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东西,两人走出古玩店,萧泽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没有下去。
苏清漪隐约有些激动:“那砚台果然是假的吧!那香扇才是真货对吧!”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苏清漪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泽却奇怪地看向她:“谁说这砚台是假的了?”
“啊?可是……”
萧泽扬了扬眉:“这里头的三件东西,玉杯和端砚是真的,唯有那把香扇是假的。”
苏清漪瞪大了眼睛,那点激动顿时碎成了渣渣,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不服气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要拿那把香扇做添头的时候,那掌柜的干嘛那副表情?后来还承认技不如人,若不是你捡了漏,他哪会那般反应?”
“你真当捡漏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啊?”萧泽失笑,“我老师一生痴迷古玩,又学识渊博,可算是这一方面的大家,但即便是他,这一辈子也就捡过一次漏,而这一次,就足以让他名震天下,我如今还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不被人骗就好,那老板认得我老师,借我的手给我老师卖个好而已。”
苏清漪被他们这操作看得是叹为观止:“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去要那把假的扇子?”
萧泽冷笑一声:“因为他坑我!”
“砚台的确是端砚,也的确是前朝留下来的,可惜松鹤延年并不是吴易亲手雕刻的,而是他的弟子所制。这掌柜的欺我年轻,不知典故,所以故意喊了高价,小爷虽然并不介意多花钱,但却是最讨厌有人拿我当冤大头!这扇子虽然是假的,可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够那小老儿心疼好一阵了!”
他当时所说“一真一假”其实是谐音“亦真亦假”,他暗示掌柜的给他留了面子,掌柜的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这才不得不自吞苦果,不然就不是卖好,而是结仇了。
苏清漪却在心中暗暗吐槽:哪里是欺你年轻,分明是欺你这名声在外的小侯爷不学无术罢了。
只是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不得不对萧泽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露。
谁知,萧泽下一秒就将香扇扔进了她怀里。
苏清漪错愕地看着他。
“这扇子娘们唧唧的,小爷可不喜欢,倒是与你相称。”
苏清漪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还是利索地将扇子给收进了怀里,毕竟能让小侯爷说出不便宜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便宜!
第17章
苏清漪陪小侯爷走了一遭,总算得来了消息。
萧泽听了禀报,眉头微微皱起,问苏清漪:“你和谢家人什么时候结仇了?”
“谢家?”
苏清漪一头雾水,她根本就不认识姓谢的人啊!
萧泽又道:“不是谢氏本家,只是分支。但就算是分支,也是堂堂世家出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尾随一个女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清漪却一直在脑海中思索,穿越这两个多月以来,她除了写话本这件事以外,一直十分安分守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
萧泽见她皱着眉头,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不假思索便道:“这事既然小爷我遇见了,自然帮人帮到底,你放心吧。”
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道:“谢谢你。”
萧泽挥了挥手:“我先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回去之后,苏清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如往常一般料理家务、写话本、抄书,只是将写话本和抄书的地点移到了自己房里。
当苏清漪写下最后一个字,已是月上中天。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又甩了甩手腕,将已经晾干的纸张一张张叠好。
最近,苏清漪又在樊掌柜那稍微多接了一些任务,话本子的收益虽然可观,但给苏燮零零碎碎买药和补品已经花掉了许多。苏燮如今的身体还在恢复中,不管是私塾还是抄书,他暂时都做不得,只能靠郁长青和苏清漪。
而苏清漪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抄书的收益虽不如话本子,但周期短,作为家用还是可以的。
再加之,苏清漪还想把之前当的两本书给赎回来。从前生存所迫,自然是无可奈何,如今苏燮醒了,最大的隐患没有了,苏清漪便想要将这两本意义重大的书还给苏燮。
于是,第二天一早,苏清漪将抄好的书装好,便匆匆忙忙赶到书铺,樊掌柜才刚刚开门,见到她也是十分惊讶。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樊叔,您早啊!”
听完了苏清漪的来意,樊掌柜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这……”
苏清漪心中一紧:“难道已经卖掉了吗?”
“那倒没有。”樊掌柜解释道,“几日前,我在店中看书的时候被一位先生看到了,他是店中老主顾,他说要借去看几天,我不好拒绝,故此……”
“没有卖掉就好。”苏清漪提着的心落下来,“那两本书我愿意花双倍价钱买回去,若是那位客人还来了,还请樊叔给我留着,这是定金。”
说完,苏清漪将手帕打开,把里头的银子放在柜子上。
“你这是什么话,樊叔哪能多要你的钱,你原价买回去便是。”
苏清漪却不同意,若是原价买回,岂不是坏了规矩,再说,樊掌柜是个公道人,出两倍价钱赎回来并不过分。再者,她也不想欠人情,毕竟钱好赚,可人情却是难还,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真欠下人情的也不是她,而是苏燮。
樊掌柜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将钱收下:“你放心,待周先生还了来,我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苏清漪了却了一桩心事,放松了心情,便同樊掌柜聊着天,却不经意瞟到几间大的书坊前竟排了不少人。
她有些怔愣:“樊叔,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樊掌柜探出头去看一眼,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这是璇玑先生出的新书。”说着,又语带羡慕道,“旁人的书哪里有这么大阵势,也就是璇玑先生,这几家书坊为了抢他的书都要打起来了,竟是连一点汤水都不给我们这些小书铺留。”
苏清漪若有所思,突然对樊掌柜说道:“樊叔可曾去鸿昌茶楼听那《镜中美人》?”
樊掌柜点点头:“自然是听过的。”
“您觉得这本子若是写出来,这些书坊会不会印?”
樊掌柜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那自然是会的!”
“您怎么如此肯定?”
“咱们虽然是书商,但本质仍旧是商人,哪有商人不逐利呢?”樊掌柜微微一笑,却十分坦然。
苏清漪却如醍醐灌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和樊掌柜道了谢,又神情凝重地离开了。
林德安整了整衣服,将桌上的折扇打开又收起来,最后插在自己的腰间,这才朝着外头走去,只是一出门就见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苏清漪。
林德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苏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清漪笑了笑:“最近我有事,恐怕少有时间去茶楼了,便早些过来将后续的稿子给你。”
林德安接过稿子,粗略扫了一遍,才收回房中:“多谢了。”
苏清漪见他做完这一切,才冷不丁问道:“近来,可有书坊找过先生?”
林德安心头一跳,转过脸来却半点破绽都无:“有倒是有,但都是些名字都不曾听过的书坊,在下担心是同行借机骗稿,故此便都拒绝了,也就没有拿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
苏清漪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林先生,我想您大概是忘记了,我才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要拒绝,也只有我才能拒绝吧。”
林德安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却连连作揖:“苏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越俎代庖,孟浪了。”
“林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理解您的心情,担心我一旦出了书,就不再与您合作,这点您可以放心,咱们当初也算是共患难的,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德安连连应是,一张脸羞愧得又青又红,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恳切地说道:“若说在下没有私心,这定然是假话,可这件事上在下真的没有骗姑娘,不过几家不入流的书坊,想借这本书的热度罢了。若姑娘真应了他们,等那粗制滥造的话本一印出来,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往后再想出什么话本子,其他书坊也不敢接了。”
他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苏清漪不由得动摇了,她抿了抿唇道:“即便如此,下次你也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自作主张。”
林德安点点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再犯了。”
他这么说,苏清漪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离开了。
等到苏清漪一走,林德安才重重出了一口气,一摸,背上竟然全都汗湿了。
谁知苏清漪刚走,门又被推开,一个唇边留着两抹胡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德安被他唬了一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人就是合隆书坊的东家程川,他也不介意被一个说书人给落了脸,极其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门外努了努嘴:“那个小丫头就是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难怪林先生一点都不担心,这要说出去,谁信?”
林德安慢慢地坐下来,冷冷道:“程老板莫不是打上了人小姑娘的主意?”
“能写出《镜中美人》的小姑娘,本事可不小,老程便是想笼络着,也算不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程川见林德安脸色又不好看,才又安抚道,“当然,就目前来说,林先生才是我手里的摇钱树,你放心。”
殊不知林德安心中悔不当初,他当时被李鸿昌蛊惑,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对方的计划,结果和程川签了契约之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如今把柄被别人捏在手上,不能进又不能退,把他一颗心都苦的和黄连一般了。
程川却十分自得,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对林德安的不屑。
林德安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折扇,心中悔恨的情绪一波一波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可过一会,他又会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嘲讽,以及最近一段时间,他频频受到文会的邀约,虽然不过是一些秀才自己办的,但对于他从前来说,这都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都是因为这一个话本带给他的。
如果没有《镜中美人》,他依然什么都不是,他还是那个住在草棚里,被人骂成无赖的酒鬼。
这是他的,这就是他的!!
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把他翻身的机会抢走。
没有人!
只要他能够出书,他就能从下九流中脱身,他往后也会被人称作先生,和秀才老爷们一样受人尊敬。
这股渴望逐渐压过了悔恨和愧疚,他如同催眠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这就是他写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精巧复杂的故事!
林德安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阴鸷的表情上。
程川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
林德安随手擦掉额上的汗珠,淡淡问:“程老板,红签已经拿到了吗?”
程川点点头:“自然已经拿到了。”
“那好,等我将结局拿到,就尽快出版吧。”
第18章
苏清漪离开巷子,心里仍旧是闷闷的,只是更多的却是挫败。
苏清漪倒没有那么天真,全盘相信林德安的话,只是想起自己当初往文昱书坊投稿,她可是在上头写了地址的,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应,想来对方还是没有看上吧。
没穿越之前,她是晋江的大神,出色的想象力和故事节奏,让读者对她推崇备至。只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直与出版无缘,眼看着那些收藏和评论都不如自己的小说纷纷出版,她却是在写到第五本,才有了第一个出版机会。
虽说后来一片坦途,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一般,各种机会接踵而来,但一开始那种苦苦等待又失望的心情,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苏清漪叹息一声,她大概真的和出版犯冲吧。但想一想自己过去的经历,又给自己打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