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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澄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想必谢珩也是一样,据府医和谢府请到的太医所言,再耽误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姜婳苍白的指尖在姜澄的小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她站起身,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疏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姑娘,您慢些。”姜婳三天没有动,疏桐既盼着她起身,又担心她起身。她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要是自家姑娘站起来,可能就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要发生。
    姜婳推开疏桐的手,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静静地站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兰芽和疏桐,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两个丫鬟一起服侍着姜婳沐浴,她三天没吃没睡,身子软得连大浴桶都迈不进去,两个丫鬟合力抱着她,才总算是洗了澡。
    乌黑柔软的长发只擦了半干,姜婳就让疏桐绾起来了。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容颜憔悴,眼底乌青。
    她亲自动手,施粉涂朱,描眉画黛,唇上细细地涂上口脂。
    憔悴的小脸越来越娇艳,两个丫鬟越看越心惊。
    妆扮完毕,姜婳换了件樱粉色襦裙,吩咐把那个装了地契房契银票的檀木匣子抱上,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急怒攻心,三天来倒有一大半时间没能起身。眼看着宝贝孙女如同神仙妃子一般,光艳照人地款款走来,老太太意识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婳婳,不可!”
    姜婳跪在老太太床前,拉着她的手,“祖母,您也知道,我心中倾慕太子久矣,如今能去东宫服侍殿下,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殿下疼我,自然也会让我常见家人的。”
    她将檀木匣子放到老太太床前,“按理我不能有嫁妆,我自己悄悄带了一千两的银票在身上,这些就请祖母代为保管,等将来澄哥儿及冠之后,再交给他就是。”
    她看看一旁的兰芽疏桐,“我不能带丫鬟进东宫,她们两个服侍我多年,不能亏待了,祖母您帮她们寻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吧。”
    两个丫鬟已经明白过来,哭成一团。老太太拉着姜婳的手不松,老泪纵横,“婳婳,我的婳婳,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姜婳摇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祖母,耽误不得了。”
    不知何时,姜纬已经进来了,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他乖巧可爱的小女儿要去给人做妾了。
    妾室没有花轿,没有婚礼,夫君也不会来迎亲。
    妾室不能穿红衣,只能穿粉红。
    妾室没有嫁妆。
    东宫的侍妾连丫鬟都不能带进去。
    他不想让她去,可又不能眼看着儿子去死。若是能以身代之,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姜婳推开老太太的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祖母,您要保重身体。”
    她站起身,才发现父亲站在门口,只三天,他的鬓角就白了。
    “爹爹。”姜婳含泪一笑,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好容易才将您养得丰润些,您可不能再瘦回去了。得了空,我就回来看您,要是瘦了,我可不依的!”
    姜纬喉头酸涩,好半天才哑声道:“好,婳婳放心。”
    第70章
    姜纬一直将姜婳送到府门,两个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姜婳坐上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马车粼粼,行到东宫侧门。
    姜婳深吸了一口气,正想下车,马车却重新驶动起来。
    她诧异地挑开车帘,只见那前面坐着的已经不是自家车夫,而是东宫的金刀侍卫,他肩上的玄色披风落在车辕上,披风上银线所绣的弯曲羊角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这羊角是她姓名的前两笔……
    马车离开侧门,停到了东宫的正门。这正门平时是紧闭的,只有在重大盛事时才会打开。
    小内侍飞快地摆好了车凳,东宫大总管万德祥亲自来到马车前,伸出胳膊让姜婳扶着下马车。
    姜婳慢慢扶着万德祥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她三天没吃没睡,腿软得厉害,一不小心就会栽倒。
    抬眸望去,庄严肃穆的东宫大门此时却是洞开,威风凛凛的金刀侍卫分列两侧,太子萧决一身红衣,负手站在门内。
    姜婳一步步走进大门,萧决看着她,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一片平静。
    姜婳走到他身边,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拉住他绣着金线云纹的大红袍角,仰起脸,轻声道:“妾身倾慕太子殿下久矣,不知殿下可愿让妾身服侍左右?”
    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她轻轻提了起来。
    “姜婳,你不会反悔?”
    “绝不反悔。”
    萧决略一弯腰,将姜婳打横抱了起来。
    姜婳低呼一声,萧决迈开大步,抱着她朝着嘉溪殿而去。
    姜婳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又放松下来,她胳膊环过太子的脖颈,头靠在他健壮的胸膛。
    飞檐长廊、假山清池从眼前缓缓掠过,姜婳倚在太子的怀中,心里既有前途未卜的忐忑,又有种尘埃终于落定的奇异安心感。
    嘉溪殿殿门大开,还是姜婳熟悉的样子,萧决抱着姜婳,脚步不停进了卧房。
    绕过四扇开的大屏风,萧决将姜婳放在花梨木拔步床上,大手一挥,银红的床帐垂了下来,帐帘轻晃。
    万德祥眉开眼笑,轻手轻脚地将卧房的门关了起来,亲自守在门外,吩咐人准备好热水、膳食。
    姜婳的后背刚刚贴上柔软的锦被,萧决的身子就压了下来。
    和锦被相比,他的身体硬邦邦的。
    “重……”姜婳低低地喊道。
    他实在是太沉了,明明不胖的,却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姜婳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随即手臂撑在了她的身侧,一手将她头上的衔珠步摇拔掉了。
    萧决随手将那华丽的翡翠步摇放在床头,一手托起她的脖颈,一手将她的长发拨开。
    乌发如云般铺散在枕上。
    姜婳沐浴完根本就没有等头发干透就绾了头发,此时被萧决拨散,顿时觉得头上舒服了很多。
    太子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她的上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她。
    姜婳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脊背紧张地绷了起来,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揪着身下的床褥。
    太子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她的小脸却不复往日的娇嫩。
    太子眉头皱起,拇指压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揉了揉,抬手一看,指尖上染着粉红的口脂。
    他探手伸向一旁的床头柜,把玉盘里盛着的雪白棉巾子取来,整个压在她的脸上。
    那棉巾子为了擦拭方便,特意弄成半湿,带着一丝凉气,姜婳只觉得发热的脸颊冰冰的,萧决的大手按着棉巾子在她脸上毫不留情地擦拭一番,她特意妆扮出来的好脸色顿时消失殆尽。
    看看棉巾子上沾着的粉红黑黛,萧决嫌弃地扔到一边,指尖在姜婳憔悴的小脸上划过,一俯身,吻住了那肖想了无数遍的娇唇。
    和上次的强吻不同,他很有耐心,温柔缱绻,她刻意迎合,主动热情。
    床帐笼住的小小空间变得炙热,姜婳脑袋晕乎乎的,她的全身都在发热,手心脚心连带后腰都一阵阵酥麻,心跳得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她的手指松开了床褥,抓住了萧决的胳膊。
    没有人教过她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她既畏惧,又隐隐有些期待。
    萧决的唇却稍稍离开,擦过她的面颊,在已经红透的小耳垂上吻了几下,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上,让她半边身子都软了。
    “姜婳,你进东宫,所求何事?”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姜婳顿时清醒,她睁开眼睛,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求殿下救我弟弟……和……长宁侯谢珩。”
    “唔……”萧决沉吟一下,“我手上的药只够救一个人的,是救姜澄还是谢珩,姜婳,你选一个吧。”
    姜婳猛地睁大眼睛,她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弟弟是一定要救的,可谢珩是为了帮她才受伤中毒,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殿下……”姜婳目露乞求之色。
    太子不为所动,“如果你不知道选谁,我倒是可以教你个法子,你可以拈阄。”
    生死大事,怎么能拈阄?
    姜婳心如刀绞,萧决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选弟弟,求殿下救我弟弟。”为了姜澄,她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做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
    “选姜澄啊……”萧决的尾音拖长,别有意味。
    姜婳满是血丝的眸子用了眨了几下,把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却看见萧决唇角翘起,似乎很是愉悦的样子,眸中还带了几分戏谑。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该死的萧佑安!都这个时候还逗她!
    姜婳恨不得在他的俊脸上挠上一道子,咬咬牙,她突然展颜一笑,柔软的胳膊抬了起来,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她揽着太子的脖子,笑道:“谢侯爷被我拖累中了毒,我却为了弟弟见死不救,外人说起,必然指责我……指责妾身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她眉头一挑,眼波流转,“可是妾身是东宫的女人啊,妾身欠下的恩情也是殿下的人情,妾身的名声也是着落在殿下身上的。别人议论,也会说殿下的女人如何如何。”
    萧决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他很是愉悦,笑得胸腔都是一阵震动。
    万德祥差点跳起来,哎呦,主子这是如愿了,看主子高兴的!
    姜婳也有些吃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决这样哈哈大笑过。
    萧决低头,抵在姜婳的颈窝处,声音中还带着未尽的笑意,“婳婳说得对,你是我的女人,一切都是着落在我身上的,你欠下的,我替你还了。”
    他坐起身,将床帐挂在两边的金钩上,唤道:“万德祥!”
    万德祥又惊又喜,喜的是主子终于春宵一刻,惊得是这“一刻”的时间有点短,主子不会是……不够勇猛吧?哎呀,不管了,只要能生下小主子,勇猛不勇猛也无所谓了!
    万大总管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趁着说话,他抬眸偷偷扫了一眼,太子坐在床上,身后露出樱粉色裙角。
    可太子的衣衫是整齐的!外袍都没脱!
    万德祥大惊,又往床上扫了一眼,那床铺都没乱!
    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些,耳边却传来太子冷哼的声音。
    万德祥赶紧低下头。没事没事,反正小祖宗已经来了东宫,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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