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南玉碧水和君子兰送给你吧。”太子晟恹恹地坐在一旁,给谢游使了个眼色。
谢游恭敬地将东西递给妣云罗,妣云罗接过来,心喜的看了看,笑道:“谢谢太子哥哥,不过今日我找你可不是为了赏赐。”
妣云罗将东西放到一旁,忽然话锋一转道:“太子哥哥,上次陷害你的人,你就要那样算了么?公仪长与郗如此藐视你,你难道不想一雪前耻,令他们刮目相看么,还有父王,难道你愿意永远被他拿来和九妹作比较,说你还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么?”
妣云罗脸上笑意不变,却句句戳了天子晟的痛处。
“我……我如何不想。我日日想,夜夜想,没有一刻不想成为父王期望的儿子,可是我……”太子晟握成拳,一下子砸在桌子上。
“嘶——”他疼得抽了一口气,忽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丧气道:“可是我想有什么用,我确实没有……”
妣云罗听着天子晟险些要承认自己无能,赶忙打断道:“不,太子哥哥,你只要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你就什么都有了。”妣云罗见太子这个颓然的样子,也不卖关子,先是对着他悄悄耳语了一番。
太子晟听完眼睛一亮,终于拿正眼看待妣云罗。
“只要抓住幕后之人,太子哥哥你说不定能反转一把,就算不能,至少也能出口恶气。”
“没想到那天竟然是妹妹救了我。” 太子晟无比庆幸和感激地望着妣云罗,心情比来之前放松了不少,并好奇道:“妹有何良策,快和哥哥说,待他日我……定然不会忘记你今日这份恩情。”
“我们本就是兄妹,相互帮助是应当的。况且妹妹我不过是个女儿家,哪里懂得国家大事,不过是侥幸遇到了一个人,觉得他很是有才能,便想着将他举荐给太子哥哥你。”妣云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亲切,陈玉站在帘子外面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应声而出道:“在下陈玉,字明远,拜见太子殿下。”
陈玉身上有一股儒雅的人气息,一看就是饱读诗书那种人,太子连忙迎上去道:“不知陈先生对孤现今之状,有何秒解?”
陈玉道:“太子殿下乃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些功名和威望。如今大王和郗佐傅都致力余改革旧政,然而却遇到了全所未有的阻力,如果太子能推动此事,不仅能让全力主导改革的郗哲对你心怀感激,还能让大王瞧出你的能力。”
太子晟有些心动,可想想那些反对的力量,又冷静下来道:“此事谈何容易。孤的地位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事孤若支持,便是与五大世家的人作对,一旦得罪他们,纵使父王也保不住我。”
“太子殿下,我大晋多山地,臣里有几张农具的图纸,只要按照这个生产,便可帮助农民将无人荒山开凿出来,这样既能有利于郗佐傅的新政,也不会与世家大族有所冲突。”
陈玉拍了拍,便有人将铁铲、钉耙、铁犁等工具拿了出来。
太子晟见了这些农具,颇为新奇的上前触摸,发现它们竟然比他腰间垂挂的匕首还尖利。
“虽然这些农具瞧着很好用,可是铁器十分昂贵且难以生产,百姓连买地的钱都没有,又怎么购置得起铁器?”太子晟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异想天开,但隐约之间已经对陈玉有所信服。
“太子殿下,经过草民改良之后,铁制农具生产已然和铜器差不多容易,根本不用发愁。届时,我们只要打着太子的名义,以分期的方式将这些农具租赁给农户,待来年他们有了收成,或给钱,或给粮食都行,这样太子既得了民心,又能充实国,岂不一举数得。”陈玉继续蛊惑道。
“陈先生果然是大才呀,孤王日后定然要重用于你。”太子晟不由惊叹连连,一扫方才的颓废,变得对陈玉礼遇有家。
陈玉却摆了摆道:“草民能有今日,全劳公主慧眼识珠,而殿下您是她的亲哥哥,因而草民此番作为,不过是本分罢了。”
陈玉可不敢在晋枭王当政的时候跳出来,于是便把功劳推给妣云罗,妣云罗忌怕王后、忌怕任何人,更加需要低调,于是又把皮球推给太子:“太子哥哥,妹妹是女孩子,所关心的不过是嫁人一事罢了,只希望日后太子哥哥允我自由挑选夫君就可,至于这个功劳,就是给了妹妹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是直接是太子哥哥你想出来的。”
“这……”太子晟有些犹豫道:“我平常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父王他会怀疑吧?”
“怕什么。只要民众认可太子哥哥,其他人就是怀疑,也只能点称赞。”妣云罗说这句话时候,气势十足,这给了太子不少勇气。
“妹说得对。”太子想通之后,便立起身告辞。
这时,采莲提着一盒玫瑰鲜花饼上来道:“这是公主命奴婢亲制作的点心,太子殿下不妨带回去和太子妃一起品尝。”
太子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无比顺眼,采莲长相温婉可人,还带有一股娴熟的韵致,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好好照顾妹,这块玉佩赏给你。”太子慷慨的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赐给采莲,指还有意无意的抹了一下采莲的指。
*
太子人虽然平庸了点,但好在并不全然没有脑子。他回去将那些东西润色了一番,便鼓足了勇气去见晋枭王。
晋枭王冷落太子,一方面,他是想逼得太子去求郗哲和公仪长,让他欠下恩情,待他继位之后,才能继续帮郗哲推行新政;另一方面,他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好,已经撑不到姜氏的孩子出生,更别说是活到他长大那一日,于是便想提前谋划,将荣郡王记在虞姬名下,能够护住她去封地安享晚年。
可以说,晋枭王做这一切可为煞费苦心,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有一天太子会立起来,主动站起来支持新政,并且还提出了他和郗哲都未曾想到过的办法。
“父王,自从新政实行以来,儿臣才终于明白父王的难处。这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儿臣决不能让父王拼搏下来的江山毁在儿臣里,就算不能令其变得更加开阔,也要变得更加富饶,让百姓居有所属,腹有所食。”
太子晟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个帝王该有雄心,晋枭王不由欣慰道:“寡人的太子终于长大了。变法这件事就全交由你和郗佐傅来办,寡人老了,是该歇下来逗弄儿孙了。”
晋枭王并不关心这个计策是谁的,身为太子,未来的国君,他只要知道用人之道便可,此刻他能在危时刻,抓到有用的人,便是一种本事,不过就是苦了公仪长和郗哲了,太子必然会因此记恨上他们了。
“哈哈!!”晋枭王想到这里,不忧反乐。让太子向臣子低头,本来就是下下之策,如今太子能自己立起来,还能吓吓那些臣子,这可比之前的计划令他面上有光多了。
晋枭王大笑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疾咳起来,太子连忙去扶他,晋枭王挥了挥道:“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让那些大臣们看看,寡人的太子亦不输任何人。”
太子从建章台出来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事,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一时豪情万丈。
第28章
太子从建章台出来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一时豪情万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子都拉着郗哲商讨变法之事。
虽然铁农具的造价变得十分低廉,百姓们也给出了积极的响应,但新的问题又迎面而来。
铁制品这种新事物的出现,且还如此低廉,那些世家见有利可图,皆蜂拥上来,甚至高价从平民买回,然后再倒卖到其他地方,甚至其他国家。
在这个过程,世家取得暴利:农民还了购买铁器的钱,且有足够余钱来重新购置一套甚至多套农具。
这瞧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从得利,但郗哲却不免担忧起来。
铁器被推行,并取代铜器是必然的事,但若是流通道他国,岂不是对晋国的一种危害。
郗哲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但太子却显得气定神闲。
无他,因为有人已经给他吃下定心丸。
“郗佐傅,铁器的生产秘方被孤严密的藏起来了,那些生产的匠人皆有造册,并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因此,只要我们掌握关键技术,其他国家便会永远落后于我们,并且他们的财富也会源源不断地流入我国,令我大晋的百姓越来越富饶。”
郗哲听了太子的话,眉目忽然舒展开来,不过一会儿又疑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世家岂不是越来越强?若任由他们发展,日后岂不是要发展到无法牵制的地步?”
“……”这个问题不在太子的备案,于是他被问得一愣,不过他最近练就一副装能的样子,于是微微一笑道:“父王近来卧病在床,孤得随时侍奉在左右,这件事怕是要劳烦郗佐傅多费心了。”
变法能进展到如今这一步,郗哲已经十分欣喜了,至于世家这一块,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心里也早有谋算,他之所以问太子,只不过是想听听太子背后那个人的高见。
此刻见太子转换了话题,郗哲也不戳破,只恭敬道:“臣遵旨。”
*
这边,晋枭王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被虞姬给气到了。
虞姬素来聪慧识大体,不会像一般的后宫之人一样,挣来斗去,于是到了晚年,他便愈发喜爱于她,就连她今后的生活,都替她安排好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后宫的女人,一旦你给了她权势,她便会生出野心。
一日他正和虞姬聊着天,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跑来,说宓氏忽然大出血,晕倒了在地,并且还闪烁其词,将宓氏近来时常呕吐,肚子凸起的症状说给他听,还隐隐隐射到太子身上。
晋枭王震怒的去查,却发现宓氏不过是来了月事,而肚子凸起,不过是吃了东西不消化的原因。
这件事里面,并没有发现虞姬的脚,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但晋枭王却几乎可以肯定她在其参与了什么,并且上次太子出现在宓氏寝宫,宠幸了宫女的事情,也必然是由她主导。
只是聪明飞被聪明误。这宓氏看起来没有头脑,但反击起来,亦丝毫不逊色于虞姬。
“怪不得所有的君王都要自称寡人。”晋枭王独自在建章台喝了一个晚上的闷酒,第二天便病倒了。
平日晋枭王便对虞姬多有偏爱,宦者高宥便道:“大王,要不要唤虞姬娘娘来伺疾?”
“不必,唤王后和太子来吧。”晋枭王挥了。
很快,便有人去通知了王后和太子。
“大王……”王后一上来,便声音哽咽。她近一年来被折腾得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了不少,晋枭王见到这个发妻,倒是想起她往日的好来。
“小君,这些年辛苦你了。”晋枭王温情不过一瞬,紧接着便道:“寡人的江山便交由太子了,只是孤要你们发下毒誓,待孤王死后,不可以活人殉葬,年至十五的王子皆要分封出去,孤年幼的孩子,也要好好抚养,尤其是玥儿,晟儿,你要好好待她,等她长大,必然会成为你的帮。”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晟望着昔日强大的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不由有些伤情,对于他最后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当他举取来,正要发誓时,王后忽然大声道:“妾身黎氏,今日对天发誓,必然不会以活人殉葬,定然会善待大王的子女,尤其是九公主水玥,臣妾必然会悉心照顾,否则便教臣妾不得好死。”
晋枭王听得王后的保证,便放心多了,不过想到一件事,便对太子道:“如果他日池砚混得一官半职,你便代孤王做主,为他和九公主赐婚。”
“是,儿臣知道了,一定会为妹妹们谋求一个好婚事。”太子晟听父王临终之言,全是为了九妹妣水玥考量,不由有些吃味,回答的时候,便有些含糊其辞。
晋枭王说完这些话,已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哪里又心神逐字逐句的斟酌,他听得太子应下,便昏睡了过去。
第29章
晋枭王这一睡,持续了一个月,才彻底结束。其间,太子一边伺疾,一边处理政事,整个人廋了一大圈,不过这时候,他的才德和孝心也被百姓和世家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一年,晋枭王薨,谥号“武”,太子晟继位。
举过大丧,万民齐哀,全国着素服,不可饮酒,不可宴请……
个月的守孝时间,所有人皆面呈伤痛之色,不时便要泪洒衣襟。
这其有人面上哭,心却欣喜不已,例如王后;而有的人则是没站着对位置,或者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所以对自己的的未来感到惶恐,不由自艾自怜,这其便有虞姬、妣水玥以及一些大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他们一直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其便包括了妣云罗。
晋枭王的死,不仅仅是整个大晋的丧事,但对于其他诸侯过来说,确实一个可以伺而动的大好时。
不少国家蠢蠢欲动,暗暗侵犯和蚕食大晋边界。
动作最明显的就是曾经被晋国连夺数城的魏国。曾经,魏国国君去世,晋国便趁攻打他们,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魏国也想趁此良,将曾经丧失的疆土夺回来。
大晋的边疆弥漫这硝烟的味道,然而此时,晋国的国内正在送晋枭王最后一程。
大祭司陈服拿出先王遗诏,念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死后,不得生殉,一切以陶俑替代,若有人违背,尽可诛杀。”
站在下方,王后听到此诏,眼里闪过怨毒的神色,不过眼见着晋枭王的玉棺被人送进王陵,她还是忍住了心的恨意,忽然伏到地上,痛哭一声。
“大王——”
随着她着带头一哭,在前头的晋枭王的子女妃嫔也跟着放声哭豪,紧接着是其后的大臣。
此刻,整个王陵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妣云罗跪在其,回首一望,整个背后除了乌鸦鸦一片黑色的人头,就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晋枭王这个父亲,妣云罗从未承认过,他的死早在她的预料之,她一点也不伤心,只是个月的丧期实在漫长的可怕,她每日被迫跟着茹素,食不下咽,整个迅速消瘦下来,脸色变得有些蜡黄。
“父王,你不要玥儿了么?玥儿还没有长大成人呢?”
妣云罗正为这难捱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而感到庆幸,跪在她身边的妣水玥却忍不住小声的抽噎起来。
她自由被晋枭王宠着长大,感情深厚,她一方面因为亲人的离去而伤心,另一方面,却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
王后便成了武后,此后再也没有人压得过她,她与虞姬等人的性命实在堪忧。
确实如某些人忧虑的一样,王后成了武后,她最想做的就是将曾经那些碍眼的存在拔出。
可是曾经,她在晋枭王面前立下誓言,不设人殉,要爱护他的子女,再加上晋枭王那道密旨,她便不好对她们下,可是一想到那些碍眼的嫔妃,尤其是虞姬,若要让她舒舒坦坦的活着去封地荣养,王后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