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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粗壮,高约一人,蜿蜒的树枝曲折,朝向东南方向延伸。此树抽丝刚发新芽,叶子却略显黄色,许是风沙弥漫的缘故。
    它的根部深入沙中,足有一手臂环粗。
    阴迟寒用力朝树根部踹去,树有稍许晃悠。
    “这是要做什么?”清澄不解,这树不结果,无法食用,叶子细锯齿状,也不蓄积水。
    阴迟寒拿出匕首,朝着根部划了一道,割开树皮,里面竟然是如血色的年轮。
    这树真奇怪,割开之后竟然有如血液般的汁液渗出,月色朦胧下看着,还有些渗人。
    “这是血木,它根部蓄水。”他一边跟清澄解释,一边踹树根。
    “鬼帝大人,怎么对阳间的事情比我还熟悉?”清澄跟着他一路走来,进了沙漠,他冷静淡漠,避毒物,识植物,懂取水,好似他之前经历过这片沙漠。
    阴迟寒神色一顿,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命令道,“做事。”
    清澄赶紧也帮忙挖树根,她蹲下身子,用力挖,越到最后,指缝里的沙子越发粘稠,代表这下面有充足的水分。
    她不经意间抬眸,清幽的月光洒向他的发丝,将他周身笼罩,衬出清冷淡漠之姿,但他此刻挖树根的动作,让清澄轻然一笑,这时他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终于将血木从沙子里挖出来,树根倾倒在一旁。
    阴迟寒用脚踩着偌大的树根,拿出匕首,奋力将树根砍成几段,又将根皮剥去。
    用手帕将树根上的沙子擦干净,才将剥好皮的树根递给清澄。
    清澄接过树根,轻轻一嚼,有清甜的树汁流出来,满足地喝了好几口,感觉神清气爽。
    而阴迟寒坐在一旁,保持着风度翩翩,坐姿优雅,用匕首轻巧地将树皮削掉。
    清澄认真端详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透亮,没想到现在却做着粗活,但一点都不影响他那高傲清冷的气质。
    他削下的树皮整整齐齐,形状相同,撺掇起来,微微一圈,倒真是像红玫瑰花。粗糙的树皮在他手里都能变成精致的物品,他那专注认真地神情,好似是在雕刻珍贵的玉石。
    清澄一时之间看得入迷,突然看到他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她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鬼帝大人,有何吩咐?”
    阴迟寒冷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柔和,看她仓惶又故作镇定的样子,熟悉又好笑。
    “拿水壶。”他淡漠地命令道。
    清澄乖乖听话,拿着水壶递到他面前。
    阴迟寒将树根里的汁液挤到树根髓部一处,轻轻一压,树汁就像是喷涌而出的潺潺泉水,一下子就装满了水壶。
    清澄实在汗颜,她刚才不顾形象,大肆咀嚼树根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
    “鬼帝大人,真厉害。”清澄刻意讨好,毕竟他解决了水源这么大的一件事。
    阴迟寒对于清澄的赞赏,非常受用,但却不表态,只是从她手里拿过有些重的水壶,迈着长腿向前走去。
    突然听到马嘶声,昏暗中清澄看到马蹄处飞起一条不知名的东西,好似是毒蛇。
    乐驰受惊,死命迈开蹄子往前跑,不一会就将埋在沙子里的缰绳拽起来了。
    清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迅速朝着乐驰飞奔过去。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决不能让乐驰跑掉,它肚子里还有东西。
    阴迟寒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奔跑过去,他紧随其后,轻踮脚尖,飞跃在半空中。
    清澄在前面追马,他神色如常,幽暗的眸中闪过亮光,在黑夜中准确看到了马的缰绳在沙漠上拖行,他迅速拉住缰绳,将马往他的方向拽。
    与此同时,清澄也追到了乐驰身边,朝着阴迟寒开心地喊道,“追到它了。”
    清澄扬着手臂,朝他示意。正欲安慰受惊的乐驰,突然乐驰高高抬起马蹄子,清澄吓了一跳,身子向后倒去。
    沙子竟然像活了一般,快速流动起来,不一会清澄就已经被流沙卷走,不知所踪。
    清澄只感觉背部像是被火烧一样,沙子流动剧烈的摩擦,将她背部的皮全部磨掉,沙子就像是针尖悉数钻入她破皮的背中,每一处的血脉胀痛,痛得她生不如死。
    突然一个飞冲,她被沙河冲到了沙丘底,头顶上所有的沙子朝着她袭来,口鼻充斥着沙子,令她窒息。身子完全被埋入沙河中,呼救声被无情的吞没。
    她睁不开眼睛,却清楚地感受到沙子一层层的堆到她的身上,她渐渐地被压下去,身子犹如负着千斤顶。
    沙漠中的流沙河处处是陷阱,一旦被卷走,很难逃出生天,即使有人寻找,也是于事无补。
    流沙河的方向变幻无常,并非像河水一样只顺着低处流,而是随着沙尘堆积走势,沙漠中大风忽烈忽骤,每一处沙丘都在变幻,流沙河流动形状毫无章法,每一刻钟都在变化。
    最后,不是死于窒息,就是死于内伤。沙子的冲击力非常巨大,清澄很清楚的知道,她支撑不了多久。
    阴迟寒恐怕也找不到她,即使找到了,她也死了,再到沙尘暴之际,尸体被卷起飞扬,暴晒在沙子上,尸首才会重见天日,那时白骨漠沙,谁人知晓?
    她没有挣扎一丝一毫,勉强让身子陷得不是那么快。
    口鼻中的沙子越来越多,还有耳朵里,她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风吹声了。
    她果然是不祥之人,几次三番遇险,这次恐怕难以活命。
    忽然之间,她莫名心悸,心好像被揪住了一般,全身静脉都很痛,胃部痉挛让她真想咬舌自尽,她知道她受了很重的内伤。
    渐渐地,黑暗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身子蜷缩着,空隙处都填满了冰冷的沙子,眼睛缓缓闭上。天好像亮了一点,看来快要黎明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最后,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鼻子涨出血来,她耷拉下了脑袋。
    整整三个时辰,凄凉的月光下,男人匍匐在沙丘上,徒手使劲的挖沙,他身侧堆起来高高的沙堆,还没有挖出任何东西。
    他唇色惨白,魂魄忽暗忽明,指甲里有血有沙子混合在一起。
    他幽冷的眸中,带着急迫和慌张,他从未有过如此担忧的神色,也从未做过这般疯狂之事。上一世他没能见到她,她便死了。这一世他终于寻着她,怎能让她再一次离开?最后一世了,她再无轮回。
    即便让他魂飞魄散,他也不能让她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即使她死了,他也不惜犯下天命,让她活够这一世。
    终于手指触摸到了她的衣服,他紧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只要找到她,就足够。
    阴迟寒从沙子里将清澄抱出来,眼有怜惜心疼之意,拿出手帕迅速将清澄口鼻处的沙子清理干净。
    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在她干裂满是沙子的唇上落下一吻,只见他的魂魄越发接近透明了。
    清澄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暗淡无光,再无血色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清澄才醒过来,此时已是太阳初升,万丈光芒倾洒大地。
    他瘦削的下巴无力地抵在清澄的肩膀上,满脸苍白。
    澄赶紧将他扶住,“阴迟寒,醒醒。”清澄心里的愧疚和懊悔,无法用言语说明。因她的愚蠢,让阴迟寒为她受如此重的伤。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幽深晦暗,声音沙哑,“无妨。”
    他的话音刚落,一缕强烈的阳光照在他的右手臂上,瞬时一股青烟冒起,他右手臂一片焦黑。
    清澄赶紧脱下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第一次这么讨厌艳阳高照天。清丽的眸中被水雾遮住,萦绕在心头的愧疚令喉咙刺痛。
    清澄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阴迟寒背起来,没有走几步路,她瘫倒在地,他躺在一侧,可恶的阳光刺痛着他的魂魄,清澄赶紧趴在他身上,为他遮住所有的阳光。
    他的身子寒冷彻骨,眉宇紧紧蹙起,痛苦难忍,承受之痛,难以想象。
    清澄狠狠咬着牙,背着他行了一段路,看到了马,乐驰。
    她暗恨自己妇人之仁,为何不早先将马杀了,她也不会那般愚蠢追马而去,坠入流沙河。归根究底,是她的愚蠢害了阴迟寒。
    清澄敛下心中的懊悔,将马缰绳牵在手里,抚摸着乐驰的鬃毛,柔和地说道,“乐驰,弯下蹄子,让我们上马可好?”
    清澄知道现在还需要依靠乐驰,带他们走出沙漠。
    乐驰眼睛眨了眨,似是听懂了清澄的话,将蹄子微微弯下,恰好让清澄可以扶着阴迟寒上马。
    清澄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系成一根布条,将自己和阴迟寒的腰拴在一起,避免阴迟寒坠马。
    清澄拉着缰绳,坐在马背前,阴迟寒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马儿奔跑在灼热滚烫的沙子上,依然前行。
    清澄时不时的看顾着身后的他,仔细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一处曝露在光下的皮肤。眼神触及到他右臂上的一片焦黑,她眼圈里的泪水打转,她轻轻扬起下巴,不让眼泪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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