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矛盾枷锁始终在,一种满盘算计落了空的无奈感。
白语薇捏捏白语画的脸,“天都黑了,来干嘛。”
“我来陪床啊。”她白了眼陆淮修,别过脸去,“我不想让我姐受伤害。”
白语薇和陆淮修同时沉默了,他起身,给白语薇掖了掖被角,“那我先走了。”
“等等啊,”白语画看了眼白语薇,见她低眉不语,不情愿地问她,“姐姐,你要我陪还是......他陪啊。”她有点委屈,罗萍不允许她跟陆淮修大声说话,她指责他家暴姐姐,罗萍怎么也不信,气坏她了。
罗萍在这种时候都不如白森山,他还抽了一夜凶烟,有事没事就催她快去医院看着。她觉得,男人果然在这事上比较懂男人。
“随便。”
这一随便,陆淮修心头一松,“我留下吧,语画陪了两晚了。”
“还是我留下吧,”她赌气从果篮里取出苹果,拿刀果断扎进,“有些方面你也不方便弄。”
她指的是卫生棉,可陆淮修当是已把他排除在法定夫妻义务之外,强调了句,“还没办手续,我还有义务。”
还没办,就是要办。白语薇吃了记闷拳,老天排的这场戏似乎不准备放过她了。她对白语画说,“语画,我想吃苹果。”
白语画应了一声,心中了然,转身将洗手间排风打开,给他们留空间。
白语薇说过暂时不想生孩子,上回她错以为她怀孕,她便坦白自己做了皮埋,所以这次怀孕打的白语画措手不及,amy哭着说,他们在吵架,陆淮修说了很伤人的话。
“多伤人?”白语画无法想象陆淮修会对白语薇说什么伤人的话,他从来都是情话绵绵的温柔先生。
“陆先生说,太太怀了孕他也不信孩子是他的。”amy说完,白语画的眼泪和她的在地砖上融成一片。
没想到真怀孕了,而这个孩子大概听见了。
她知道白语薇是爱陆淮修的,那样的谦谦君子很难不沦陷,即便心高气傲如白语薇,也被那俊气的面皮和温柔的情话俘获。
都说白语薇手段高,可在白语画看来,心怀真心的人,面对爱人是手无寸铁的。
你看,这不是伤透了吗?她宁可姐姐像陆淮修指责的那样,没有心,也好过奉上一颗真心,碰见一个烂人。
白语画激愤之下说了很多过激之言,陆淮修一动不动,就听她倒豆子一样哭啼啼惨数白语薇的痛苦——
“你知道她都不爱哭的人,去了那个该死的墓难过了多久吗?”
“她睡眠本来就差,知道那事儿后就开始吃安眠药,以前我怎么劝她吃药,好好睡一觉她都不肯,总说自己睡的还可以,呜呜呜,那次主动问妈要药我就应该知道,她肯定是彻夜不能寐了。”
vip楼层空旷,她语无伦次的哭诉在廊间扩开。
“陆淮修你说话啊!我姐姐做错什么你要这样!”白语画急了,扯住他的袖子,拼命摇拽着他逼他说话。
可陆淮修挺直着背脊,紧抿薄唇,无情地像一尊雕塑。
急切之下,她口不择言把amy的猜想问了出来,“是我姐姐错了吗?是她......出轨了吗?”说完她死咬住嘴唇,怕他说是,那白语薇的婚姻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如果是出轨,那么他们激烈到听似动手的争执,牢固感情的突然破裂,一下子有了解释。
罗萍刚好出来,见走廊的此景,赶忙拉住白语画,“说什么呢,哭成这样!孩子没了你姐夫也不好受。”
白语画瘪着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反正他是罪魁祸首。”是的,她不喜欢出轨,觉得脏,可如果是姐姐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白语薇出轨也是那墓闹的,换她她也受不了。
“别闹,你姐姐肯定也有不好的地方,”罗萍拉住白语画,挤出笑向陆淮修抱歉,“阿修,对不起呀,她护姐姐,小孩子讲话急吼吼的,你别跟她计较。”
白语画嘟囔着脸被罗萍使劲往里拉,可她觉得自己还没发泄完呢,临进门那刻,陆淮修冷着脸拉住她,罗萍和白语画同时转头,他喉结滚动,咽了一小口唾沫,挤出温和的表情说,“别哭了语画,没,你姐没。”
陆淮修说没,白语画就彻底蔫了。她知道,一定是有,且对象很可能是汪致霆,因为他这两日连发了三条消息给她,问她姐还好吗?
好?好个屁!
苹果上的蜡都被白语画的指尖刮掉了一层,可她水龙头没关,水柱持续地击向手心,掩盖住外头两人的对话声。
白语薇低头扒指甲,“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过几天吧,医生说你太虚了,这次恢复恢复好。”其实医生说醒了就可以出院了,可想到她进食这么少,不如静脉营养来的实在。
“哦。”
耳边又只剩下洗手间那片的噪音。
陆淮修不知说什么,也许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无法弥补错误,就好像迟到的道歉和坦白无法卡进已经错位的婚姻。
半晌,她颤声问,“多大了?”
陆淮修指尖波过一道痛意,鲠着喉咙说,“45周。”
“这样也好,”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免得你不知如何是好。”
白语画洗好苹果出来,陆淮修头轻枕在白语薇的小腹上,嘴里像在念经一样,白语薇幽幽抬眼给她递了个眼神,她识趣的出去了,关门那瞬她听清楚了,姐夫在道歉,一直在重复“对不起”。
“为什么不问?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陆淮修望着她平坦的小腹心如刀割,既然曾经纠结过痛苦过,“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了才说!”
“清明那天想问的,可你有比我重要的事要忙,我不能不识趣不是吗?”她轻笑,颤抖着手捏住被子,又被他握进手心。她挣扎,又被握紧,“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是因为我吗?她隐隐猜测。
他苦笑,“我从没想要隐瞒,但是,我怕我说了你也如我一样坦白。”坦白是相互的,他做不到听她亲口说那些事。他怕她透出深情,也怕她太过无情。
果然。她冷哼一声,
“是啊,我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有些事,一夜也说不完。”她用力推开他的手,心口像被他的伤人之词虫噬了一样,痛的呼吸困难。
他们的交流并不愉快,天亮时陆淮修去了公司,白语画给白语薇热了碗粥,嗫嚅了半天,“姐,你和致霆哥......”
她抄起勺子,眼都没抬,“以后别提他。”
“那你们会离婚吗?”白语画也不敢碰这个词,可amy说他们就在吵这件事。
“不会。”白语薇喝了半碗,搁下勺,抽了张纸巾抿抿唇,“但现在我要离。”
“啊?”
白语薇没想到自己会为一段时间失智的痛苦留下无穷后患,她没有上帝视角,来不及埋怨自己的冲动与幼稚,也没有上帝赏的金手指,一轮轮难以忍受的戏剧反转撞进她的生活,超出了她的应对范围。
命运的□□,还是自己操控比较安心。
***
陆医生一早便来了病房,昨晚就听说白语薇醒了,所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病房,还带着点惯来见她的雀跃。
他抱着病历确认了眼她的状态,温和道,“好些了吗?”
“好得很,我们不是在手术室沟通过了嘛。”她装点了一下自己,现在整个人状态都比昨晚好。
“排的如何?”
“还在排,不过肚子没那么难受了。”她抚了抚小腹。他们都当她在产科手术室清了宫,可实际上她的宝宝还在药流中。
“在没有降低孕酮活力的情况下直接把加速子宫收缩的药吃了,你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够任性的。”陆医生拿出听诊器,简单地听诊了两处肺音,提醒她,“回去好好休养。”
白语薇说:“谢谢你配合我。”违背医德,陪我演戏,除了谢谢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深夜过来开药,却在吃了药后说要保胎,保不住又非要急着出血,”陆医生收起听诊器,调侃她,“陆太太,你们豪门真的好艰辛啊。”
白语薇挑眉摊手,故作轻松自得。见他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叫住他,“陆易冬,你跟他说了那事,他什么反应?”
陆医生一愣,白语薇很多年不这么叫他了,他没回头,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手扶在门把上,“好好珍惜吧,白语薇,他让我别告诉你。”
门轻轻合上,白语薇表情舒展,勾起一侧唇角。
第36章 芭蕉现
陆氏十八层, 艳阳在总裁桌前偷猫了一角, 恰好落在离婚协议书上。
陆淮修左手握笔,状似浏览合同,可过了许久也没翻页, 秦毅然上前指了指签字的地方, “陆总这里。”
陆淮修三个字被从左至右签下, 顿了会, 他问, “都谈过了?”
“是的, 还有商榷空间,但由于对我们不利......所以还是尽快。”
和汪家合作对控制舆论和正向宣传也有效果。
“可以。”陆淮修搁下笔, 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 将秦毅然打量了一遍,卸下严肃的神色, 用熟稔的语气道, “怎么没来问我?”
秦毅然喉头发紧, “离婚协议的话我接到电话就拟了,不知道太太醒了所以......”
“不是这个。”陆淮修拿过协议扫了眼, 面无表情地送进了碎纸机,“这个之后再说, 我说的是秦邈的事。”他双手交握,见秦毅然下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有隐忍之意,叹了口气, “不是我。”
下一秒,秦毅然诧异抬头。
陆淮修失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我们共事很多年了,是,我是有过介意,也特意想把秦邈调到身边来看一下我太太迷恋的是个什么人物。”
秦毅然蹙了下眉头,又很快释然地松开,作为男人,他能理解陆淮修,好奇正常,只是白语薇对秦邈怎么也称不上迷恋。
“所以,我没那么无聊。”他回头望了眼碎纸机,“只是没想到,我的下属和我的太太都怀疑是我,且还坚信,”他苦笑地摊了摊手,长腿交叉靠在了桌上,“看来我平时人并不如何。”
“没有,陆总。”秦毅然低下头松开拳头,手心一片冷汗。他一半庆幸不是他,一半又心悬线索落了空。
陆淮修这个名字从秦邈口中吐出时,秦毅然第一反应是否认,半晌,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是陆淮修要整秦邈,那他们共事这么多年的和风沐雨都是暴风雨的前兆,隐忍数年只为折辱,这堪比惊悚片。
陆淮修脚踝悠哉转动,扬扬下巴,故作轻松道,“好,解释清楚这事我们说下一件,是谁告诉你们是我的?”说完他目光一凛,气氛骤然压抑。
秦毅然权衡半天也没好意思把汪致霆供出来,他怕连累白语薇。离婚协议书从陆淮修嘴里说出来时,他便知白语薇可能暴露了。
白语薇这样的女人东窗事发自是无需同情,但想到有人因他的痴心和莽撞此刻正深陷地狱,免不得将同情和惋惜的情绪代入白语薇。
“那我问好了,是汪致霆吗?”他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本还算温和的眼里射|出一道阴鹫的光,令人遍体生寒。
空气静滞,秦毅然选择了沉默。
陆淮修笑笑,了然道,“知道了,不为难你,帮我办件事。”秦毅然刚松一口气,便听他声音淬冰,一字一顿道,“查汪致霆!”
白语薇说他清明很忙,明显有言外之意。确认行程表发现,他清明不过是开会和应酬,能有什么忙到她那番意味深长的。下午助理又整理了一遍外出记录,显示他的私人行程有第三墓园这一目的地,陆淮修听后微笑地点了点头,夸赞助理的周全。
待门一关上,他擎着一腔收不住的怒意一拳头砸向墙上的壁画。玻璃震碎,血溢向破碎的玻璃花,填满沟壑。
汪致霆!
墙画不受力,哐啷掉在了地上,血滴滴拉拉,将办公室绘出恐怖气息。
陆淮修走向保险柜,像是不知痛一样,输入了白语薇的生日。滴的一声,门开了。
没有名家收藏,没有金银珠宝,只孤零零躺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资料,他迟疑片刻才取出蒙了厚灰的牛皮袋。
阳光于傍晚敛去浓灿的金光,垂死地余晖攀在窗玻上,透入薄暮的光。碎纸机一张一张地吃进纸张,浪荡的旖|旎,生精的静态,大幅的迷醉都在浅浅的锯齿声消匿了个干净。
汪致霆难得与汪致远一道出现。他们二人向来不合,一起共事最后总会不欢而散,都说阴沉的汪家大少爷是汪二的克星,可实际不然,汪致远时常被汪致霆搞得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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