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季肚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他听见这名字就厌烦。
“你有什么想说的?”他不耐烦地问道。
“小的想问国师大人是否发生了什么?”
东郭季皱着眉头道:“这与你何干?”
“国师和东郭大人对小的都有知遇之恩,小的见这几日里大人似乎忧心忡忡,所以才出言相问,小的也是担心大人啊。”姜挺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倒是挺有孝心,”东郭季哼了一声,“元京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什么?!”姜挺一愣,这么大的事东郭季居然对大家只字不提,“皇上什么会?”
姜挺记得前世中,皇帝的身体在后来虽算不上好,但也没有这么快驾崩,应该还能活上好几年才对。
“世事无常啊,当年皇上一直很支持国师大人改革的。如今皇上突然驾崩,国师大人失去了最有力的后台,连同我们整一派系都受到了其他大臣不同程度的打压……”东郭季向姜挺大吐苦水,他也只有姜挺这个倾诉对象了,想到姜挺之前还时常讨好巴结杜沿杉,就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皇帝驾崩,雷帛又失踪,所有不利于杜沿杉的事都集中在一起发生了,也不知他能不能顺利应付下来。
姜挺有股想要立刻赶到元京的冲动,但他去了以后又能做什么呢?
“哎——”东郭季叹了一口气,“恐怕我是要在这破马场里待一辈子了。”
“大人不必担忧,国师他智勇双全,定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姜挺安慰着东郭季,也在安慰自己。
杜沿杉一定能度过难关的吧……他在朔国的改革,没有一个人看好,而他却做到了,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姜挺手上有个看似厉害无比的黑铁,却只能局限于自保。
这里的历史已经跟他的前世产生了变化,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下狱问斩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原本拥有重生优势的姜挺,如今也在渐渐失去这个优势,他已无从获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比如谁当上下个皇帝,比如杜沿杉的结局如何。
姜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重活一次,老天需要他做些什么呢?除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外,自己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可他的记忆总是零零星星,无法完整的拼凑在一起。
“江山都已经易主了,纵然他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让死人复活!”东郭季厉声道,也不知他是希望姜挺能说服自己,还是真和姜挺杠上了。
姜挺不想再与东郭季争辩,随便应承了几句便抽身离开。
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并且明白自己目前能做的,只有在马场里静静等待了。
比起暗潮涌动的元京,马场里也不像姜挺想象中的安宁。
一个潜藏在阴影中的人影站在树上观察了好一会后,终于从上面轻轻跳下。他轻功极好,三两下就跳到了房门口。
房门被一把小锁给锁上了,那人站在门外屏气凝神,只听见外内传来一阵微弱杂乱的呼吸声,看来里面的人真是已是武功尽失。
那人跟踪姜挺等人多日,一直从边境的荒野跟到马场附近,他所跟踪的目标虽已中了令其丧失神智的毒药,一身诡秘的武艺也被统统散尽,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个对手实在狡猾多端,折在他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就算失去了防身的武功,他还精通各种毒物暗器,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
那人耐着性子等待了多日,终于确认他的目标的的确确是已经丧失神智,如同一个傻子般任人摆布。
要知道,这个傻子曾经是炼血门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教主左护法,他身份尊贵,哪里受得了这种耻辱,以他的性子断断不会让别人如同宠物般投喂自己。
那人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一截铜丝,轻而易举的将简单的铜锁解开。他蹑手蹑脚地推开木门,里面的人像座石像般坐在凳上一动不动。
他踱步到左护法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原本需要自己匍匐在他脚边的人。
当初他刚入教的时候就因为在左护法下指令时正视了对方,就被抽了一顿鞭子,吊在刑堂整整一天一夜。
炼血门教规甚严,所用的刑罚也千奇百怪。为了保护被用刑的教众不被致残,刑堂里所有的刑具都是特制的,包括这条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不论抽几鞭,都不会伤到他的筋骨,但所造成的剧痛却足够摧毁普通人的心智。
摸爬滚打存活下来的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左护法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如今他落到了自己手里,当年的受辱之恨浮现心头。
“左护法,别来无恙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他视若无睹,在左护法面前来回踱步,继续说道:“没想到这药的效力会如此厉害,连你这种号称百毒不侵的药人也无力抵抗。”
“除了这张脸,真不知教主看中你哪点,对你一而再三的手下留情,我可不像教主那样对你心慈手软。”
他走到左护法面前站定,拔出腰间的短刀。
教主下令必须将叛教出逃的左护法带回教中,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他一路跟踪按兵不动,就怕其中有诈,中了左护法的全套。
不过,眼前这人的痴傻模样,心高气傲的左护法无论如何都是装不出来的。
只要把人带回教众,他就立下了大功,不管死活。
他要报了当年的受辱之仇,才能解开心中之恨,将尸体带回去可比带个活人要轻松多了,何况如今的左护法已经形同死人。
想到这里,他又愉悦了几分。
首先,划花这张勾引教主的脸。
正当手中短刀那锋利的刀刃划向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时,左护法半阖的眼睛猛地一睁,左手两指间夹着的银针迅速打入了那人的腰腹间。
那人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几步,他急忙点住身上几处要穴,以阻止毒素的蔓延。
“你……你竟然是装的!?”那人嘴角流出一丝黑血,银针上是剧毒无比的月边红,天下之内能解此毒的人寥寥无几。
“哼,你的废话太多了。”左护法瞥了他一眼,满脸阴狠之色,全然没了原先那副无害的样子。
“那药怎么可能会失效?”他接连咳出几口黑血,满脸难以置信。
“你忘了我是药堂出身的么?”左护法嘲弄道,“哦,你入教的时候我已经是护法了,那一顿鞭子可受得?”
“贱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拿你填命!”身上的痛感告诉他剧毒已快速入侵到五脏六腑之中,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使出浑身最后一股力气向左护法打去。
左护法身上的武功还未完全恢复,心知无法接下对方这一招,便顺势往后一倒,从嘴中吐出一枚他最后保命用的药丸。
这药丸必须足够的体温才能凝结成型,在离开温热口部的那一瞬间,周遭的温度骤降,药丸顷刻碎成粉末状,全数撒进了对面袭来那人的眼中。
这是可以让人立刻失明的毒药。
那人双眼充血,眼中已是漆黑一片,他怒吼着胡乱攻击,屋内的摆设在他的踢打下已乱作一团。
所幸全部的马夫都被东郭季叫到马厩前去了,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也无人察觉。
很快,那人渐渐失力,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躲在角落的左护法见他无法再伤到自己,这才慢悠悠的柜子边走了出来。
用脚踹了踹他的头部,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后,从袖中拿出化尸粉倒了一点在尸体上。
只见尸身很快冒出一股青烟,偌大的一个人慢慢化成了一滩水,只剩下一身的衣物躺在地上。
左护法用脚尖将衣物在地面上来回拖动,把地上的水渍吸干后,一齐踢进了善舞的床铺下面。
做完这些后,他额头冒出些细汗来,略带气喘的坐回到凳子上。
他身上的毒才解开没多久,手脚算不得利索,刚才的那一番搏斗已耗尽他所有的体力,地下的一片狼藉已无法收拾如初。
等他完全恢复过来,就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见过他落魄之貌的人都要死。
特别是那个和尚!
对方一直暗中跟踪自己却迟迟没有动作,估计是想独吞功劳但又不敢贸然出手。他身上剩下的暗器和毒物只适合近距离攻击,为了诱惑对方尽快对自己下手,以免节外生枝,他这一路上都假装毒发失神。
原版他是打算在荒野中与对方周旋,谁知半路跑出个和尚来,还将他带在了身边,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这一路上,他只能任由和尚像只小猫小狗般的圈养着自己,只为掩饰自己早已解开奇毒的事实。
想到此处,他便怒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掐断和尚的脖子。
他虽从小被老教主当做药人培养,但优良的体质很快在数十个药人中脱颖而出,自从他炼成百毒不侵之躯后,老教主当他教中至宝般看待,又把他升做金贵的左护法,哪里受过这等羞辱。
低咳了几声后,他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这些账,以后慢慢清算。
炼血门的左护法姓关名爻,关爻自小在炼血门中长大,他是被老教主在某个冬天捡回来的。原本会被当做普通教众培养,谁知竟意外发现他的体质非常适合做药人。
老教主对这个药人十分欢喜,不但升他做药堂堂主,还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全全传授给他,教他制毒解毒之法,以及各种暗器的使用。
关爻在教中那几年可谓风头正劲,一时无二。
谁知老教主被正派重伤不治,关爻所研制的一剂无色无味的毒药也被盗走。在他追查之下,竟发现当今皇帝死在了毒药下,这种药毒发时就跟普通生病没两样,就算是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湖人不过问朝中事,他根本没料到自己的药会被拿去毒害当今皇帝,这样跟国贼有何区别?
而陷害他的人,正是老教主独子,现任的炼血门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