年哥儿作为大夫要跟他待在绥锦,所以简府干脆搬了家,也好搬离天京这个是非之地。
但无论那时候有没有留恋,现在简家有了延年堂,简遵友和简行远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换句话说,他们简家留在立阳的原因,早就不仅仅是因为年哥儿了。
简遵友不想晓年心里总是有这方面的包袱,觉得家人是因为他到绥锦而不敢离家,所以早就想找个机会跟晓年说清楚。
他想了想,点点头道:“那我再跟年哥儿说道说道,让他不要担忧府里,早些去天京才是。”
……
晓年并不知道祖父和叔父都在希望他甩开包袱,早日到天京去与刘煜相伴。
事实上,他每天都过着如往常一般的日子……
早上醒来就陪小虎崽玩耍、吃饭,再陪陪恢复人形的荣年和慕年读书写字,然后他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安排去延年堂坐馆,给病人看诊,回到殿中以后正常用餐散步,有时给几个徒弟讲课、跟他们一起讨论,有时候自己独处思考。
只是这些日子,因为独独少了刘煜,就变得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虽然国丧期一天一天地过去,日子似乎也变得一天比一天难熬,光是和刘煜通过书信来往,只能稍稍缓解这种不能见面的不适感,但却不能让晓年借其只字片语拼凑一个完整的煜亲王。
终于,国丧期结束,冀州百姓终于可以除服,恢复日常消遣娱乐,只是王府还没有撤掉白帐,要煜亲王定夺才可动作。
直到刘煜来信表示可以撤去这些,晓年才和蒋长史一起带人取掉白帐和其它东西,让煜亲王府也恢复热闹,不再因为国丧而死气沉沉
这天午后,晓年正准备像前段时间一样跟刘煜写信的时候,原本睡在他腿边抓他腰间穗子玩的小虎崽突然站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晓年不可置信地看向外面,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回来了?”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晓年立刻又问:“京中的事情怎么办?”
在晓年的预计里,新帝刘荃今岁不过十四,要等到他能亲政,没个三年、五年的时间恐怕不够。
不说长远的事,刘煜作为又一位帝王“认证”的煜亲王,起码要在少帝身边待一段时间、好好看顾他,方能堵住悠悠众口,表现出皇族叔侄的感情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