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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关上的巨大响声,至今在我心中仍有回音!”
    她一字一字地道,清冷的嗓声在石室中恍若故事的结尾被拉长!
    两个人有些失神地缩在石室的角落里,水已经漫到了膝盖上,四周一片斑驳光影,清楚地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你了解那种感觉吗?”过了好一会,她语气幽幽道,一如粼粼水涟的波动!
    “什么!”吕清洵有种自己会窒息在这种回声中的感觉。
    “那种被自己所珍视的人舍弃的感觉!”颜清凌有些凄然,荧光洒在她脸上,如是一尊玉琢的女娲神像。
    “嗯!”吕清洵想起那一抹绛紫流发下的冰冷面容,不禁黯然。
    “我很模糊地记得,父亲离开那天,站在宗派大门前,咿呀未语的我哭着爬向他,在青石道上磕磕跌跌,可是那个厚重的大门,还是在我眼前慢慢关上,父亲便消隐在那门中!再也没见过了!”颜清凌匀着鼻息,缓缓道,“虽然记忆很模糊,但那种感觉却如刀割脓疮一样痛彻肺腑,犹若段无回师兄的离去!”
    “就这样,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舍我而去了!他们留给我的,便只有湿漉而沉赘的失落感,如水浸身,渗入骨髓,永远让你颇为不适!呵呵,可是没想到,我最后竟要在这种感觉中死去!”颜清凌垂落着衣袖,罗缎四散在水中,如是霏霞四委!
    “后来,冰心斋掩埋了这羞辱的事实,抹杀掉与我同去的那些弟子,对外只道因我意气所致,深入敌宗,段无回与诸多秘门弟子为了救我,赴战罹难!”她眼神闪烁着道,“我永远记得守宫大厅上小慧的眼神,像是我夺走了她的爱人!不久后她便入了秘门,永远活在那面具之下!”
    吕清洵看着那忧郁的面庞,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人在什么时候是最脆弱的,频临死亡之时,至爱所舍之时,倘或是细数往昔之时!
    多少年后,是否还能记得,在四面寂寥,霞缎如洗的光晕中,有那么一个女子,褪去铅华的一面,向你谈吐心扉,可曾令你动怀!
    “我娘亲抛弃了我和我爹!”过了好长一会的沉默,吕清洵突然开口道。
    颜清凌转过头,专注地看着他,使得吕清洵都有些窘迫。
    “他们总是讥笑我爹是个被自己女人抛弃的没用的酒鬼,而我天天受着同龄人嘲笑戏弄,在世家里几乎找不到一个朋友!不知何为,一想到那个女人,我发了疯似的努力,强迫着自己要比任何人强,强迫自己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有时候一个招式甚至吹毛求疵地不断练习,好几次都累晕过去,像是不把自己折腾死心里便不踏实一般!”少年嘴巴勾勒出自嘲的弧度,深邃的眼中映下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想通了不少事情!”少年卷开袖子,露出在手腕处那道疤痕!
    那浅浅的伤痕,如人心上的烙印,永远消不去!
    吕清洵将自己被废修的事情慢慢道予颜清凌听,语气中没有多少感情波动!
    “你是说,你的父亲是森罗王吕枫尘!”颜清凌从故事中听到,惊诧叫道。
    “怎么,你也听说过森罗王的事?”吕清洵道。
    “北域之上,谁人没听过森罗王的威名!我是段无回师兄那里听来的,他对森罗王大人甚是崇仰!”颜清凌反问道。
    “呀,我是最近才听说的!”吕清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森罗王大人与古琥宗宗主夏婧有这一段往事,我倒是未曾听闻。”颜清凌道,“不过我却是见过那夏婧宗主,阅其风姿,就算是森罗王大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亦是不为怪!”
    “你见过那个女人!”吕清洵有些意外道。
    “大约半年前,我代表冰心斋前去与古琥宗圣女夏芷乔试剑,与那夏婧宗主有过一面之缘!”颜清凌的脸上竟也出现了痴迷的神色,道,“可以说,任何女人见了她那华贵雍容的韵姿,都只能自相形秽,甚至难以生出一丝嫉妒之心!”
    吕清洵闷哼一声,没说什么。
    “她在琥珀取念术上的造诣极为了得,临走之时,她送了我那颗子母雷石,跟我说,我所害怕的梦境,便在这罗浮洞天之内!”过了一会,颜清凌突然道。
    “什么!竟是她给了你子母雷石!”吕清洵腾地站起来,差点撞在石室顶上!
    隐约中,他脑海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
    “你觉得!是她有意为之的吗?”颜清凌看着吕清洵,一字一板认真道。
    “你是指给你子母雷石?”吕清洵愣道。
    “不,我是说!夏芷乔逼你废修之事!”颜清凌凌厉道。
    “怎!怎么可能!”吕清洵有种窒息感。
    “我师傅紫韵仙姬总是跟我说,世间之事皆由因果,若是那女人暗中策划了这一出戏,我倒不觉得奇怪!她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一个能够掐算世间一切的人物!”颜清凌直白道。
    “她!她为何要这样做!”吕清洵声音低沉道,随后自己马上给出了答案,“那个女人,为了逼我爹,甚至拿我下手!难道真相竟是如此!”
    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仿佛被重新点燃一般,火舌舔痛每一片肌肤!
    五指握紧,又无力松开,如同苦苦的挣扎,绝望地嘶吼!
    当那女人听到一个父亲亲手割断自己儿子脉搏,尽废其修的消息时,心里该如何一种感觉,会不会,在暗中发笑呢!
    一想到这些,便让吕清洵齿寒不已!
    颜清凌一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呵,那倒也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不都得死在这里么!”吕清洵苦笑一声道。
    “死我倒是不怕,只是还没有搞清一些事情,死得有些不甘!”颜清凌皱眉叹道。
    “是因为你那个梦境吗?”吕清洵问道。
    颜清凌欲言又止,轻咬朱唇,像是不敢提及那个梦境的事。
    “我脑海里有一段很模糊的记忆,像是做梦一般,走过一个长长的甬道,在尽头处,有一个大玉筒,里面漂浮着一个女人!”好一会,颜清凌终于开口,她下意识抱紧着双臂,有些怯生生道,“那个女人,没有脸皮!”
    吕清洵亦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恍惚记起小幽所说的话,看着颜清凌那惊为天人的面庞,不觉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这一层肌肤之下,难不成还有另一番面容吗?
    我喜欢的是她的人,又不是她的!脸皮!吕清洵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不禁苦笑。
    “恍惚中,师傅出现在我背后,她跟我说,里面那个女人!便是我娘亲!”颜清凌几乎要哭出来,一手捂着嘴,继而竟又要从香囊中摸出碎刃翎来。
    吕清洵条件反射般,赶紧将其揽在怀中,不知觉,那碎刃翎尖处在他肩部划出一道血痕,隐隐痛感,如同怀中人儿的悸动!
    一瞬之间,如同世间所有柔情与情怀,都融化在这冰凉的粼粼涟漪中!
    吕清洵只感到,刚才心中那些不安与担忧,都烟消云散,此刻这一汪水,这一女子,便是他心里的一片柔波!
    “师傅跟我说!我爹他杀了娘亲,将她浸泡在这玉筒之中,剥下了她的脸皮,用植皮之术移到了我脸上!”颜清凌娇躯不断颤抖着,一句一句说着那骇人的故事,“慢慢地,我便长成了娘亲的模样!我不明白!不明白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好害怕,害怕那不是一个梦,害怕我的脸真的是娘亲的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被浸泡在弱水之中一样可怕,虽然活着,却像是没有活过!”颜清凌低声啜泣起来,如是受伤的小兽!
    吕清洵拍着她的后背,听着那啜泣之声,好长一会,都不知如何开口,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得可以。
    “呵呵,大概没有人知道,冰心斋那个天天板着脸看起来没有一点感情的圣女,稍微看见水中有倒影便吓得脚软,睡觉常常被噩梦吓得滚下床!”颜清凌自嘲几句,反而破涕为笑道。
    “所以你涉险深入秘所,就是为了搞清楚那是不是个梦,这不挺傻的吗?”吕清洵亦是笑道。
    “那我问你,若你从这里死里逃生,你还去不去古琥宗?”颜清凌马上灵敏地反问道。
    “那当然要去,我得去讨个说法!”吕清洵不假思索地答道,愣了一愣,不禁一笑,原来自己也是挺傻的那种人。
    “死中求生却又要将自己置于那种十死九生的险地,你这不是盲人遮眼多此一举吗!”颜清凌哀怨地责备道。
    “呵呵,确实是多此一!”吕清洵摸着脑袋憨笑,突然间,脑海中像被什么电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叫道,“你!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多此一举!”颜清凌被吕清洵的古怪动作吓得有些懵,亦是语无伦次。
    “不是,前面一点!”吕清洵叫道。
    “盲人遮眼?”颜清凌怯生生道。
    “对!盲人看不见,根本不用遮挡眼睛,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吕清洵欢乐叫道,脑袋在顶部撞得咚咚响!
    “那又如何?”颜清凌一头雾水。
    “同样的道理。”吕清洵一指中间那捂着耳朵的猴子石像,“若它是聋子,根本便不需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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