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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都不想失败,也不能失败。
    他们两人素来骄傲,最最憎恨那种眼神。
    800万进来以后有点懒散的心,被邻居的“关门”瞬间泼清醒了——如果这回还没产品,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远处大楼灯火阑珊,创业园区里面更是。
    在思恒的“隔壁邻居”突然倒闭的这一天,阮思澄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
    这是现代中国,这是一线城市,这是it行业。
    这里梦想永不朽,
    这里金钱永不眠。
    在这里,失败者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无地自容。
    第38章 a轮(一)
    隔壁易主。旧人离去新人进来, 时刻提醒思恒医疗创业公司处境艰难。
    阮思澄一方面继续搜寻数据,一方面尽力钻研技术。
    5月中, 在搜寻数据这条路上, 她第一回经历到了传说的事。在过去, 她对接的医生全都是好医生,主任全都是好主任。
    因为缺乏某地域的患者病历,阮思澄挖空心思,终于约到那一地区最大医院的某领导。她哔哔了几个小时双方合作的重要性,对方始终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在没在听。等到中午, 阮思澄想继续争取,主动说想一起吃饭, 领导应了。
    她本以为要吃食堂, 没有想到, 张木一路走出医院,最后进了“御膳食府”。
    等坐下来,那叫“张木”的大主任提出点酒, 说不喝酒就没味儿。阮思澄为哄人开心, 也点头了。生意场上逛两三年,要说从来不曾举杯那纯粹是吹牛扯淡。
    酒过三巡,话也热了,阮思澄刚打算开口, 张木蓦地咂咂嘴吧, 发出一声满足的“啊”, 放下杯子,问阮思澄道:“思恒医疗是想搞产学研合作?”
    阮思澄说:“对。患者病历由医院出,未来产品是公司的。作为回馈,公司开放诊断数据,比如看了多少患者,共有多少成功,多少失败,还有一切诊断细节。医院医生发表论文,独享学术上的成果,双方共享知识产权。另外,思恒医疗免费提供4套产品,提升贵院工作效率。在科研上和应用上都是非常有好处的。希望张主任和急诊科的主任、影像科的主任一起商量一下。”
    “呵,不用。”张木说,“不就想要xx大区患者病历?不是吹牛,这件事儿我能拍板,而且,这一片的医院领导我全都熟。以后产品做出来了,也可以签排他协议,规定每年用多少回,给你公司冲冲数据。”
    “……啊???”突然顺利,措手不及。
    张木又问:“小阮,出来创业辛不辛苦?”
    阮思澄说:“真的辛苦。”有的时候卖惨也是一种策略。
    张木呵呵笑:“女人应该不辛苦啊?”
    阮思澄:“???”
    张木大着舌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女人,尤其漂亮女人,是有捷径走的。”
    “???”
    “想开就好。我就佩服放开了的……爽快!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想要成功就别端着,顾虑太多忒不大气。”
    “???”
    “女老板有天然优势,多好。只用躺着,两三分钟,真金白银哗哗地来,自己也爽,真叫一个……何乐不为呢?大家都是现代女性,也不用有心理障碍。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还是许多好处,赚翻了。”
    “……”阮思澄想:您的胆子还挺大的。
    哪个行业都有这种害群之马,然而“医生”一直在被公众关注,几个张木搅浑一锅,网友又爱“以小见大”,让连盒也不敢拿的医生们都遭连累。
    话音刚落,张木突然伸手摸阮思澄的手,还用力捏:“妹子,会不会打桌球呀?”
    阮思澄在心里吐槽,没有料到这个操作,不一小心被按住了。她像被蛇咬了似的,“嗖”地一下抽回左手,放在桌下自己身侧。
    张木还说:“今儿晚上打两局呀?我老婆在香港念书。”
    阮思澄抬眼。
    “我老婆在香港念书。”张木说,“妹子,你胸好大,腰好细,腿好长。”
    “张主任。”阮思澄把声音沉下,“您喝高了。”
    “对,喝高了……喝高了。”张木讪笑,不提合作,然而一直东拉西扯,问阮思澄老家在哪,爸妈干啥,有没有男朋友,打不打算结婚……
    阮思澄忍,没有回答,吃一口白饭,喝一口饮料,再吃一口白饭,再喝一口饮料,忍不了了,想我可去你的吧,伸手叫人埋单结账,点好现金放在桌边,说:“还挺便宜。”
    张木见阮思澄终于愿意讲话,还挺高兴:“这儿便宜。”
    阮思澄用食指点着对面张木:“您也知道‘那儿便宜’呢?不过,东西cheap是句好话,人cheap可不是好话。”
    张木:“……”
    行了,这样吧,太厉害的也不能说,否则自己嘴上是舒服了,公司可就不舒服了,这群人都互相认识。
    她是真的感到悲哀。女ceo创业好难。
    首先,老有张木这种人在。不是用专业的而是用两性的眼光谈判、合作。
    其次,因为职场男性强势,女ceo格格不入。好医生、好主任会好好地工作,然而大家相敬如宾,她不可能如男人般融入他们。
    第三,阮思澄能明显感到,产品客户、合作伙伴,甚至政府、协会,一看她是一个女的,便在心里本能认为“女领导者没有能力”“这个公司不会成功”,从而回避、抗拒,不倾向于投入资源,非常不公。一个女ceo想要成功,需要付出的比一个男ceo要多的多,也必须比一个男ceo出色的多。
    一个悲哀的事实是,阮思澄也同样觉得,在职场,平均上讲,男boss比女boss更加具备管理技能,王思任就非常混乱。于是,许多男人得意洋洋地到处说,女人天生就不适合当ceo、当政客,却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些也是社会造成的,女性不是天生不适合当领导。在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前两三年,阮思澄并没有觉得女生班长做的不好,然而似乎到了职场,随着时间推移,女性领导便被诟病无无大局观、爱抠细节、敏感多疑、爱冷处理……却忘记了,她们一路成长下来,社会总是在教如何思考、如何做事,把她们硬给变成了那个样子,而被变成的那个样子,与“领导者”特质相反,有顺从者的影子。
    阮思澄想证明自己。
    这世界也迫切需要女创业者打造神话。目前的创业圈,ceo的位置还是在被男性垄断,偶尔有个女的,观众也对她背后的“神秘男人”津津乐道。
    …………
    回到酒店,阮思澄在洗手间里足足搓了十来分钟,收拾行李,打车赶到当地机场,坐经济舱回到云京。
    回到“故土”,想想这趟h省出差,事没谈好,花了两天,2000块,人困马乏,上赶着让张木摸手,气成河豚,恶心、焦躁,不太想回思恒医疗,给邵君理发微信问:【邵总,汇报能改今儿下午吗?】
    邵君理:【???】
    阮思澄:【下周出差……】
    【行。八点过来。】
    【嗯!】
    看看时间,到扬清八点正好。
    于是,打车,去见邵总,路上发了几封邮件。
    直到见到投资爸爸,阮思澄才觉得,她回到了安全之处。这儿是熟悉的地方,这儿有熟悉的男人。
    把行李箱靠门立着,阮思澄向对方走去。
    邵君理并没有抬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支钢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昨天今天都在开会,各种事儿都堆着呢。”
    阮思澄并没有答话,只是垂眸看着男人。
    “过来,近点儿。”
    “嗯。”阮思澄绕过桌子,在邵君理椅背趴着。
    “站好,稍等。”
    “好。”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邵君理把两份文件过完、签了,整整齐齐摆在一边,问:“如何了?”
    阮思澄把刚打印的工作总结递给对方:“是这样。对胸部呢,我们根据样本分布,又索要了大量病历……另外,以前合作医院都集中在北方,最近三四个月我也在跑南方,希望平衡。对腹部呢,我们觉得必须融入医学知识,不能光看ct。石屹立和一非已把医生的诊断思维抽象成了数学方法,ai将结合患者年龄、性别、症状、检查、既往病史,综合判断。第二,一非已经总结出了容易混淆的几种病,我在根据列表继续搜寻数据,我们打算再做一个神经网络……如果第一个神经网络认为有可能是abc病,就送进第二个神经网络,专门区分这些病症,把第一个神经网络为了效率抛弃掉的一些特征再捡回来。”
    “想的挺好。”
    两人说了40分钟,阮思澄见邵君理手摆在旁边,漂亮好看,而她自己中午被摸的恶心感却仿佛是黏在那里,挥之不去,一个脑抽,就把自己左手手背按在邵总一手手背上,贴着,蹭蹭,想让邵君理的气息冲淡别人的。
    她想:邵总都没碰过,张木凭什么啊。
    邵君理手明显一僵,抬头,眸子锁住阮思澄的:“怎么了?”
    “没事……”
    “说。”
    “今天遇到一猥琐男。”阮思澄说,“想潜规则他大爷我。”
    “他干什么了?”
    “摸手,这只。”还说,“女老板有天然优势,只用躺着,两三分钟,真金白银哗哗地来,自己也爽,何乐不为。”
    邵君理的右手一抽,反而压上,攥着姑娘,整个气场都冷下来,气势有些吓人:“哪个医院?什么名儿?”
    “……”阮思澄想可真奇怪。邵君理刚才没表情,现在也没表情,可周围却变得森然,气压好低。
    她说:“xx省,xx医院。信息中心主任,张木。”
    “xx医院,信息中心主任张木,知道了。”
    “扬清以后不要合作!人品不好,要被坑的。”
    邵君理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把阮思澄手捏起,看看:“这只?”
    “对。”
    “洗了吗?”
    “洗了。”
    “那再洗洗。”
    “咦?”
    邵君理没继续说话,推桌、起身,轻拉着阮思澄细细的左手腕,一路走出了办公室。
    助理章锦曦正打算取回文件,一看,吓一跳,连忙后退,躲回墙角。
    等到了ceo专用的洗手间,邵君理把龙头拧开,伸手觉得温度正好,另一只手轻轻一扯,将阮思澄的手送到水柱里面,冲。
    冲一会儿打上某个法文牌子的诡异洗手液,两手捏着,拇指仔细按着、摩挲,把手背的每寸皮肤都照顾到了。他说:“你不太细心,洗的不行。”
    “……嗯。”
    接着,是手心、手指。他一根根地搓过去,连指甲都揉揉,而后手指向下一滑,分开对方指缝,用他几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对方指缝前后滑动、仔细清洗。
    一只手被翻来覆去,阮思澄的脸渐红了。
    她偏头,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眉骨、鼻梁和下颌,一瞬间就十分安心,也十分委屈,头一伏,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对方肩头,感受到了高级西装的舒服面料,晃晃脑袋,小猫似的左右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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