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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是讥讽她就会做样子。
    三夫人葛氏出身同样不低,她性情爽朗,也是个伶俐的,最是见不得二夫人笑里藏刀的模样,每次见面都要跟她呛几句。
    见她始终笑眯眯的,二夫人捏紧了手里的手帕,面上却露出个得体的笑,“三弟妹这是何话?二嫂怎么没听懂?”
    “我就随口打趣一下,二嫂神情如此严肃,不会当真了吧?娘,你看二嫂,对小辈一贯的大度,怎么跟我如此较真?”
    二夫人神情有些僵。
    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呀,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就会拿你二嫂寻开心,行了,都坐下吧。”轻描淡写便揭过了此茬,显然不想掺和她们的口舌之争。
    三夫人挨着老夫人坐了下来,没过多久,其他小辈也陆续到了,二房的沈娟、沈恒、沈晨、沈晴。沈娟和沈恒皆是二夫人所出,另外两个分别是赵姨娘和李姨娘所出,二房子嗣最多,三房只有一对龙凤胎,分别唤沈月和沈星,今年刚十一岁,两个孩子性子都随了葛氏,时常笑眯眯的,倒也很讨喜。
    沈铮也来了,他今年八岁,是阿黎的继母夏氏所出,自打夏氏被赶走后,他整个人都有些沉默,除非必要,就一直在他的小院里呆着,根本不出门,这个时候也只是老老实实跪下请了个安,一句吉祥的话都没有。
    老夫人其实是偏爱长子的,偏偏这个孙子像极了夏氏,跟长子分毫不像,她就算想亲近,见他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也有些亲近不来,摆摆手就让他站了起来。
    沈铮默默站到了一侧。
    每逢初一十五,众人都要留在老夫人这儿用早餐,入座时,是按年龄排的,沈娟恰好坐在阿黎身旁。当着老夫人的面,沈娟不敢造次,路过阿黎身边时,只是哼了一声。
    三夫人扫了一圈,笑道:“二嫂怎么没将烈儿带过来,他的伤不是已经无碍了?”
    二夫人是嫌丢人,才没将他带来,见她竟然挑明了,神情便有些不快,“三弟妹不过去过二房一次,对烈儿的伤势不了解,也在所难免,他伤到了肺腑,还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反正是呆在自己家,想必大家也能理解,我就没有勉强他,也已经提前跟娘打了招呼。”
    三夫人分毫不让,“我倒是想多去几次,可惜你们二房门槛太高了,不许黎丫头过去也就算了,她好心往你那儿送的食物也被拦了下来,谁知道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黎丫头?她性子好,不忘心上放,换成我非气死不可,我这也是想家和万事兴嘛。”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法,寸步不让。
    每次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时,阿黎都有些不自在,直到老夫人不悦地发了话,餐桌上才安静下来。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阿黎全程只夹了眼前的菜,好不容易吃个几分饱,见祖母停了筷子,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一早上,她都呆得恍恍惚惚,格外怀念姐姐还在的日子,等离开明德堂时,她整个人都松口气。
    老三的命是阿黎的爹爹亲自救回来的,因为这个缘故,三房对阿黎格外友好,出来时,三夫人便拉住了阿黎的手,“前两日你弟弟妹妹就闹着找你玩,我怕他们打扰到你,没让他们去,昨天曦丫头生辰时,他们一回来就跟我念叨说没跟你说上几句话,今日你无需上课,来三房坐会儿吧,你三叔也想你了。”
    葛氏也听说了外面的谣言,这是有心表态,不管外面怎么传,他们三房都不会信这些鬼话。
    阿黎乖巧地点头。
    沈星跟沈月都很喜欢阿黎,两个人都往阿黎身侧靠了靠,沈月毫不留情地挤走了弟弟,拉着阿黎另一只手,笑道:“我早想找三姐姐好好玩玩了,娘一直不许,说你功课繁忙。”
    阿黎弯了弯唇,“哪有那么忙,五妹妹随时可以过来找我呀。我又新学会一种编绳,到时教你玩。”
    沈月眼睛一亮,“好呀好呀,娘你听到没,这是三姐姐亲自邀请的我,你可不许拦我。”
    小姑娘活泼可爱,阿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唇角又弯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三房,阿黎一眼便看到了三叔,他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他五官冷峻,跟爹爹有七分相似,每次看到他,阿黎都恍若看到了爹爹。
    听到动静,沈三叔缓缓睁开眼,“阿黎来了?过来给三叔看看。”
    三叔的声音都跟爹爹有几分相似,阿黎眼睛微酸,快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三叔跟前,她才停下脚步,在他跟前蹲了下来,乖巧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沈三叔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阿黎受委屈了。”
    阿黎飞快摇头。
    见状,沈月也挤了过来,小脑袋凑到了爹爹跟前,嘟囔道:“爹爹也要摸摸我才行。”
    没过多久,小院里便满是欢声笑语。
    阿黎喜欢呆在三房的感觉,就好像空洞洞的心终于被什么填满了,身上也变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这个时候的三婶也跟二婶面前的完全不同,她幽默风趣,又不失慈爱,阿黎很喜欢。
    高兴的时光对阿黎来说却像是偷来的,回到大房时,她又想起了大哥,已经好几日了,表哥那里还是没有好消息,大哥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晚上睡觉时,阿黎忍不住悄悄抹了眼泪。
    怕紫荆她们发现,她不敢哭出声,只敢无声地流泪,阿黎是哭着睡着的,睡前在心底祈祷了无数遍,求上天保佑大哥快快恢复正常,若是能让大哥变好,她宁可减寿十年、二十年。
    第二天阿黎的眼睛有些酸涩,还好没有肿。
    接下来的两日,阿黎仍旧跟以前一样,几乎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的,这天下午,她刚弹完一曲箜篌,就见紫荆神情恍惚地走了进来,望着她的神情也有些欲言又止。
    阿黎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冲紫荆招了招手,“出什么事了吗?”
    望着姑娘柔和的侧脸,紫荆心中一酸,一把将阿黎搂到了怀里,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大少爷刚出了这等事,林少爷竟然也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事的是未婚夫,预告:太子会因为阿黎被嫌弃,而生气,争取两章把此事写完,
    第7章 阿黎被嫌弃了!
    出事的是阿黎的未婚夫林元硕。
    三皇子邀请了几位公子出城狩猎,林公子却在狩猎的过程遇到一头熊瞎子,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便摔断了腿,若非侍卫及时赶到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一想到京城中会再起什么谣言,紫荆便揪心极了,察觉出她的难过,阿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软软道:“紫荆不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这话紫荆心中又难受了几分,到嘴边的话也有些说不出来,大少爷刚遭遇了这等事,姑娘尚未走出来,若是再加上此事,她心中不定怎么难受,万一又怪到自己身上,可如何是好?
    陈嬷嬷跟紫兰冲她使了个眼色,显然也不赞同将此事告诉姑娘,紫荆胡乱编了个理由,“奴婢刚刚在街上,见到一个大娘,跟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奴婢心中难受,便有些失态,姑娘勿怪。”
    紫荆的娘是陆氏的陪嫁丫鬟,前几年身体有些不好,已经没了,阿黎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仅紫荆神情不对,紫兰跟陈嬷嬷也有些异常,唯有她的事,会让她们如此沉不住气。
    阿黎淡粉色的唇微微抿了起来,望着她们没说话。她年龄虽小,却自有一股柔韧的劲儿,被她这么望着,紫荆心中咯噔了一下,讷讷喊了声,“姑娘。”
    阿黎眼眸清澈,神情却很认真,“我都十四了,不再是姐姐护着的小娃娃了,总要成长起来,何况你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紫荆看了陈嬷嬷一眼,见她神情坚定,陈嬷嬷欣慰一笑,摸了摸阿黎的小脑袋,“没什么姑娘不能知道的,林少爷今日出门狩猎时,遇到了熊瞎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阿黎神色有些茫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嬷嬷口中的林少爷应该是姐姐替她选的未婚夫,她乌黑的眼眸眨了眨,“摔的很严重吗?”
    “说是摔断了左腿,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清楚她们必然是担心那些克人的话越演越烈,阿黎抿了下唇,正想劝她们几句,就听紫兰快言快语道:“姑娘可不要觉得是自个的错,皇子妃都已经查了出来,大少爷摔伤的事儿,分明是有人陷害。”
    阿黎睁大了眼,“真是有人诚心使坏吗?”
    大哥出事时,阿黎也曾怀疑过不是巧合,毕竟两匹马同时发狂的可能性太小了些,姐姐说了会查,她就没再过问,见姐姐那边一直没消息,她还以为只是巧合。
    紫荆恭敬道:“奴婢只是听紫芯提了一句,说是已经找到了证据,不过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
    阿黎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既然知道是谁做的,为什么不将人抓起来,难道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吗?”
    沈曦是觉得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想弄清他们的目的,便没有打草惊蛇,紫荆简单解释了一下,又道:“皇子妃尚在调查中,姑娘且等等,过两日便真相大白了。皇子妃是怕您提前知道了会担心,才没让奴婢说。”
    阿黎能理解姐姐的心情。
    她轻轻点了下头,没再追问,想到姐姐又要因为她的事操劳,阿黎心中沉甸甸的。
    此时,林府中气氛同样有些压抑。林元硕被人抬回去时,他母亲肖氏当场便落了泪,抱着林元硕哽咽不已,“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倒霉!”
    尽管断了腿,林元硕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见肖氏泣不成声,他唇边溢出一抹无奈的笑,俊朗的面孔也略显无奈,“娘,我无事,您不必担忧。”
    他是林府的嫡长子,同样是个才高八斗的人物,跟沈烈不分伯仲,想到沈烈好端端成了傻子,肖氏怎能不担忧?
    两人都是落马出的事,若说事出偶然,哪有那么巧?那丫头八成是个克人的,要不然也不会传出这样的传闻来!肖氏只要想起这事,心口就堵得厉害,若她真是个克人的,就是美成天仙,出身再高,他们家也绝不能娶。
    这不是将她儿往火坑里推吗?肖氏出身算不上太高,一直想帮衬娘家,也有意将娘家侄女嫁给儿子,奈何肖霜才情模样俱是一般,老夫人根本看不上,儿子也只是拿她当妹妹。
    在她看来,霜儿嘴甜又听话,再懂事不过,也就家世低一些,其实她并非不喜欢阿黎,那姑娘她曾见过一次,同样是个乖巧懂事的,不仅出身汝阳侯府,姐姐又是大皇子妃,不知道多少人想上门求娶,她们之所以选中了自己家,何尝不是看中了她们家世一般,以后必然供着阿黎,若是没有克人之说,她自然也愿意把她当祖宗供着。
    偏偏她竟然克人,优点再多,也不及克人这一个缺点!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儿子娶了侄女!总比没命强!
    肖氏心中百转千回,忍不住哭道:“本以为是桩好亲事,谁料竟然……!真娶回家岂不是全家都跟着倒霉?!”
    林元硕心中一跳,神情严肃了起来,“娘!孩儿之所以坠马是我学艺不精,骑术一般,跟旁人没有任何关系,您不许道听途说!白白坏人名声!”
    林元硕自然也听说了阿黎克人的事,他自是不信,怕她难过,他甚至想过要不要修书一封安慰她一下,他跟阿黎不过远远见过一面,怕真写了,会唐突到佳人,他才忍了下来,谁料旁人胡说也就罢了,他娘竟然也如此!
    肖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什么道听途说?娘都听说了,你是遇到了熊瞎子,才摔了下来,沈烈同样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你被害成了这样竟然还想维护旁人!”
    她是生了退亲的心思,又不敢找上门,才故意在这儿哭,想让汝阳侯府知难而退。
    沈曦本就让人关注着阿黎的事,肖氏的话自然传到了她耳中,彼时,她正在宫中。
    今日是薛贵妃的生辰,她身为儿媳,自然需要入宫祝贺,参加完宫宴,她便在大皇子的陪伴下出了宫,她有孕在身,在宫里特许可以乘坐步撵,顾景渊往东宫走时,恰好看到他们一行人走了过来。
    生在皇家,兄弟间感情自然淡薄,不过也不至于遇到了连个话都不说,不然传到皇上耳里,必然好听不到哪儿去,为了维持表面上的情谊,有些皇子还少不得装腔作势一番。
    顾景渊虽是太子,却向来由着性子来,跟几个兄弟关系都不太好,唯一不算太讨厌的,便是大皇兄顾景航。
    他停下了脚步,打算打个招呼,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却神色匆匆走了过来,因为太过匆忙,甚至没有看到太子的存在,紫芯快步走到步撵旁,在沈曦耳边压低声音道:“姑娘,不好了,林少爷摔断了腿,肖氏大概是想要跟三姑娘退亲,正在林府跟林少爷闹呢。”
    沈曦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神情也冰冷得可怕。好在她尚有理智,先跟太子打了个招呼,又低头跟大皇子说了一声才命人加快了步伐。
    清楚以太子的耳力必然听到了紫芯的话,顾景航没有遮掩什么,他怕沈曦万一动怒伤了身体,也没有客套的心情,正色对太子道:“汝阳侯府估计出了事,你皇嫂对她那个妹妹向来疼爱,别又气出个好歹来,皇兄便先走一步了,改日去东宫找你。”
    他平日里向来懒洋洋的,此刻神情却有些严肃,跟太子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林少爷?退亲?
    想到女子一般都是十三四岁定亲,顾景渊眉头紧蹙了起来,“去查一下,汝阳侯府跟林府究竟怎么回事?”
    暗卫得了命令,很快便出了宫,没过多久,他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太子身旁,将近日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听到肖氏嫌弃阿黎克人时,顾景渊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克人是怎么回事?”
    察觉出太子身上的气息有些冷,暗卫脑袋又低了一分,“刚开始是沈三姑娘的继母让人传的,她父母早逝皆是事实,加上外祖母也没了,不少人都有些相信了,大皇子妃查出是夏氏所为后,命人将她赶出了汝阳侯府,克人的传言才得到遏制,谁料,沈公子跟林公子又出了事。”
    暗卫又将两人摔下马的事说了说,顾景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女娃的模样来,小时候胆子便那么小,这个时候遇到了这种事,心中不定怎么慌乱吧?
    他跟阿黎其实也不过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皇后刚去世没多久,他不信母后就那么走了,明明上一刻她还说要亲眼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找个乖巧懂事的儿媳,下一刻她却闭上了眼。
    皇后的离开,给了太子沉重的打击,他根本不信她真的走了,是不是给她找个乖巧可人的儿媳,她就会睁开眼睛。
    他当时年龄尚小,说是陷入了魔怔急病乱投医也不为过,心中悲痛之下,他便偷偷溜出了宫,想给母后找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
    他在街上行尸走肉地走了很久,街上的小女娃要么太丑,要么年龄太大,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就在他越来越暴躁时,却看到了阿黎,五岁大的阿黎,着实长得冰雪可爱,瞧着也乖巧得不行。
    察觉到他的审视,阿黎冲他笑了笑,这个笑容甜到了人的心坎里,年龄虽小,却笑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意境。清楚母妃肯定喜欢,太子一眼便看中了她。
    阿黎是跟姐姐一起上的街,为爹爹挑选生辰礼物来了,身边本来跟了不少丫鬟婆子,两姐妹却因为长得漂亮被人贩子盯上了。
    这群人是惯犯,曾拐走过不少漂亮女娃,怎么分散丫鬟的注意力,怎样下手,都有专人来做,随着行人越来越多,他们很快便得了机会,几个人不知不觉便到了她们身后,直接劈晕陈嬷嬷,抱走了阿黎。
    大手捂住阿黎的鼻子后,她便晕了过去,太子冷眼看着,不悦地抿了抿唇,想从他手里抢人,他自然不高兴,他当时便拦在了那人跟前。对方人多势众,他也被绑走了,这才有了他将阿黎救走之事。
    第二次便是在护国寺,两次见面其实加一块也没有多久,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然而不管怎样,那都是他小时候认定母后会喜欢的儿媳妇,就算他不喜欢,也轮不到一个无知的夫人嫌弃!
    夕阳透过窗户洒了下来,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明明是那样温暖的光,却反而衬得他的神情愈发冰冷了几分,暗卫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任由额前的汗一滴滴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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