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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春道:“抓走后被暴打一顿。”
    “最终结果呢?”
    “最后不得不答应与日本人合作,才平安归来。”
    小离的脸色发白。
    “也就是说如果不答应合作,他们极有可能杀人?”
    集中营的日本人,是她见过的最残暴的屠夫,她没想到永州的日本人,也疯狂到这个地步。
    李景春拿自己给小离举例子。
    “应该会杀人,我的住处已经被投过两次炸弹。”
    小离抬头望着现身说法的李景春,姜南泽并没有告诉过她这桩案件的危险性,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阻拦。
    在小离心目中,伸张正义与性命相比,永远是性命更为重要。
    柴火大王的案件,已经搭进庞家一条性命,为了替他们讨还公道,再死去一个人,赔上一条性命,就圆满了吗?
    流川商社的人,对姜南泽无所求,对他们而言,姜南泽非但没有利用价值,还阻碍了他们前进的道路,那么被抓走后的结果就只剩下一个。
    他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从集中营逃得性命,她绝对不能让姜南泽死,绝不!
    她必须立刻想办法救姜南泽。
    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希望古人不要在这个关头欺骗她。
    她飞速地在脑中思索,国外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有时会动用舆论的力量。
    她不清楚舆论的力量是利是害,她先去请教唐延平。
    唐延平听过她的想法后,立刻否决。
    唐延平冷静地对小离分析:“动用舆论,纵然激起民愤,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那个流川社长如果咬死了不肯承认,迫于舆论的压力,说不定还会狗急跳墙,让姜南泽尽快消失。如此一来,不是救姜南泽,而是加速姜南泽的死亡。”
    唐延平是内行人,诸事看得透彻,她情急之下失去判断,险些害到姜南泽。
    唐延平问小离和李景春:“你们去巡捕房报过案吗?”
    小离指了指身边的李景春,对唐延平道:“这位李先生去过巡捕房,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一会儿再去拜会几位前辈,希望他们能够有办法。”
    唐延平也认为和日本人相关的事情,去巡捕房没有多大用处。
    他细想一番,建议小离:“时间宝贵,你去找别人,不如去找蒙五爷。那位流川老板最初来永州办厂的时候,还是个谦虚有礼的正常商人,不似今日这般被天皇思想浸透,待人颐指气使。那时蒙五爷与他交好,对他有颇多的帮助,我想如果你能请动蒙五爷在他面前说话,姜南泽或许能够平安归来。”
    小离听说过蒙五爷的大名,但她从未与蒙五爷打过交道。
    小离能够在蒙公馆见到蒙五爷,多亏身边有李景春陪同。
    律法界大名鼎鼎的李景春,一身铁骨铮铮,凡是生意场上的人正经商人,无一不钦佩他的为人,想要与他结交。
    李景春与蒙五爷彼此见过之后,开门见山,将事情的经过对蒙五爷讲了一遍。
    蒙五爷听过之后,说:“庞家的案件,姜先生不惧邪魔,挺身而出,我本人十分钦佩,如果能够尽绵薄之力,蒙某必定鼎力相助。”
    李景春与小离正要高兴,谁料蒙五爷话锋一转,又道:“然则李先生你有所不知,年前我与流川社长因一批原料交恶,从此便不再往来。此事在业界内闹得沸沸扬扬,并非我故作托辞。国家不强,我们这些力量薄弱的民族商人,连立锥之地也要寻不到。今日李先生亲自来找我,我满心想助你一臂之力,无奈不能成行。如果两位在经济上有任何需要,尽可直言。”
    蒙五爷双眉不展,说得为难,想来真有难处。
    小离心灰意冷,李景春见状,也起身作辞,说声改日再来拜会的套话。
    蒙五爷却拦住李景春:“我这里虽然拿不出办法,但并不代表事情走到绝境,我介绍李先生去见一个人,想来他是有办法的。”
    小离和李景春异口同声地问:“谁?”
    小离虽不确定下一个人是否能够帮到她,但是病急乱投医,在没有生路之前,任何办法都要试一试。
    蒙五爷回答:“那个人的名字叫石久。”
    小离没有反应,李景春问:“是九海商会的那位石久吗?”
    “正是他。”蒙五爷道,“石久是程易程先生的人,程先生最恨日本人,几年前有两个日本浪人欺侮一个良家妇女,程先生的人看到,当街就将那两个浪人处置掉。打从这里开始,日本人就最怕程先生。而有程先生在的地方,也再没有出过类似事件。”
    小离像是被装进瓶子里的飞蛾,明明瓶外是一片光亮的世界,而她却冲不破那一道阻碍。
    “如果石久不肯帮忙呢?”
    她想石久极有可能是不帮她的忙的,程易那边的人,若是知晓了自己和南泽的婚事,还可能救姜南泽吗?
    参照那日阿木对她的态度,就不难猜到最终结果。
    蒙五爷回道:“石久与日本人打交道,绝无一次妥协。今日之事,如果石久帮忙,会有很大希望,所以即使他不肯帮忙,你们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帮忙,毕竟日本人还没有攻占永州,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几分畏惧。”
    小离道:“听闻石久个性古怪,他若认定一件事情,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不是旁人求他一求就有用处。”
    李景春不清楚姜南泽与石久之间的关联,因此蒙五爷一提议,他就抱有很大的希望,对小离说:“韩小姐,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就试一试。虽然我没有和九海商会的人打过交道,但是听朋友们说程先生手下的人,素来不与人为难,即使石久不肯帮我们,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如果他肯帮我们,姜律师岂不就有救了么。”
    李景春所言,句句在理,他句句在理的前提是姜南泽对石久而言,是个纯粹的陌生人。
    小离还没有回答李景春,蒙五爷就先说道:“如果石久不肯帮忙,你们你就直接去见程先生。”
    李景春想见石久都有大问题,更何况是程先生。
    “如果连石久都求不来,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即使见到程先生的面,怕是也不可能成功吧?”
    蒙五爷摇头:“不不不,程先生急公好义,莫说你们有大难处,就是街上的阿婆遇到小麻烦,能帮忙程先生也一定帮忙,所以你们不必担心。除了程先生,你们若要我再寻一条明路,我却如何也想不出。国难当头,又有几人不是明哲保身?”
    离开蒙公馆,小离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她从一开始,就应该去找程易。
    她前些时日做过一个梦,她梦到姜南泽鲜血淋漓地死在病床上。
    她经常梦到姜南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人世,她总是劝自己说梦是相反的,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梦会有应验的一日。
    如果她再不去见程易,她的梦马上就要应验了。
    顺坡的路,她越走越快,李景春跟在她身边,也一路急追。
    小离走到地势最低处,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李景春说:“李先生请回吧。”
    李景春愣了一下,说:“我还要陪韩小姐去找程先生。”
    小离微笑着:“我自己去。”
    李景春道:“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去。”
    小离固执地坚持着:“谢谢您帮我和姜南泽许多,可是程先生那里,我想自己去。”
    毕竟姜南泽是韩小离的未婚夫,小离格外坚持着,李景春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不放心,他再确信一遍,问她:“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小离郑重地回答。
    “那我先回律所等你的消息。”
    “好的,谢谢。”
    她目送着李景春离去,才继续前行。
    她在码头找到程易。
    程易的办公室外,有一架水车,带动水流,哗哗旋转。
    她从前极少到码头,但是这架水车,住在她的记忆里,她见到之后,竟一下子记起。
    水珠溅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她抬手拭净脸上的水珠,走进程易的办公室。
    引着她前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名叫何冲。
    程易伏在桌案上,旁边的文件堆成小山,他正在飞速地书写什么,何冲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回说:“程先生,有位小姐想见你,久哥让我带她进来。”
    程易仅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小离。
    办公室内弥漫着没有散尽的香烟气息,小离因为这几日受了寒气,嗓子发痒,一连咳嗽几声。
    他让何冲将窗户全部打开,又用眼睛指着一旁的沙发,对小离说:“坐吧。”
    小离默默坐下。
    程易问她:“喝茶吗?”
    小离憔悴地摇头。
    程易又道:“嗓子不好,喝一点水吧。”
    何冲开完窗后,倒了一杯水过来,已经递送到她眼前,她就接过来,喝了一点。
    程易兀自忙手头的事情,小离用指甲划着青瓷杯上的图案,说:“姜南泽被日本人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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