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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在沪市过年?
    容重言心里一喜,旋即又涩涩的,每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跟亲人们聚在一起,可艾阳却是只身一人,“好啊,反正过年的时候饭店也没有客人,折扣是肯定的,到时候我陪你在沪市好好玩几天。”
    “那说定了,”艾阳冲容重言挥挥手,“我明天办完事就回去了,你不用送我,下次我来,就让续经理给你打电话。”
    那多麻烦,容重言想了想,“我一会儿跟俊生说一声,让他跟电话局的人说一声,给你们庄子上也装一部电话机,这样有什么事你就可以直接打给我了,”怕艾阳不肯,他又解释道,“以后你做生意,也能用得上。”
    有电话当然是最好的,艾阳可不会在这上头跟容重言客气,“那太好了,不然我跟印刷厂玻璃公司这些地方联系,全得亲自跑一趟,太耽误时间了。”
    ……
    艾阳在床上小眯了一觉,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不是她不走正门,是她现在太显眼,这会儿出去,没准儿当时就能传到容重言耳朵里。
    艾阳找了辆出租车直接到玫瑰饭店停下,进了自己定好的房间,换过衣裳,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出去躲在饭店对面的暗影里,凌晨三点,从饭店出来的,就只会是赌客们了。
    “来了,”
    艾阳看着一个中年人被簇拥着上了一辆汽车,听他跟人说话的声气,就知道今天是赢了钱的,她等车开了,溜着暗影一路尾随过去,等汽车刚转进一条小路,艾阳一挥手,一记风刃,车胎迅速扁了下去。
    司机刚骂骂咧咧的下打开车门,就被人一把拽出了车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这位老板,出来谈呗?”艾阳拉开后车门,不等睡意朦胧的男人睁开眼,就将他给拍晕了,剥猪猡不是,她也擅长啊,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杀人夺物的勾当,何况今天她只劫财,不杀人。
    艾阳没有把人剥的只剩内衣的恶趣味,她掏干净了男人身上的财物,连手上的玉扳指,腕上的大金表跟脖子上的链子也没有放过,全都装到来时拎的袋子里,才施施然的回到她在玫瑰饭店订的房间。
    清点了战果,金表首饰这些她不敢现在出手,送人也有可能给人招灾,艾阳索性把这些留了下来,钱就好办了,艾阳也不去找什么慈善会募捐会的,那样的话,她就太显眼了,反正沪市棚户区里百姓数不胜数,这点儿都不够散的,捡着的人家,只当是过年老天爷发的福利。
    第二天早上,艾阳化了来时的大浓妆,叫了辆黄包车就出去找她的“小姐妹”去了,玫瑰饭店的房间她没有退,当初开房的时候,她就跟打扫卫生的服务员“闲聊”了,她是从北平来的,听说沪市遍地黄金,就来找小姐妹淘金来了。
    从服务员恍然的眼神中,艾阳知道她把自己想成那种交际花了,这是她要的效果,没有人会想到浓妆艳抹的交际花,是信河庄子上的小丫头,就算是将来顾励行查到作案是这朵交际花。
    艾阳一连在玫瑰饭店呆了三天,剥了四头“猪猡”,等一大早看着顾励行带着曲一峰杀气腾腾的进了饭店,她才退了房回信河庄子上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查到没有?”顾励行看着赌场经理,这也是他在洪门的得力助手了。
    经理也是一脸的懵懂,“我把被抢的四个都挨个问了,太快了,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人,等冻醒过来,才发现已经被洗劫一空。”
    这也是他最迷的地方,剥猪猡他又不是没见过,不过是仗着租界巡捕房不作为,三更半夜把人拖到暗巷,凭暴力硬抢,被抢人的除了财物尽失,挨顿臭揍不说,还被剥个净光,可这次,被抢的四个都是被人一掌拍晕的,身上的衣物也完好无损,跟惯常的做法有太多不同。
    第40章
    见顾励行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 经理忙报告自己的发现, “有两位是坐在汽车里的, 车胎爆了, 我们的人查了, 路上有钉子, 但是那些人怎么提前知道要走的路线呢?难道不是针对咱们赌场的客人, 而仅仅是针对这几个人?”
    艾阳爆人车胎哪需要钉子,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弄的太过诡异反而叫顾励行上了心,所以才补扔几颗,让钉子背个锅罢了。
    顾励行回头冲曲一峰道,“叫人打听打听,沪市道上是不是来了过江龙?再去自由饭店那边也给我盯着, 容重言那小子,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顾励行有些后悔自己的疏忽, 他派过去的人被容重言抓了扔到了葛桥柏广彬的二十六团了,基本算是废了, 顾励行也没去捞人,但容重言请来的可是高手儿, 他不能不防。
    ……
    黄山路续公馆也听说了玫瑰饭店赌场被抢的事, 续夫人扔下手里的账目,“真的不是重言干的?”
    续贵生肯定的点点头,“二爷不是赶尽杀绝的性子, 已经把大爷派过去的人收拾了, 就算是给了他教训, 必不会再以牙还牙的,而且容家是做正经生意的,被抢的那几个我也去打听了,还有人跟容家生意上有来往,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而且真的要做,他也不会瞒着您的,”只要透个风给续贵生,续夫人就知道了。
    续夫人又叹了一声,“老大这些年太激进了些,顾千山那家伙成天就想着拖后腿,也为难他了,”而她这个亲娘,又没有帮过儿子。
    续贵生心里不以为然,顾励行为难,有容重言难吗?
    十六岁留洋,书都没读完呢,十八岁就回来跟容氏的那些吸血虫们斗了,跟那些成天哭天抹泪鼻涕虫一样的人亲戚们粘缠,真不如顾励行跟帮里那些争权的人刀刀见血来的痛快呢。
    “两位爷都不容易,但现在也都算是站稳脚跟了,外头传的那些,都不算事儿,夫人您只管享清福就行了,”续贵生小声安慰续夫人。
    续夫人抚着手里的念珠,“你去查一查那四个人都失了什么财物,有什么金银玉器的话,去华界当铺还有黑市上寻寻,”
    她抬眸盯着续贵生,“查到了只管过来报我知道,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剥猪猡求的就是个“财”字,作案的人手法高明,自然不会在沪市租界里出手那些赃物,而管理最混乱的华界,就是最好的出处了。
    续贵生心里一突,忙连声应了,正要告辞,又听续夫人道,“听说重言看上了个姑娘?还在万国百货给她开了个摊位?”
    续贵生咽了口唾沫,他真不想说,但又不敢不说,只得把艾阳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续夫人,“俊生的意思是,二爷太孤单了,身边有个人陪着也挺好。”
    “汪俊生的意思?”续夫人没想到这事汪家也插手了,她是底层出身的,这民间寡妇再嫁也不是鲜见之事,毕竟没了男人的女人,生计不易,而且不听这位李小姐的具体情况,就听续贵生讲述时的语气,续夫人就知道,自己这个远房堂弟对李小姐的印象是不错的,甚至也是持赞成态度的。
    但是汪家,这就奇怪了,汪夫人是容竹卿发迹之后才娶的,家世才貌都极为不错,当初还是最早上洋学堂的女学生,她能同意容重言跟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还是梁维华的下堂妇走在一起?
    “汪家那边听说了没有?”续夫人有些好奇。
    续贵生想了想,“应该已经听说了,二爷两次送李小姐去华荣饭店,”华荣是容家的产业,那边儿经理说不定已经送消息过去了。
    “兴许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吧,”续贵生自己给出了解释。
    “也是,”续夫人点点头,“唉,重言如今是姓容的,还肯孝敬我这个娘,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叫重言讨厌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她满是精光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续贵生,“你也不许做!”不过是一个女人,就是十个八个的,只要容重言愿意,她必是支持的。
    “大姐您就放心吧,我是那种不晓事的人么?重言是个有情有义的,何况咱们续家,如今也指着重言呢,”难不成他投靠顾励行去?人家当年可是连亲娘都不认的,这舅舅家,算什么?何况还是远房的舅舅。
    ……
    汪夫人也正在问容重言跟艾阳的事,她虽然不是容重言的生母,但却是一手把容重言带大的,一直都把容重言当亲生的来养,所以当娘的跟儿子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圈子可兜。
    “我已经问过俊生了,应该是个好姑娘,但你们的差距……”离婚就离婚吧,可艾阳嫁的是梁维华,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安家那边,也不好说话啊。”
    容重言看了眼夹着尾巴要跑的汪俊生,“你明天去给信河把电话机给装上,对了,把你家翠翠也带上,这痊愈了,也让李小姐见一见,她以为翠翠是你新纳的姨太太呢!”
    汪俊生后背冒汗,尴尬的苦笑道,“是,我已经在电话机那边把手续给李小姐办好了,明天我亲自领人去装,至于翠翠,就别带了,那可是我家琼芳的宝贝儿,再冻着了。”
    “琼芳嫂子知道你咒翠翠了没?要不要下次见的时候,我跟她讲讲?”
    汪俊生可怜巴巴道,“爷,我可是站您这边儿的,您不想想,为了您跟李小姐,我出了多少力?”现在新娘还没迎进房呢,媒人就要扔过墙了,脸也翻的太快了。
    汪夫人轻咳一声,“好了,别在这儿贫嘴了,你回去吧,”
    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醋,“这东西都能叫她弄出来,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你准备怎么办?”
    容重言摇摇头,端起自己那杯,一口进去,酸的立马跑出去吐了,“这是什么?您爱喝这个?还不如那罐头呢!”
    他倒了杯茶给自己漱口,“妈,你真的爱喝?”不是以为是他的生意,才故意捧场的?
    汪夫人见一张脸皱的跟包子一样的容重言,心里一软,“你从小就受不得酸,记得以前,你爸还拿白醋逗过你呢,”
    “这东西喝着挺开胃的,我也没觉得有多酸,”汪夫人示意容重言在自己手边坐了,“你的婚事我并不想多干涉,但容家走到如今的地位,你的婚事不是可以随心任性的了,尹指挥使你知道吧?他家的太太,在我跟前夸过你几回了。”
    尹指挥使就是松沪驻军指挥使尹洋,他家里还有个小女儿,最是摩登风流,在沪上赫赫有名,汪夫人叹口气,“我其实也不喜欢尹曼如,那样的女子,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无所长,你娶了她,别说贤内助了,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
    而且尹曼如还风流的很,恋爱史简直就可以养一家小报了,容家再不是名门望族,这样的儿媳还是招架不来的。
    “可是那个李艾,但凡能说出口,我都不会反对的,”能让儿子动心的女人,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单看她能顺利跟梁维华离婚,还拿走了梁家一处庄子,就很不一般。
    “梅清姐跟李小姐是好朋友,您之前喝的果醋不就是梅清姐送来的?”
    容重言笑道,“妈您先别操那么远的心,反正尹家的小姐我是绝不会要的,至于李小姐,我们才刚开始接触,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但她绝不是大家想像中的那种没心胸没见识的女人,”
    想到艾阳,容重言忍不住唇角微扬,“我跟她挺能说得来的,我们还约好了,过年的时候我陪她在沪市转转,妈要是好奇,不妨见上一见。”
    自己见她?那怎么成?到时候怎么说?认还是不认?汪夫人颔首道,“也行,不过我不直接见她了,省得人家李小姐不好意思,挑一天我远远的看看就成,你是个万事心里都有谱的孩子,我不多管你,婚姻是人生大事,你自己得想好了。”
    ……
    汪俊生速度很人,电话线是直接从面粉厂扯出来的,等到下午,已经彻底接通了,艾阳新奇的翻着电话本,一个个看着上头的人名和电话号码,“哪个号能找到容先生?”
    汪俊生写了个号码,“容先生办公室的跟私人电话没登在上头,上头那个平时是秘书接的,你要是找他,就打这个,只要不出去,他都在的。”
    这会儿的电话还得先拨到电话局,由她们转接,艾阳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头“喂”的一声,她促狭心起,轻咳一声,故意哑着嗓子道,“是容重言容老板吗?”
    就算是电话那头故意改变了声音,容重言还是一下子听出来是艾阳打电话给他,但他装作没听出来,“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艾阳得意的挑眉,“我是你的债主,你还记不记欠着我的钱呢?该还了吧?”
    真是个财迷,容重言几乎笑倒,“我只记得欠了李小姐同游沪市,还欠了李小姐好多顿饭,钱嘛,好像并没有啊?要不李小姐再想想?”
    这下轮着艾阳扫兴了,她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听出来的?真没意思。”
    “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为了怕你没意思,才装着没听出来的,”容重言笑出声来,“真是个小孩子,很好玩吗?”
    艾阳生活的时代哪有这种电话啊,她当然觉得挺好玩的,“是,打个电话还得一下一下转圈儿拨号,挺有趣的,还有电话局的接线员,说话声音真好听,光听声音,就觉得那边坐着个美女。”
    就一通电话,她竟然想了这么多,连接线员的长相都要猜一猜,“我没在意过接线员,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还真是,就像现在,跟我说话的一定是位美女。”
    “哎哟,我的天,你学的可真快,”艾阳不由哈哈大笑,“原来容先生还有讨人欢心的天赋呢。”
    虽然艾阳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容重言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投向窗外,柔声道,“你现在很开心?”
    “是,这样跟你聊天儿,确实挺开心的,不过我经常会去罐头车间里检查情况,你打来也未必有人接,以后我一有空,就给你打好了,”这才是艾阳真正想跟容重言说的重点,她这几天还要去法租界一趟呢!
    她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记仇,顾励行敢轻薄她,威胁她,只抢他四个客人,艾阳是消不了气的。
    原来有了电话,他还是不能随时随地找到她,容重言多少有些失望,“那好吧,你让俊生把我经常去的地方的电话都给你,如果我不在办公室,你就打到其他地方找我就行了。”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乱打电话会打扰你的,”艾阳不是那种粘人的女人,连忙拒绝。
    “小姐,外头有人来了,”李嫂失急慌忙的跑了进来,“外头来了许多人,还吹吹打打的,”看样子下聘来了,可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听小姐说呢?
    艾阳只顾跟容重言说话,没听外头的动静,“谁来了?”
    汪俊生听见外头的声音了,还想问是不是庄子上办喜事呢,“我先看看去。”
    “外头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先挂了,”艾阳跟容重言打了个招呼,扣上电话跟了出去。
    赵元庆满意的打量面前的洋楼,这房子就是他们赵家的宅子也比不上,等他把里头的女人娶到手,这小楼、这庄子可都是他的了,“怎么搞得,叫门啊!”
    跟在赵元庆身后的管事跟媒婆应了一声,忙过去大声喊人,“怎么搞的,我们都到了大门儿前了,你们都不开门?小心我们爷将来把你们都卖了!”
    李照田跟鲁氏都换了簇新的衣裳,陪在赵元庆身边,“赵爷您大人有大量,我这个妹子从小没娘,不太懂礼数,你们赵家是高门大户,等人进门了,您好好教教她!”
    赵元庆已经听说了艾阳在十六铺说的话了,但他完全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一个小女人,还敢跟他犯倔?他要娶她,是看得起她,就像现在这李照田,被她骂出十六铺又怎么样,转头还不是收了他的田,高高兴兴带着他上门下聘,要把妹子送给他?
    汪俊生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着外头那群花红柳绿的人,“这是干什么呢?敢跑到信河庄子上闹事,不想活了不是?”
    赵元庆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汪俊生,感觉自己头发已经发绿了,他恶狠狠的瞪着李照田,“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是谁?”李家女子不守妇道,李照田得退他一半儿聘礼!
    李照田也不知道啊,“你是谁?敢跑到信河庄子来?”
    电话局装电话的工人也跟着汪俊生出来了,他们看着门外那群乡下土包子,“你们是谁啊?连汪经理都不认得?可真是得好好看看眼睛了。”
    汪俊生满意的点点头,趾高气扬的看着外头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敢跑到信河庄子里寻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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