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醉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暮幻,面露喜色,翕了翕唇想与她说话。可是……等等,暮幻的手怎么与非明牵在一起?!
他脸色转黑,“暮幻,你怎么在这里?”
暮幻往非明身后躲了躲,声音糯糯的,“这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没等祁醉再开口,非明冷声问道:“祁醉,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醉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奇怪,这武馆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你来得,本少爷来不得?”
非明勾唇浅笑,斜眼打量着他瘦弱的身子,“所以,你也是来习武的?”
祁醉挺起胸脯,轻咳一声,“怎么?不可以吗?”
非明扭头与暮幻对视一眼,抿唇偷笑,连带着身后其他少年也笑出来了声。
暮幻轻声调侃,“你这么金尊玉贵的大公子,还能吃的了这份苦吗?”
“怎么吃不了!男子汗大丈夫,什么苦都可以吃!”
暮幻无语,在心底默默送他一个白眼,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句哈从他口中说出来委实别扭。
墨潇在前厅同伙计问情况,晚他们一步赶到院子。
他看了看祁醉和耿中,问:“就是你们二人要来学武?”
耿中笑呵呵道:“是我老大要学,我就是个陪练的,墨师父不必管我,嘿嘿,不必管我。”
耿中家中有位堂兄,前些日子习武过度伤了身子,他才不愿受这份罪呢,他不过就是来武馆走走过场,陪祁醉大公子折腾的。
“你就是墨师父?”祁醉问。
墨潇平静点头。
祁醉将银袋子扔给墨潇,“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我要做你的亲传弟子。”他指向非明,“和他一样。”
周围少年“轰”地炸开,你一言我一语,皆道这祁醉口气不小。
墨潇掂了踮银子,嘲讽地笑了。
“怎么?不够?”祁醉以为他是嫌少,转头又从小厮手里取了几张银票一并递给他,“这下总够了吧?”
“不是银子的问题。”墨潇将银钱全部还到自醉手里,“你可知我除了非明再不收亲传弟子?”
祁醉不以为然,“墨师父你别那么固执,规矩是可以打破的。再说,你怎知我不如他?”
墨潇招手将他唤过去,上下摸了摸他的筋骨,摇头道:“你这个年纪习武已经是晚了,加上你身子文弱,又没有底子,不适合。”
“正是因为没底子才要跟你学,我要是无师自通还找什么师父?再说,本少爷才是十岁,哪里晚了?”祁醉很是不满。
非明邪魅一笑,懒洋洋道:“我四岁起跟着师父习武,你都这么‘老’了,你说晚不晚?”
祁醉眨眨眼睛,一时无言。
墨潇道:“你若真想学,只能从普通弟子学起,每日从基本功学起。若是想做我的亲传弟子,我劝你早些回去,不论是资质还是其他,你的确差了些。”
暮幻捂着嘴偷笑,“祁醉听见了没有,墨师父说你资质差,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和银子了。”
祁醉恼羞成怒,他讨厌暮幻看轻了他,于是口不择言道:“暮幻,你怎么有脸对我说教。你一个官家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非明拉拉扯扯,像什么话,看你日后怎么嫁的出去!”
“你!你说什么呢!”暮幻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她自小和非明就是如此,因着年纪小,别人从未这样说过她,可在场的人多,又事关女儿家名节,她不由地慌了。
她下意识地将手从非明掌心抽出,哪料非明握得死死的,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非明将暮幻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地看着祁醉,“祁醉,你若是想打架就直说,这里宽敞,我定奉陪到底!”
祁醉自知又说错了话,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墨潇低声制止,“非明,莫要惹事。”
暮幻耷拉着脑袋,一脸受伤的神色,“算了,非明哥哥,再为了他动肝火,被师父责罚,不值当的。这样的人不理他罢,我们回去吧。”
说完拉着非明要走,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不想看见祁醉这个大坏蛋!
非明点头答应,警告地看了祁醉一眼,与墨潇匆匆辞别,带着暮幻重返自家院子。
回去的路上,暮幻显得心事重重的,低着头一言不发,被非明握在掌心的小手借故不着痕迹地从非明手里抽出。
巷子里有卖零嘴的摊贩,非明问她要不要吃路边的糖葫芦,她看了一眼,然后顿顿地摇头。
非明心里清楚,暮幻是个心思重的,一定是被祁醉方才那番话中伤了,这个小脑瓜此刻也不知道再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用手弹了一下暮幻的脑门,“方才是挖金子,此刻一路是要捡金子?”他重新牵起暮幻的手,“拉好了,免得路上有拐子瞧你细皮嫩肉的,将你拐去乡下给人当童养媳,我可没法和林姨交代。”
暮幻揉揉脑门,心中泛起涟漪,跟在非明身边继续走着。
刚从后门踏入院子,暮幻停住了脚步,低着头似是有话要说。
“非明哥哥……”暮幻声音小的同蚊子一般。
非明闷哼一声,算是应她。
“方才祁醉说,我同你这样……”暮幻看了看两人交握着的手,“我会……会嫁不出去的,是这样吗?”
她抬起头,扑闪着幼兽一般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他。
非明盯着她这般可怜的模样瞧了许久,慢悠悠地开口问,“暮幻,你觉得我会让你嫁给别人吗?”
第11章
那日,暮幻从非明家中回来,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里,将丫鬟婆子赶了出来,谁也不肯见。
碧落瞧着古怪,还以为自家姑娘是在外头受人欺负,担心了好一阵。她拉来跟着暮幻的想衣打听缘由,想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碧落无奈,亲自跑了一趟林眠音院里询问。
林眠音听后一笑,说暮幻一整日都同非明在一起,哪里能受什么欺负,她这般情绪不好,大抵是同非明那孩子闹着什么脾气,他们从小如此,过一两天他们自会和好的,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她这样说,碧落心才安些,回到院子小厨房准备做几样暮幻素日爱吃的糕点哄一哄她。
这头,院里丫头在为自家姑娘的反常行径担心,屋里的暮幻却全然不知。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剩一张红扑扑地小脸探在外头。
她咬着手指反复琢磨,非明哥哥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允许自己嫁给别人,是不是代表他要自己嫁给他的意思?是不是代表非明哥哥承认他也喜欢着自己?
等等。
她用了“也”。
难道自己也喜欢非明哥哥?
这个想法让年幼少懵懂的她吓了一跳,她从小就跟在非明身边,喜欢看着他,喜欢跟着他,做任何事情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这种喜欢,是娘亲喜欢爹爹的那种喜欢吗?是男婚女嫁的那种喜欢?
暮幻拧眉苦想了许久,有一个答案就藏在心里,朦朦胧胧的,像清晨的迷雾,小小年纪的她还看不真切。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只有非明哥哥在身边,她才能安心。若是长大以后嫁给了别的男子,不能与他在一起了,她一定会难过得像死过一回,她不敢想像那样的日子。
与其这样,她宁愿不出嫁了!
如果,一定要嫁给一个男人,才与他能像娘亲和爹爹一样名正言顺地永远在一起。
那么她决定了,她一定要嫁给非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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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休沐日过后,暮幻贪睡在早晨起晚了,被碧落从温软旖旎的榻上拉起来,匆乱梳洗过后坐着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起课钟声响起之前赶到了书院。
学堂里头,学生来得差不多了,暮幻踏进学堂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角落处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非明今日倒是安分地准时来了书院,支着脑袋,半倚半靠在墙边,捡了一本叫不出名字的书本子看。
虽然还是那一贯慵懒散漫的架势,但他多少是将自己那日劝他用功读书的话听进去了,暮幻感到十分欣慰。
再听耿中同几个少年说,祁醉今日同先生告了假,不会来书院,她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先生起课后不久,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暮幻寻声望去,却是已有多日没在书院出现的好友盛妗幽。
盛妗幽是榕州通判大人家的嫡孙女,暮幻幼时在盛老夫人的寿宴中与她认识,后又在一个书院念书,一来二去的,这书院中除了非明就数盛妗幽同她最为亲密。
只是不知何故,盛妗幽有一个月没有来书院了。暮幻让人去盛家问过,他们只说盛妗幽是病了,她要进府去探望,被盛家婉拒了。
这堂是国画课,暮幻对作画没有天赋,在纸上胡乱勾勒几下,觉得无趣得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先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拉着盛妗幽去了后边花园。
拉着盛妗幽走到一处树荫下,她问道:“妗幽,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家里说你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吗?”
盛妗幽脸色不太好,噘着嘴,瞧上去郁郁寡欢的。
“别提了,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家中的那些糟心事呗!本来我倒觉得还好,不过是我娘与她的争斗,没想到这次那狐狸精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暮幻揪着帕子,试探地问:“就是你爹的那个……妾室?”
盛妗幽点头,“可不就是她!这个狐狸精害我好惨,竟然在我饭菜中下毒,险些让我没命再见你了!多亏医治及时,只是吐了好几日,在榻上躺了一个月罢了。”
“啊?这么严重?”暮幻又惊又怕,连声问:“那你现在可好了?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好了好了,”盛妗幽摆手,“起初昏迷了三日三夜,祖父请遍了全城的大夫来医治,这才抢回我一条命来,我又每日每日地喝药,这才清了体内所有的毒。”
“那就好。”暮幻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儿都没听人提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盛妗幽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与暮幻说了其中原委。
通判盛大人家有两个儿子,盛妗幽是二房嫡出,她父亲盛磊年纪与暮恒之相仿,却是次次科考落榜,至今没个一官半职。
他不爱与人来往,素日除了温书就爱喝点小酒,直到有一次他酒醒之后发现自己身边睡了个赤一身一裸一体的陌生女人,一向相安无事的二房从此就闹开了。
那女人原是大房嫂嫂的表妹,来盛府探亲,莫名其妙就睡在了盛磊床上。
嫂嫂娘家来人,闹了好一通,还嚷着要去京里告御状。为了息事宁人,给大房嫂嫂娘家一个说法,盛磊将那表妹收进了房里。
妗幽的娘亲痛恨丈夫喝酒误事,处处容不下这妾室。
而这妾室年轻气盛又长得貌美,不甘居于人下,几番挑拨盛磊与正妻的关系。
两个女人争斗得无休无止,年幼的妗幽也跟着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