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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他便不必日日见了程祈宁便觉得心里焦灼,不必见了程祈宁就想起了景国公。
    披了件外衫,东宁侯打算走出去看看。
    虽然建威将军来找过了他,他还是不打算派人出去寻找程祈宁。
    他若是被建威将军怒骂了几句便改变了主意,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心里有鬼一样,这样不妥。
    正想迈出门去,东宁侯忽然看见了自己的院子里的葡萄花架下站着一个人。
    行至清秋,这葡萄花架也有些萧瑟,苏老太太站在葡萄花架下,身子显得伶仃又瘦小。
    东宁侯的唇瓣瓮动了两下。
    自打他开始纳妾,与苏老太太离了心之后,苏老太太便再未主动踏进过他的院子。
    后来萍姑出了事,苏老太太得了疯症,她更是不可能到他的院子里来过。
    现在看着苏老太太瘦小的站在葡萄花架下的身影,老侯爷一晃神,似乎就看见了当年那个抱着儿子站在葡萄花架下摘下几颗葡萄,逗弄着怀中小童,脸上始终是笑意盈盈的温婉女子。
    那是过去的她,脸上没有皱纹,头上未生华发,说起来比现在的她不知要好看了多少,可是老侯爷瞧着架子下的人,却觉得她还是十年如一日,同过去也没什么两样。
    倒是他……
    他看着地上自己矮小的影子,眼睑垂下,心里有些无力。
    收拾好了情绪,老侯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走到了苏老太太的面前,嗓音很低又温柔:“你怎么过来了?”
    苏老太太这时候抬起脸来,老侯爷看见了她泪痕满面的脸,顿时一愣。
    苏老太太的嗓音尖利:“萍姑,萍姑呢?你告诉我,我的萍姑呢?”
    老侯爷抖了抖唇,却是没法回答。
    苏老太太愤愤地用尽全力将东宁侯推倒在地:“你要害我的萍姑,你是不是要害我的萍姑?除了我所有的人都要害她!”
    东宁侯完全没有反抗,就这么被苏老太太推倒在地。
    而苏老太太在推倒了东宁侯之后,神色凄然,大声嚎哭道:“若是萍姑出了事,若是我的萍姑出了事,我跟着她一块去!”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月洞门:“没人护着她,到了下面也没人护着她,周围都是坏人,我亲自过去。”
    东宁侯的身子忽然僵住,飞快追了上去。
    在终于同几个小厮一道将苏老太太制住之后,东宁侯看着疯形疯状的苏老太太,忽然沉沉叹了一口气:“找一些人,去外面找找没回来的二姑娘!”
    他让步了,他就继续揪心着,只要她快活便好了!
    这时候有个小厮惊讶答道:“侯爷,二姑娘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东宁侯的身子猛地滞住。
    而仍在哭闹着的苏老太太在这时候,却安分了一瞬,之后像是浑身脱力一样,晕了过去。
    ……
    祝氏这厢正跪在佛堂里,在佛像面前念着经文。
    她在今日程祈宁没有安全回府的消息传回到东宁侯府之后,便主动到了佛堂,说是要给程祈宁祈福。
    实际上是偷偷和程子添在佛堂里会面了几次。
    现在程子添回他的院子去陪方氏去了,而她一个人跪坐在佛像前,不住地捻着手中的佛珠。
    乞求的却不是程祈宁平安无事得回来,而是她好不容易安排的事情能事成。
    程祈宁去将军府小住了两日的消息还是她告诉的婉才人,剩下的事全是婉才人安排的。
    祝氏知道程祈宁是赵氏同程子颐的心头肉,若是程祈宁出了事,他们夫妻二人必会悲痛欲绝,大悲之下浑浑噩噩,她继续帮着婉才人做事许是方便了许多。
    毕竟赵氏是个精明人物,从她管家的手段就能看出来了,若是在寻常情况下,祝氏没有丝毫斗得过赵氏的底气。
    飞快的念着祈愿的经文,祝氏的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突然眼皮一跳,手里的佛珠串碎了。
    上好檀木做成的佛珠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祝氏心里不安,往佛堂外头看了一眼。
    她进佛堂的时候,从来不会让任何人跟着,所以外面并没有丫鬟或者嬷嬷在。
    祝氏无奈叹了口气,自己蹲下身将佛珠一颗颗捡了起来,放到了佛像前的木盒里,走出佛堂去,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进到了自己的院儿里头的时候,祝氏看着她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无所事事得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她停住,心里十分不满。
    却在小丫鬟们的谈话间听到了“二姑娘”几个字眼,祝氏的心里头一跳,飞快问了句:“二姑娘怎样了?”
    凑在一起说话的小丫鬟被突然出现的祝氏吓了一跳,然后慢慢悠悠得端正站好了给祝氏行了个礼:“大夫人。”
    祝氏现在不掌家了,又是个软弱性子,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个小丫鬟都不怕她。
    祝氏又问了一遍:“方才我听见你们在说二姑娘,二姑娘怎么样了?”
    一个小丫鬟笑着说了句:“二姑娘回来了,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赵氏在府内管教人挺有手段,这些小丫鬟对赵氏都很敬重,大多数也都喜欢二房那个长相娇若仙子,性子也温柔的程祈宁,知道了程祈宁平安回来了,也恁的高兴。
    祝氏却是一下子拉下了脸来了:“回……回来了?”
    “正是了。”小丫鬟见祝氏这幅样子,只以为祝氏是在惊讶,也没多想,添了句,“方才我经过了抄手回廊那边瞧见了,二姑娘什么事情都没出,哪哪儿都好着呢,大夫人这下子也可以安心了。”
    “是,是可以安心了。”祝氏喃喃,习惯性地去搓自己手上的佛珠,左手上现在却是空无一物,落了个空。
    她惶惶然得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忽然将屋里头的那些小丫鬟尽数赶了出去,自己到了书桌前,研磨开始写信。
    ……
    程子颐与程祈君、程祈元在得到了程祈宁已经回府的消息之后,也迅速回到了府内。
    在确定了程祈宁安然无恙之后,他们才放下心来。
    赵氏见程祈宁的两位哥哥在程祈宁的身边问这问那,连她都觉得聒噪,就把两个兄弟给赶了出去。
    程祈宁看着自己娘亲对她的关照,枕在纹菊的桂花枕上笑着对赵氏说道:“娘亲也不要在这里守着念念了,念念已经没事了。”
    方才她把自己经历的那些,除了唐尧背她出巷子的那段,全部告诉了赵氏,惹得赵氏一直红着眼眶看着她。
    赵氏在责怪自己没有派马车去接程祈宁回家,可是程祈宁心里明白着,今日的事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意图加害于她的人。
    她确实惯是个这个也不在乎、那个也不在乎的性子,不过是有些疲懒,懒得去管这些罢了,若是真要有人踩到了她的头上,或者说在背地里想着给她使暗刀子,那些整治人的手段,她也会。
    赵氏看着程祈宁带着笑的小脸儿,只觉得女儿这是在安慰她,女儿方才短短几歌时辰经历的那些,她只听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心悸不已,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换做女儿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亲身去经历了一遭,不知道得有多怕。
    万般心疼地抬手将程祈宁盖着的锦被拢了拢,赵氏嗓音温柔似水得说道:“若是念念累了,就睡吧,娘亲看着你睡着,心里头才安心。”
    听到赵氏催促她睡觉,程祈宁眼神飘忽了飘忽,忽然钻进了锦被里头去了。
    她想起了自己被唐尧背着睡了一路的事情了……
    忽然又探出了脑袋来,程祈宁只露出了她那双大大的杏眼,用锦被挡住了自己有些羞红的脸颊:“娘亲,念念现在是不是有些重啊……”
    赵氏正忧虑着,忽然听见程祈宁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笑了笑:“你的身上从来都是没两斤肉,一点都不重,娘亲巴不得将你再养胖些,快去睡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程祈宁忙闭上了眼,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是搭在了自己的细腰上比量了一下。
    又撤开了手,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对啊……她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
    唐尧在程子颐几人回到了东宁侯府之后,同他们说了一些话之后,才离开了这里。
    在唐尧走后,程祈元看着唐尧的背影,脸上犹带着方才道谢时的不情不愿,在自己大哥身边问了句:“大哥,你说着唐尧对咱们家念念是不是太好了些?”
    程祈君早就察觉到了这件事,他倒是暗中观察了唐尧许久,没找到唐尧的任何错处,又见唐尧对妹妹的呵护程度比起他与二弟,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看见了唐尧在妹妹身边有一些略微逾矩的举动,倒也纵容着。
    换做了是桐城那些让他看不上眼的,他老早就明着阴着给了苦头吃了,怎会像是现在这样明知唐尧的心思而故作纵容。
    他淡淡道:“的确对念念很好。”
    程祈元闻言,脸上的不悦之情更浓了。
    他今个儿在知道了妹妹的马车没回来之后,跑去城北找了,方向正好反了,要不是这样,许是就是他亲自将自个儿的妹妹带回来了!
    他还是得去同自己的妹妹说道说道,不能因为唐尧救了她好几次就对唐尧产生了什么感激之情,这唐尧俊秀的外表下还不知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
    妹妹还是自己守着更安心。
    程祈君睨了程祈元一眼,见他现在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微怒,道了句:“二弟日后收敛些,可别让人一眼看穿了。”
    他这弟弟聪明是聪明,就是性子一直不够稳重,又太实诚,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放心。
    另一边唐尧在回到了安国公府的时候,已是子时三刻了。
    他刚踏进安国公府的大门,一道鞭子朝着他的身子就甩了过来。
    第066章
    鞭风凌厉, 朝着唐尧的右胳膊卷去。
    唐尧反应极快,连半分停滞都没有,身子一跳便躲过了鞭子。
    抬眼看着一身墨竹长衫的安国公站在正门前, 脸上的神情冷凝着, 脸色也很不好看,同国公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的表情一般威严, 唐尧站稳身子, 脸上立刻带上了笑:“父亲。”
    安国公再度挥手扬起鞭子,欲往唐尧的身上抽:“夜半不归府, 你又去哪惹事了?”
    安国公对自己的独子唐尧一向严厉。
    原本今年开春之后,自儿子救下东宁侯府二房一家之后, 安国公便觉得自己的儿子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虽说在他面前的性子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但是惹是生非的时候少多了, 安国公还以为唐尧这是长大了, 脱胎换骨了, 可是瞧瞧今夜,他这不又蹿出去了?
    若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唐尧定是会将那长鞭夺下来,但是现在他只是在躲着,边躲着边道:“父亲误会了。”
    安国公脸上怒意不减。
    忽然被人一拧, 安国公就对上了福宁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睛。
    福宁长公主拧了把安国公胳膊上的肉:“大事小作,他不过是出去得久了些,就扬着鞭子来打他, 我儿可什么都没做错。”
    安国公翁了翁唇,鞭子倒是松了下来:“你问问他当真是什么都没做?”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唐尧晚归,不是跑到西市的聚福居赌.博去了,就是又同人闹事了,一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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