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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糕糜先生】《神异典》有载,原是元末行医的道士,经过保定柳山时说“我姓杨,这山叫柳,好啊我可以住这儿”,之后不久就去世了,葬在山顶上。后来人们为他建塔塑像,有疾病的人拿着糕糜呈拜,用纸放着摆在案头,过一阵之后就有药出现在上面,吃了很快能痊愈。(我的故事里改动了许多,只保留求医问药的这个途径。
    【虫落】飞头族,头颅可脱离身体而去,但必须在日出之前回到体内,否则就会死。据说这一族都是美人儿~
    【东吁王朝】缅甸历史上最强盛的封建王朝,在明朝万历年间和中国有过绵延数年的中缅战争,并且吞并了木邦、蛮莫和孟养三个原本属于云南的地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明朝灭亡。
    【土司木旺】木氏土司是明清年间云南三大土府之一的纳西族木氏领主。
    【婆青山】位于我国横断山脉南侧,呈西北东南走向,物产丰富,河流资源丰沛。此地曾发生过多次国与国的战役或云南地区封建领主之间的战役,现仍存留着战场遗址。据清朝王袁所著《婆青山志》第六卷所载,婆青山山脉“河水萦带,山川纠纷”,“间有兽鸣,不辨其形”,第七卷提及“兽形似虎,头生两角,尾分六相,出则天下巨变,谓之混沌。”
    以上注释中,有一个是胡说八道www
    第31章 苦竹郎君(1)
    因为地处潮湿炎热的南方, 凤凰岭的四季并不分明。
    比如此时虽然已经入秋, 可山峦仍旧青翠。林木尚未收到季候的讯息,没有变黄, 也不打算落叶。
    程鸣羽独自一人在山道上行走。
    她刚刚离开穆笑的杏人谷, 正准备返回自己的留仙台。
    杏人谷里仍然累积着厚厚的冰雪, 虽然边缘已经开始融化,但越往深处走, 越是冷。
    程鸣羽原先以为, 杏人谷长年积雪是因为凤凰岭山神消失而造成的。可现在自己当上了山神,就连长桑的二曲亭和应春的烟墅都已经恢复往日景致, 可杏人谷还是老样子。
    应春后来跟她说, 这可能是因为, 穆笑的居所仍然受穆笑控制,他并没有真正高兴起来。
    程鸣羽在杏人谷外徘徊,最终都没能走入。穆笑住在山谷深处,她从未得到邀请, 进入他的家。
    穆笑为什么拒绝和自己见面, 程鸣羽知道原因。
    昨夜在芒泽上射杀糕糜先生之后,穆笑就显得异常愤怒。
    他没有机会询问糕糜先生关于“裂缝”的事情了。
    婆青山的山神因为存在“裂缝”而被十三位巫者的死魂入侵, 那白汀呢?
    那寄生在她左手,并不断生长壮大的东西, 明显也是一个邪物。
    可是白汀会有什么“裂缝”?
    程鸣羽不懂得“裂缝”的意义。糕糜先生说得不清不楚, 但程鸣羽能隐约理解:他是说,婆青山山神对白汀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意, 所以才形成“裂缝”。但,如果说神灵不可以对人间倾注爱意,那白汀对凤凰岭的依恋就没有落脚之处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神灵来说,爱一片土地是正常的,爱一个人则会生成危机。
    穆笑躲进了杏人谷,长桑忙于四处救助苏醒的山民,只有伯奇和应春在凤凰岭四处奔走布放,用鸟雀和漫山遍野的植物设下种种禁制。
    但谁都不确定这些禁制是否能挡住巫十三和他的党羽。
    长桑总是认为,人比邪物高一等,精怪比人高一等,而神灵则高于一切。世间有六界,而它们界限明确,即便是神灵也不能随便干涉。
    但巫十三的存在打破了他头脑里已经形成的规条:巫十三曾是山神,现在则是神与邪物混合的混沌。
    他在最低等之物与最高等之物的边缘处伫立着,仿佛可以穿过所有界限。
    程鸣羽心想,这样的巫十三如果想要夺取芒泽、占据凤凰岭的地脉,她这种半吊子的山神,其实没有能力阻拦。
    怀着抑郁之情走了大半天,程鸣羽稍稍放宽了胸怀。秋天的凤凰岭很美,河边一茬接一茬开放的小花,因秋汛而滚滚奔流的小河,林中小步跑过的野兽,还有头顶苍蓝色的天空,天空中掠过的鸟雀展开双翅,暂时挡住了日光。
    她随手摘了几个野果,一边吃一边往留仙台走。
    快要走到留仙台时,程鸣羽忽然见到山道上徘徊着两个人。
    是杨砚池和金枝。
    留仙台是山神居所,并不是杨砚池随意想去就能去的。金枝是精怪,虽然可以进入,但它从未得到许可,因此即便留仙台就在眼前,他也根本看不见。
    程鸣羽以为两人是来找自己玩儿的,开开心心跑过去,却立刻看到了金枝身上的血。
    金枝的化形不完整,他像是受尽了惊吓,脑袋上还竖着两只僵直的兔子耳朵,被血沾染的两只手仍旧保持着兔爪的形状。
    “你受伤了?”程鸣羽吃了一惊,连忙抓起金枝的兔爪。
    但被鲜血浸染的只是他的兔毛。
    程鸣羽的心一下沉了:“玉叶?”
    “是小米。”杨砚池拉着她的手,“山神,带我去找长桑。”
    他很少这样紧张地呼唤程鸣羽为“山神”,程鸣羽来不及细问,立刻点头:“别去找了,直接让长桑到小米那边去吧。”
    她召来伯奇的小鸟,让它去通知长桑有紧急情况,待那鸟儿飞远了,三人一起往杨砚池家里去。
    路上金枝把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程鸣羽。
    他和玉叶没有见到任何人,但是知道屋里曾经出现过别的东西。
    那东西撕咬小米的胸膛与肩膀,小米伤势非常严重。金枝让玉叶在原地看护,自己则立刻离家来寻杨砚池。
    “会是野兽吗?”程鸣羽问。
    “绝对不是。”金枝哆嗦着回答,“主人屋子里的窗户不大,野兽进不来。我和玉叶一直都在院子里趴着,没有听到任何人或兽接近的声音。小米的那伤口很像被牙咬的,可是伤口太大了……很多血……我们止不住……不可能是野兽。”
    不是野兽,那就只能是闯入凤凰岭的邪物了。
    程鸣羽再次停下,召唤伯奇的小鸟。
    “伯奇和应春正在凤凰岭巡视,如果发现了陌生的人或者兽,他们会提防的。”
    杨砚池没有出声,一直快步赶路。
    才踏入小院门口,程鸣羽和杨砚池立刻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井边,一脸焦灼。
    “我控制了他伤口的血液,但是没用,血止不住。”她快要哭出来了,“山神,你救救小米。”
    杨砚池冲入屋内,一直守在小米身边的玉叶和她的哥哥一样,脑袋上竖着长耳朵,两只手保持着爪子的形状。她见到金枝,哇地一声哭了,瞬间化为兔形,奔入兄长怀中。
    她几乎浑身都是血。
    小米被撕裂的地方是左肩。他仰躺在地上,脸和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双目紧闭,只有胸口起伏,还有一点儿气。但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伤口的鲜血便涌出更多一些。
    观减缓了失血的速度,但是她无法止血。杨砚池跪在血泊之中,他不敢去碰小米,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都会令他伤势加重。
    “小米?”杨砚池很轻地喊他,但小米不可能应声。
    年轻的男孩脸上仍旧残留着恐惧的痕迹。
    杨砚池听见身后玉叶正在跟程鸣羽说话:“我和哥哥其实听到小米大喊……但他老是一惊一乍,摔破个碗了也会喊,我俩没当一回事,谁知道之后很快就闻到了……”
    杨砚池回头看向屋内的小窗。
    这是他曾居住的老屋,屋子很小,他和小米搭了两张床,就在小窗之下。
    如果真有邪物,它因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不攻击自己,专挑小米下手?
    杨砚池不得不去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来让自己冷静。
    观主动为金枝和玉叶清洗身上的血渍,才刚刚洗完,院子里降下一片轻云,是长桑来了。
    “哪儿有好看汉子哪儿就有你啊,观。”长桑瞥了站在井沿的姑娘一眼。
    观捂着脸惊叫一声,缩进井里消失了,只剩井边两只湿淋淋的白兔子。
    走入屋中,长桑顿时皱起了眉。
    “你们两个,出去。”他对杨砚池和程鸣羽说,“在我出声之前,不要进来打扰我。”
    杨砚池洗净了手,但鞋子和裤子上的血渍一时不能清理,很快已经干涸变黑了。
    他坐在井沿上,用手撑着额头,半晌都不说一句话。
    程鸣羽靠在院子边破败的石墙上,不晓得现在应该讲什么才好。
    失群的鸟雀从高空飞过,声音孤楚。
    她忽然间意识到,杨砚池与凤凰岭之外的人间唯一的联系,便是小米。
    他身边所剩的人,也只有小米了。
    带来程鸣羽讯息的小鸟飞到了伯奇身边,也飞到了应春身边。
    伯奇的行动范围比应春广,应春只在岭子中央和河边活动,由于花费大量时间和法力去设置禁制,她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要是在平时,她完全可以找穆笑和自己一起分担工作,但穆笑现在藏在杏人谷里不理人,连她也找不到。
    拖着长长尾羽的小鸟落在她的肩上,张开口,发出的却是伯奇的声音。
    “你累不累?累就歇一歇,我这边做好了就来找你。”伯奇借这只鸟儿传声,“甘露仙说雨师今夜来访,还会带仙酿,你去不去喝?”
    “不去。”应春言简意赅,挥手让小鸟带着自己的声音回到伯奇身边。
    你就不怕裂缝么?应春心想,神灵原来这么脆弱,为他人扯动心弦,对神灵来说竟然如此危险。
    只是听了糕糜先生的话,她更不敢回应伯奇了。
    虽说或许裂缝已经存在,但她自欺欺人地想,只要自己不理他,便不必为了他之后可能出现的灾厄负担任何责任。
    秋汛让小河涨了水,冲下来不少断枝残叶。应春沿着河岸逆流而上,她的玉兰花小人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只有她才听得懂的话。
    走了一会儿,眼前便是一个水流湍急的拐角,怪石遍布。
    石头里正趴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应春吓了一跳,眼见那人身下的河水蜿蜒流淌出一道血,她连忙飞身跃过去,一把将那人从水里拎起来。
    光头,僧袍。
    应春皱起眉头,这人居然是个和尚?
    凤凰岭上可没有寺庙,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顿时警惕起来,将这人拎到河边扔在地上,便立刻给了他两耳光,把人打醒。
    男人的腹上受了伤,看伤口形状似乎是被石头划破的。他呻.吟着醒来,先吐了两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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