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适汝看他的反应,才相信他并不知此事:“你不知道?”
赵世禛一笑道:“我还以为她都嫁了、至少也在谈婚论嫁,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宣平侯也没跟我说过半个字。”
郑适汝诧异:“宣平侯没提,难道是……内宅女眷的意思。”
赵世禛淡淡道:“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这件事儿不成。孟吉的心机不在你之下,她若是想对姗儿怎么样,我只能除了她,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跟宣平侯府闹翻,当然不能让她进门。”
郑适汝嗤地笑了。
她本来还预备着一肚子的话要探赵世禛的意思,比如他想不想考虑此事,对孟吉感觉如何……等等,没想到这个人已经直截了当的把所有都说了出来,甚至预想到了以后,且这般的冷漠无情的口吻。
郑适汝笑道:“她的心机不在我之下,您这是在夸我么?”
赵世禛才笑道:“放在别人身上未必是夸奖,在嫂子身上当然是了。”
郑适汝哼了声:“你既然不考虑孟吉,那你想得个什么样儿的?”
赵世禛皱眉道:“要得的我已经有了,好端端地在家里呢,你又不是不明白,若不是要应付皇上,又何必这么费事。”
郑适汝见他果然是铁骨铮铮地一心向着阑珊,几乎大笑。
赵世禛瞧着她满脸忍不住的笑意,却又道:“你放心,多谢你帮我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也难为你了,实不相瞒,解决的法子……我已经有了一个。”
郑适汝又诧异又疑惑:“什么法子?”
赵世禛本不想多言,只是郑适汝毕竟不是别人,她尽心尽力的,却不可瞒着她,当下略走前一步,低低告诉了她。
郑适汝的双眼睁大到极致:“你、你居然……”
赵世禛道:“他们既然不放心,我自然就做点让他们很放心的事。”
郑适汝叹了口气:“这法子,举天下只有你能想出来。”
赵世禛笑道:“多谢夸奖。”
郑适汝却道:“叫我看,你这法子虽可以,但还有不足。尤其是在皇上面前,对皇上而言,恐怕仍是需要一个像是孟二姑娘一般身份的人在王府内,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赵世禛啧了声:“除了孟二,你没有更好的人选吗?”
“有是有,但……”
不是有这方面的缺陷,就是有那方面的顾忌。
赵世禛不由分说道:“只管找个蠢点儿的,闹事儿我是不怕,先应付了眼前再说。”
郑适汝服了,冷笑道:“如果人家不称心,你就仍用之前对付郑四的法子?既然人是我挑,我可不想自己白白沾了手上血。”
赵世禛笑道:“这不过是最后的法子,若乖乖的话我自然不会走这一步,再说,解决就非得杀人不成?难道就不能休离?”
“好吧,不过……”郑适汝想了会儿:“宣平侯府那边,我总觉着不大放心。毕竟孟吉是容妃娘娘曾看上的,皇上似乎也很中意,他们家本来不算是攀龙附凤之辈,如今突然透出这个意思,事出反常。”
赵世禛见她这么说,也一想道:“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去探探究竟。”
此后,赵世禛便又跟郑适汝见了一面,这次他的态度跟第一次大相径庭,竟道:“便定了孟二吧。”
郑适汝不明所以,忙问:“你说什么,为何?”
赵世禛并未多做解释,只说道:“她不会威胁到姗儿。”
郑适汝皱眉:“你怎么知道?”
赵世禛道:“她要的不过是个名分,这就简单了。”
郑适汝听着这口吻,突然间道:“你见了她?”
赵世禛道:“我去过宣平侯府,跟她见过了。”
郑适汝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名分这种事,是谁先提的?”她难以想象孟吉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更不能想象赵世禛跟孟吉相见是一种什么诡异的气氛跟场景。
赵世禛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嫂子,总之你放心,孟二不敢对姗儿怎么样。她知道郑四的前车之鉴,她也知道当初她那个落魄的未婚夫也是我弄的,倒是小看了她。”
说到这里赵世禛扬眉道:“不过她既然都知道了,却还安分守己的,可见是个沉得住气的。且她清楚我的手段,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给她她想要的,同时也应付了父皇就是了。”
郑适汝无法放心。
所以此后她又找了个机会,亲自在王府见了孟吉一面。
只是从孟二姑娘的谈吐之间,瞧着她对于阑珊是多有推崇,而且所说的话也不同于流俗之类。
她应该猜到了郑适汝是来探自己虚实的,甚至说道:“从来都只听说过那些离奇的女扮男装的典故,如今发生在本朝,也算是恭逢其时了,只是太子妃身份高贵,等闲不能相见,若有机会可以侍奉左右,自然是我的福分了。”
郑适汝听她说到这种地步,索性道:“二姑娘,想必你也知道了,是我在替太子妃掌眼后院的人,我问你,你为何想进东宫?”
孟吉虽然极有涵养,猛地听了这句,仍是红了脸。
可虽然羞赧,孟吉却仍是从容道:“既然娘娘问了,就恕我大胆,娘娘知道我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但是……太子妃本身是个传奇人物,而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方才的话并非是虚言,而是真心这般觉着,倘若我能够伺候他们两人身旁,却比嫁给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庸庸碌碌一生更强上百倍。”
郑适汝微震。
她盯着孟吉,又道:“你总该知道,太子的心都在太子妃身上。”
“是,但我没有那种痴心妄想,”孟吉对上郑适汝的目光,正色道:“我不过是知道,皇上不会容许太子身边没有别人,也正因如此,娘娘您才急欲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而我就是那个应皇上眼的人,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求的绝不会去碰,毕竟我也是惜命的。”
她果然聪明之极!
“你若惜命的话怎么不知道——你不该生出进东宫的念头。”郑适汝道。
“娘娘,”孟吉仍是平静应对,道:“我进东宫,一为太子在皇上眼中过的去,另外,对我们侯府当然也有好处。至于我自己,横竖有了安身立命之地,而太子妃又是个仁慈能容人的,这已经极好,也已经足够了,所以……很想请娘娘成全。”
郑适汝心里本还有些疑虑,可是听孟吉说到这种地步,她便无话了。
此时,郑适汝对阑珊说“担心一件事”,阑珊问她何事。
郑适汝摇摇头道:“不要紧,兴许是我多虑。”
阑珊哪里肯放过,追问道:“你到底多虑了什么?是不放心孟姑娘吗?”
郑适汝道:“我不是不放心她。”
“那是谁,莫非……是五哥?”
郑适汝拧眉。
阑珊本是随口玩笑的一句,见状诧异:“你真不放心五哥?你难道觉着、觉着五哥会喜欢她?”
郑适汝笑道:“我不想让他记恨我,所以我并没这么说。”然后她敛了笑,淡声道:“只是让你别傻傻的,多留点心,这话非但是对孟吉,也是对别的人。”
此后,皇上下旨赐婚,宣平侯府孟吉入东宫,为太子侧妃。
几乎跟旨意前后脚的,是东宫一名执事从江南而回,竟带了四名相貌出众,堪称绝色的女子。
这四人到东宫之后先给阑珊过目,却都是体态曼妙,容貌秀丽之辈,且吴侬软语,大有江南腔调,风情娇媚,看的阑珊都觉心动。
很快,其中两人给封为奉仪,两人为昭训。
又过数日,坊间便传遍了,说是太子殿下甚是宠爱这四个绝色的江南女子,几乎都冷落了太子妃了。
再加上太子侧妃进门在即,一时间,京城中颇有些声音为太子妃抱不平。
第285章
这日正是江为功跟方秀伊的大婚之日,清晨起来,天空飘了几点微微的雪花。
阑珊早跟赵世禛说过了,今日要去江府坐席的。
吃了早饭,阑珊特意换了太子妃的品服,带了同样一身正式冠服的端儿一同前往江家。
因为方秀伊的家不在京内,发嫁就从郑适汝给方秀异住的那座南坊别院,是以今日郑适汝作为娘家人,也在别院那里吃酒。
阑珊则在江家这边儿。
江家众人以及内宅女眷早早地在门口恭候,江夫人同众人毕恭毕敬地迎了阑珊,陪着入内去了。
江为功则一身喜袍,乐颠颠的,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不多会儿,宾客陆陆续续到了,姚升也早早地赶了来,见了面笑道:“恭喜江大人,先来让兄弟沾沾喜气。”说着握着江为功的手,彼此抱了一抱。
江为功拍着他的背,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别急!下一个很快轮到你了。”
姚升笑道:“多谢新郎官儿吉言。”
且说阑珊在江夫人陪同下到了内宅,在首位上落座,跟江家来往密切的其实没什么高官,只因江为功在工部崭露头角,工部一应认识的,以及那些格外想要结交的,才来了十几个。
只是众人都想不到,今日太子妃竟亲自驾临,所以又是惶恐,又是面上生光,暗觉欢喜。
不多会儿,外头有人进来跟江夫人报说:“工部的温侍郎到了。”
又过片刻,竟是一个丫鬟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一个正是言哥儿,另一个却是赵元斐!
阑珊见了言哥儿还罢了,突然见到六皇子,吓了一跳。
赵元斐则忙向他使了个眼色。
江夫人因为认识言哥儿,且元斐只穿着寻常的深蓝色缎袍,相貌俊美,气质不凡,却只以为是言哥儿的什么同学之类,便忙亲自领着他们两个到了阑珊跟前。
言哥儿跟赵元斐行了礼,阑珊忙叫他们到身旁,悄声问道:“六殿下怎么来了?”
赵元斐笑道:“嫂子,你不要声张,我是听言哥儿说今儿工部的江大人成亲,甚是热闹,我才要跟着他一起来的。”
阑珊忙问:“是怎么出宫的?偷偷跑出来的?”
赵元斐道:“不是,我原本跟父皇请旨了,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温侍郎,特拜托他带着来的。”
阑珊松了口气,又听是温益卿带了来,却有些意外,温益卿居然肯帮着他。
她忙又看言哥儿:“你是跟着谁?”
言哥儿道:“我是跟着王叔叔来的。娘亲本也要来,只是有点事情所以来不了。”
“什么事?”阑珊赶紧又问。
言哥儿道:“他们也没跟我说。”
三人说话间,冷不防端儿见了比自己大的这两个人,格外高兴了,竟在旁边叫:“哥哥,小叔叔……”
前面一声自然是叫言哥儿,后面这句,却是称呼赵元斐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小孩儿,江夫人等又未曾十分靠前,听的不算真切,就算听见了的,也只当是小世子童言无忌罢了。
阑珊想了想,便打算等坐完了席后,大不了顺路往西坊一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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