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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歌刚踏入宝殿,迎面递来一个签筒,慧真大师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可要求一签?”
    且歌轻扫一眼,笑道:“清浅,给大师香油钱。”
    慧真大师并没有接过清浅递来的金元宝,他道:“女施主,老衲并非要香油钱。”
    “那恕我打搅大师了。”
    且歌转身就要走,慧真大师挡在她面前,“女施主,既来了白马寺,何不求一签?”
    “多谢大师好意,不必了。”
    且歌刚绕开慧真大师,他又挡在且歌面前,将签筒递了过来,“女施主。”
    清浅恼了,“你这和尚,我家小姐说不求便不求,你还想强迫不成?”
    且歌道:“大师,我素来不信佛,求这签有何用,不如大师还是将它交给需要它的人。”
    “女施主既不信佛,为何还要入这白马寺?”
    “不过是寻人而来。”
    “女施主可有寻到?”
    “尚未寻到。”
    “那女施主不如还是求一签吧?”
    且歌轻笑一声,这说来说去还是让她求签,“大师,那你且告诉我,这白马寺来往的信众这么多,他们求的佛可有用?佛是否真能救他们脱离苦难,不让他们承受颠沛流离、病痛之苦?世人皆说我佛慈悲,既然佛祖慈悲,为何还有百姓饱受饥寒?”
    “阿弥陀佛,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正是前生的因,方有今生的果,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慧真大师的答案并没有让且歌满意,未待且歌再问出下个问题,清浅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且歌拿过竹筒,随意一摇晃,一根竹签掉了出来,她将竹筒塞回慧真大师手中,“大师,今日我先告辞了!”
    且歌和清浅二人走得极快,只盼着能快些追上穆絮,心里对那竹签丝毫不在意。
    慧真大师蹲下身捡起竹签,他喃喃道:“天覆地载,万物仰赖,鹤鸣九霄,声闻雷音。”
    这倒也是奇了,这支签怎会出现在这竹筒里?
    慧真大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赶忙跑回大殿,对小和尚道:“玄寂,快,将今日那两位施主的签文拿给为师瞧瞧。”
    小和尚挠了挠头,今日求签的那么多,“师父,你说的是哪两位施主呀?”
    “就是那对有情人。”
    有情人...小和尚恍然大悟,“原来师父说的是那位穆施主。”
    慧真大师将三支签仔细端详一番后,心下越来越觉得怪异,掐指一算,他猛然睁眼,手里快速捻着佛珠,叹道:“阿弥陀佛,孽缘,孽缘,孽缘呀。”
    江怀盛看了看身旁的穆絮,见她心事重重,便知她是为了方才那签文的事担忧,他开口唤道:“穆絮。”
    穆絮满脑子里想的全是慧真大师说她与江怀盛有缘无分,哪里还听得到他在唤她。
    江怀盛一连唤了好几声穆絮,穆絮才回过神来,她止住脚步,不解地看向江怀盛,“怀盛,你方才说什么?”
    江怀盛轻叹了一声,“不过是区区签文罢了,作不得真,莫要胡思乱想。”
    穆絮点了点头,“恩。”
    自从知道男女有别开始,穆絮便认定江怀盛会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君,旁人与她娘都这么说,说他们是天定的姻缘。
    她虽知道只是签文,可慧真大师那样说,穆絮心里又如何不介意?
    穆絮答应他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江怀盛问道:“我给你的玉佩可尚在?”
    穆絮将玉佩拿了出来,这是江怀盛在她及笄那天交于她的,当时他说这玉佩是他娘的遗物,自此她便一直都带在身上。
    江怀盛深情款款地看着穆絮,“好好收着,这是凭证,日后我可是要娶你过门,我娘在去世前一直同我说,这玉佩是传给江家儿媳妇的,我心中的妻子,从来都只此你一人。”
    穆絮红了脸,她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方才的忧愁全都烟消云散,“恩。”
    “穆姑娘。”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穆絮闻声扭头,定眼一看,倒也真是巧了,竟是那日在街头与书生发生争执的女子。
    穆絮笑道:“姑娘,怎么会是你?”
    清浅道:“我同我家小姐一道来白马寺上香,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穆姑娘。”
    穆絮这才往清浅身旁的且歌看去,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莫非这世间当真有仙子不成?
    似是察觉到且歌也在看她,她慌忙躲开了与且歌的对视。
    穆絮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如此看来,别有一番风情,直教人想将她拥入怀中,倒也不愧是沈小小的女儿,且歌淡淡笑道:“穆姑娘?昨日听清浅说起过,听闻捐助云启私塾便是由穆姑娘发起的,为此早就想见一见穆姑娘了,穆姑娘心地善良,肯为学生做这些,实乃令且歌佩服。”
    穆絮笑道:“小姐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些能做的事罢了。”
    江怀盛有些恍然,他低下头,这小姐莫非跟戏书上的狐狸精一般,能勾人心魂?
    但很快,“且歌”二字吸引了江怀盛的注意,他可记得,在沧蓝国能被唤做且歌的,只有当今圣上的胞姐,就是那个嫁了七次人,回回都克夫,面首无数,极其放.荡的且歌长公主殿下。
    似是察觉到江怀盛的猜测,且歌笑道:“南宫且歌,敢问穆姑娘芳名?”
    “穆絮。”
    “这位是?”
    江怀盛拱了拱手,“在下江怀盛。”
    江怀盛心中多了一分较量,这南宫姓在沧蓝国是大姓,从且歌的装扮和气质来看,必是非富即贵,这大户人家家里可没有一个善良的主,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穆絮生性单纯,若是被算计上,那就遭了。
    “这离城内倒还有段路,不如穆姑娘和江公子同且歌一道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等江怀盛拒绝,且歌又道:“家父向来教导且歌要日行一善,正好且歌此次想同穆姑娘商量商量如何捐助私塾。”
    “南宫小姐要捐助私塾?”穆絮问道,这长安城的私塾也不少,为何且歌偏偏要挑云启私塾捐助?
    且歌从来都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会如穆絮的这般干净,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她微微点头笑道:“当然。”
    江怀盛无奈,将要拒绝的话硬生生给被憋了回去,只得由着穆絮,但心里对且歌的提防又多了一分。
    “不过,我得知道捐助的银子都会花在哪儿。”
    且歌的此番话将好心人装得彻底,倒也真真彻底打消了穆絮心底那一丝顾虑。
    且歌到底是长公主,心机深沉,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带眨,难得且歌并无大户人家小姐的架子,穆絮不过才离家不久,以往沈小小还在世时,又护着她,近两年来虽也曾接触过世间险恶,但与皇宫斗争来比,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她哪里是且歌的对手,只一道走了一段路,且歌就将穆絮哄得以为她真是好心人,若不是江怀盛在一旁拦着,怕是穆絮早已对她推心置腹了。
    四人走至一辆马车前停下,清浅道:“江公子,怕是要委屈公子与车夫一同坐在前室了。”
    江怀盛拱了拱手,“姑娘严重了,在下还要多谢小姐肯带我二人一程。”
    穆絮随且歌上了车,马车内不似在外头看到的那般窄小,反倒是有些宽广,怕是再上来三个人都待得下。
    车内虽说没有任何饰品,但褥子上面的绸缎,穆絮却是识得的,她曾在绣庄里见过一次,乃苏州吴县的苏绣。
    这苏绣可是皇家贡品,且千金难求,他爹当时托人花了好大的价钱才弄到了那么一匹,而眼前的且歌却将它拿来做褥子,“南宫小姐,这可是苏绣?”
    且歌笑道:“穆姑娘好眼力,正是苏绣。”
    穆絮心里开始忐忑起来,隐隐觉得这且歌应是官家小姐,这同官家小姐一道相处,一不小心可是要遭殃的。
    察觉到穆絮的不自在,且歌又道:“早年间做生意奔走,曾去过一次苏州吴县,素闻苏绣天下闻名,花了重金才讨得那么几匹。”
    穆絮捕捉到了“做生意”三个字,原来不是官家小姐,而是商人,她对且歌倒有些佩服了。
    沧蓝国国风虽日渐开放,可对女子还是苛刻,女子从商不仅会遭到旁人耻笑,日后也难以觅得好夫君,就连这最有名的苏绣绣庄的庄主,至今都二十有一了,还尚未成婚。
    尽管如此,穆絮心底还是有些羡慕的,从商虽奔走各地,但见识到的人和事,都是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体验的。
    “听穆姑娘的口音,可是苏州人士?”
    穆絮颔首微笑,“正是。”
    “据且歌所知,这苏州还有一穆家绣庄,穆姑娘也姓穆,穆姑娘不会是...”见穆絮有发慌的迹象,且歌道:“且歌失言了,还请穆姑娘莫要怪罪且歌。”
    穆絮心里不安了起来,即便她有勇气与江怀盛私奔,可从旁人口中提起,还是有些担忧的,她紧攥着手指,故作镇定道:“不碍事,虽是同姓,但穆絮与穆家绣庄并无关系。”
    且歌点了点头,像是真的信了穆絮的话,“原来如此。”
    这时,一群黑衣人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把刀,暗卫从天而降,几人围在马车周围,一句话也不说便向黑衣人杀去。
    江怀盛早已被吓懵了,连叫喊都忘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何曾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他方才...方才看见一个黑衣人被砍下了头颅,鲜血溅了一地...
    穆絮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仔细一听,好像真的有,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刀剑声?
    难不成是遇上劫匪了?可若是遇上了劫匪,马车怎么还会继续前行?
    “南宫小姐,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且歌嘴角由始至终都挂着笑,仿佛真的跟不曾听到过什么一样,她反问道:“有什么声音吗?”
    且歌眼里的疑问让穆絮更加奇怪了,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清浅,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且歌问道。
    清浅摇了摇头,“不曾。”
    见二人皆是这般回答,穆絮再细细听,那声音没有了,她打消了疑虑,应是昨夜太晚歇息,累了生出错觉了吧。
    到了云启私塾,且歌将二人放下,并告知她与清浅明日还会来私塾瞧瞧,穆絮连连道谢,而江怀盛一下了车便呕吐不已,一想到方才的血腥,那阵恶心感又上来了。
    回到长公主府,且歌琢磨起穆絮的种种行径,她突然问道:“清浅,你说这世间可真有这种傻人?”
    对初次见面的人竟没有过多的怀疑,或者,这其实是穆絮的伪装?
    清浅停下研磨的手,她没听明白,“求殿下明示。”
    且歌摆了摆手,“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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