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瀚海和何安农的会面谈判,牵动着无数关注举牌和反举牌事件的人的心。大家难得在资本市场看到这么一环扣一环、每环都很精彩的商业事件,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热情堪比追剧。
周瀚海在谈判中,在任炎和楚千淼一左一右地帮扶下,对盒农的董事长何安农清清楚楚阐明几个观点:
“鹰吉资本现在一身官司,自顾不暇;后面盒农想继续指望鹰吉做大,恐怕是不太可能实现了,索性不如盒农趁此机会解锁和鹰吉的绑定,与我们瀚海系结成合作。
现在盒农持有一部分瀚海股份,而我们瀚海系的一致行动人也持有盒农的股份并且已经成为盒农的第一大股东,我们互相渗透得都很深入,所以何总,不如我们两方展开合作,协同发力,共同整合国内的教育产业,共同创收盈利;
至于公司治理方面,瀚海可以给盒农留一个董事席位;但瀚海要在盒农的董事会拥有半数以上的董事席位。”
后面这条,是任炎和楚千淼让周瀚海对何安农提出来的。没错,他们就是想瀚海系作为盒农新的最大股东,通过对董事会的控制达到对公司的控制。
前面的建议,何安农都毫不迟疑地接受了。但对于后面这个要求,何安农表示不同意。
任炎和楚千淼早就料到何安农不会那么容易妥协。他们让周瀚海强硬地刚到底。
“如果何总不同意董事会这个设置,”周瀚海气沉丹田地说,“那我们瀚海系只好继续增持盒农股份了,等我们增持到30%,会向盒农的全体股东发出全面要约,收购他们的股份。等收购完成时,盒农将不再符合上市公司条件、终止上市公司地位。”
任炎补充:“资金方面,我们瀚海系也很充裕,现在我们两家的收购和反向收购热度很高,很多险资和私募都联系过我们,愿意加入进来,所以后续全面要约收购的资金问题,请何总不用为我们担心。”
楚千淼听着任炎的话,在心里笑骂了他一句老狐狸。他说得好像真的为了对方考虑似的,其实都是绵里藏针地软威胁。
而既然任炎已经唱了白脸,那她唱黑脸好了:“何总,恕我直言,要约收购完成后,我们不会留您继续待在盒农。”
他们白脸黑脸,一软一硬,加上周瀚海的中庸拉拢,很快彻底攻破了何安农的心理防线。
何安农权衡利弊后,最后与周瀚海就合作方案达成一致意见:两方将达成倾力合作,共同整合国内未来的教育产业;今后盒农股份会对瀚海家纺未来的经营发展发表建议,而瀚海系未来对盒农股份的经营发展起决定作用。
两方达成合作的消息宣布后,新闻媒体再次掀起新一波高潮,各大版面通篇报导评说:这样的结果恐怕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也会是利益达到最大化的结果。纵观这次的举牌与反举牌商业事件,每个环节一步步发展下来,实在是步步惊心又步步出人意料,每次交锋都精彩纷呈,叫各路看客看得惊心动魄。而说起整件事里最牛的人,应该就是瀚海背后对整个事件进行全局操盘的人。
不久后经过一些人的仔细挖掘,有媒体报导说这件事的操盘者不是一个人,是两个,并且其中有一位是女性。而他们一男一女具体是谁,瀚海系众人守口如瓶。
大家只能私下根绝种种迹象去猜测,其中一位是周瀚海的私人顾问,另一位则是位投行美女精英。大家私下里把他们叫做资本市场的神雕侠侣,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一对。
**
举牌收购与反举牌收购的大战就此落幕。
喧嚣过后的平静,总叫人觉得格外珍贵。
楚千淼听人说,在之前举牌瀚海事件中,谭深的决策和操作给鹰吉资本带去了巨大的损失与风险,鹰吉资本方面打算开掉谭深,在此之前,他们对谭深正在展开离职审计。
楚千淼听得唏嘘,却也不觉得特别同情。因为,人总要对自己作过的妖负责。
平静了两天后,楚千淼听到一个消息:阚轻舟被经侦部门带走调查了。
楚千淼立刻问任炎,这是不是他的杰作。
“唐捷说你之前找他打听过鹰吉资本那个海外借壳项目的事,你是不是在收集实质性证据?”
任炎点点头:“我找到证据证明他们自买自卖,做了虚假交易操纵了利润。另外他们还在借壳过程中涉嫌操纵股价。这回阚轻舟得好好喝一壶了。”
第146章 大结局之下
顿了顿, 任炎声线沉了一度:“但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谭深。”
楚千淼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这么做不是公报私仇之类的,你就应该这么做, 毕竟不管谁,总得对自己做错的事负责才行。”
任炎隐在眉间的迟疑淡去了。他需要有人告诉他, 他这样做没有错。
楚千淼看着他笑:“外婆刚刚给我打电话, 叫我晚上过去吃饭。”
任炎怔了下:“但我今晚有事, 舅舅的律师约我见一面。下了班你自己打车去外婆那里,吃完饭外婆睡下了你就回我们家等我。”
他把“回我们家”说得无比自然,楚千淼都没听出有什么值得反驳的。
下了班,任炎和楚千淼各奔各的目的地。楚千淼直接打车到外婆那吃饭, 任炎去赴了舅舅律师的约。
律师性吕, 是替舅舅管理家族信托的。任炎和吕律师见了面, 吕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交给他。其中一份是舅舅的又一份遗嘱,此外还有一份文件。任炎翻开那份文件后, 眼底涌满震惊。
翻完文件他抬起头,看向吕律师时他眼底还翻腾着那些一时无法平息下去的震惊。
吕律师对他点点头:“没错,一切就如你看到的这样。”
任炎努力压下震惊的情绪,听吕律师对他说:“你舅舅一共立了两份遗嘱, 一份是在谭深三十岁以前, 由我来打理家族信托,提取每月的收益分成三部分,打到你外婆、你和谭深的账户里。”
“另一份遗嘱,是你舅舅生前交代我, 连着你手里那份文件,在谭深满三十岁以后,一起交给谭深和你。上周谭深满了三十岁,但我在出差,昨天我回来了,却又一直联系不上他,他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我只好先联系你,由你来转告谭深。”
晚上楚千淼陪外婆吃完饭又讲了会评书,哄着外婆睡下。
外婆躺下临睡前,呢呢喃喃地和楚千淼嘀咕着:“前几天好像是小深三十岁生日,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哪天了,我给他打了电话,可是打不通。小深他最近也都没给我打电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千淼心里咯噔咯噔的,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嘴里讲着宽外婆心的话。
“不会的,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应该就是工作忙吧。外婆放心,好好睡觉!”
她把外婆好歹哄睡着了,起身回了对门。她躺在床上边看书边等任炎,看着看着就把自己上下眼皮看到了一起。
她是被任炎落在眼皮上的吻啄醒的。
她一眼就看出任炎的神色与平时不大一样。但具体怎样不一样,她又说不太清。
她想起外婆临睡前的话,赶紧告诉任炎。
任炎沉吟一下。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说联系不上谭深了。
回家的路上他找人问了下谭深的事情。据说是举牌收购失败了,鹰吉损失巨大,鹰吉把谭深开了,顺带把好多债务推给谭深,要谭深自己想办法去扛。他想谭深兴许是担心被人追债,不得不关机。
楚千淼听了这番原委,唏嘘得半天讲不出话。等她再开口时,她叮嘱任炎:“千万别告诉外婆实话,她估计受不了的,就跟她说,谭深又出差了吧。”
任炎点头说好。而后他一挑嘴角:“你现在更像是外婆的孩子。”
顿了顿他问楚千淼:“怎么不问问我舅舅的律师今晚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楚千淼笑着说:“他是你舅舅的律师,跟你说的肯定都是你的家事,我干嘛要问。”
任炎坐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低语呢哝讲情话似的说:“你跟我结婚,我的家事就是你的家事。”
楚千淼笑着推他乱放电的脸:“你这人跟人求婚怎么总显得这么草率呢?钻戒啊,下跪啊,都不用的?就支张嘴硬求的吗?”
任炎一听她这话,当即起身走出卧室去了书房。马上他又走回来,返回时他手里多了个细绒盒子,他对着半瘫半靠在床头的楚千淼一开盒子,里面鸽子蛋一样的一颗钻戒差点闪瞎楚千淼的眼睛。
任炎端着那细绒盒子作势要往地上跪,楚千淼连忙从床上蹿起来拦住他:“哎停停停!今天太晚了……晚饭我吃了好多鱼……明天听说下雨……啊算了我直接说,我今天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你结婚,你别跪别跪!……啊好尴尬,要不这样,任老师我们还是去给你赚劳务费吧!”
任炎眯着眼瞪了楚千淼一会。而后他合上细绒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捞起楚千淼去狠狠劳动了一番。
劳动结束后,他轻轻抚着楚千淼微潮的鬓角,祈求又无奈地问着:“怎么样你才肯嫁给我?”
楚千淼靠在他胸口前听他的心跳。听了一会她说:“我现在觉得我们和做夫妻没区别,既心心相印、甜甜蜜蜜,又保有彼此的独立性,所以我没有特别迫切地想要结婚的需求和念头。”
她靠着他的胸口抬头,问他:“你呢?你原来那么恐婚,为什么现在却这么迫切地想结婚?”
这问题她从前问过他,他也回答过。但她总觉得他给的回答没戳到她心窝子上,让她下不定结婚的念头去。
任炎长吻了她额头一下,像是一边吻一边寻找着从哪里下手回答这个问题好。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答案的开头。
“我以前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么活着。但是我遇到了你,你像个小太阳一样,把我变得喜欢这个世界,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好像找到了陈述自己心情的理想状态,脸上表情都变得越发祥和满足:“我喜欢这种普通的生活状态,也开始向往这种生活,夫妻子女,菜米油盐,人间烟火。这都是我过去缺失的。现在我想把我缺失掉的,都补回来。我父母感情不和睦的遗憾,我与他们之间没有天伦之乐的遗憾,我都想补回来。”
他难得地话多起来。
“我想和你成立一个家庭,有一个像安安那么可爱的女儿。我和你相濡以沫,坦诚沟通,我们陪女儿长大,教会她做个正直的人。”
他越说声音越发起了哑,显然动了情。
“我想和你有牵绊,一辈子那么长的牵绊。我想对你的人生负责,也想让你对我的人生负责!”
楚千淼向上挺了挺身,在他嘴唇上轻啄一口:“你今天口才好好,我决定今天给你的劳务费涨到三百块!”她窝回任炎的怀抱里,枕着他的胸口说,“你刚刚说得我都有点感动!可能你再求一阵子婚,我说不定哪天就会答应你了!”
她听着他的心跳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她长长的、又浓又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尽管一动不动,也像扇在了他心上,扇得他痒痒麻麻干什么都甘之如饴。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想,没关系,那他就再求一阵子婚,再等等她。
越找不到一个人时,越好像全世界都在找这个人。几天下来,任炎发现有很多人在跟他反馈说他们联系不上谭深。
就在这时,仿佛万人寻找的谭深却主动联系了他。
谭深在电话里的声音难得的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一丝消沉。他叫任炎时,没了以往的敌对心机,也没了那些阴阳怪气。
他甚至情感真实地叫了声哥。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好态度。
他说:“哥,现在很多人找我,追债的,调查的,伺机寻仇的,家里我不能待了,我想出去躲一躲。我现在在高速收费口,你能来给我送点钱和换洗衣服吗?”
任炎想告诉谭深,躲不是办法,逃避也抹杀不掉犯过的错误,欠的债是有办法还的,但办过的错事得承担责任,不该躲出去逃避调查。
但他想有些事毕竟不适合在电话里说。
他稍稍迟疑的功夫,谭深又开了口。
他对任炎说:“哥,你要是不想给我送钱和衣服,就过来和我见个面聊聊天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奶奶看到,她会担心的。其他人我也没谁可见的。想想真是讽刺,我跟你打了一辈子,可到最后我落魄的时候,能见的人却居然只有你一个。”
他说到后面那句话时,声音哑在嗓子眼里。像有很针扎进肉里,明明疼,却要装作毫不在意地与人谈笑风生。
任炎低叹口气,对谭深说:“告诉我你在哪个高速口,我去找你。”顿了顿,他拿起面前吕律师交给他的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告诉谭深,“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收到谭深发来的地址,已经快到下午下班时间。任炎今晚定了高级餐厅,定了大捧的空运玫瑰,还定了小提琴演奏。他还穿了能把他显得最帅最有型的一身西装,那枚他早就准备好的钻戒也正躺在他西装口袋里。他是打算在今晚正儿八经向楚千淼求婚的,在悠扬抒情的小提琴演奏中单膝跪地那种。
他的车今天限号,他怕下了班赶去餐厅迟到,还特意提前跟雷振梓借了车。
他开着车在奔赴谭深临时之约的路上想,如果和谭深快一点说完事情,他应该还来得及按约定时间赶回西餐厅。
但为了以防万一,在路上他还是给楚千淼打了通电话,告诉她等下他可能要晚到一会,他有点事要做。楚千淼当时正在开会,也没给他太多时间让他说清是什么事,只是匆匆说了句:好的,等你。
他们就双双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这边,她以为任炎去办件事会很快的。她开完会就打车赶去西餐厅。
可是在餐厅里她等了又等,等来了一大捧空运玫瑰,又等来了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演奏者,听完了一曲又一曲悠扬的世界名曲,任炎的事还没办完,他人还没有来。
从种种迹象上看,楚千淼已经猜到任炎今晚要干什么了。她想餐厅里的其他人应该也都猜到了。但他们一定比她猜的更多更远,甚至已经开始暗中同情她:这样一个应该是求婚的场景,如今只有女主角在,男主角却迟迟不到。而女主角虽然面带淡淡微笑从容等待,可是心里一定很无助很着急吧?毕竟,看这架势男主角怕是临阵脱逃了。
等待的过程中,楚千淼给任炎打了两个电话,想问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任炎应该在忙,都没有接。但第一通电话打过去后,他倒是回了信息过来,告诉她说:刚到约好的地点,恐怕还得一会,你饿了就先点点东西吃,别傻等我。
楚千淼笑着想,她当然要傻等他。
可是又傻等了很久,等到她再打任炎的电话时,发现任炎的手机居然关机了,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