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问前辈,那俩小子既不是四大仙门的弟子,又没有可倚靠的势力背景,怎么就如此放了他们一马?”
满脸胡髯的中年男人多少有些不解,即便如此他提出这个问题时,语气也是恭敬的,甚至故作了几分憨厚。
“他们身上的气味,有混元山的味道。”姬错仙子的声音飘忽起来,“那小子巧言善辩的样子,像极了某个人。”
“那个人啊......”她轻笑起来,说不清是讽刺更多还是怀念更多,“只靠一张嘴活着。”
胡髯中年面色一凝,心知混元山的人可不是什么没有背景倚靠的孤寡伶仃,那是整个修界最护短最不讲理的一群人。
就连书生装扮的青年在听闻姬错仙子所言后,也是一阵后怕,他们这股组合起来的势力实则已经很强大了,足以与四大仙门里除了修界巨擘的昆仑外其他任意三门相较匹敌,可对于不讲道理且悍勇无畏的混元山那位来讲,还是后者更令人心惊胆寒。
远古遗址这片灰白凄冷的空间里,连只乌鸦都不肯飞进来。
司英和凌简自然是都听见了一行人临去前的警告,但他俩可没办法在还没能找到卫一剑和元清的时候转身离开这片远古遗址。
“必须加紧速度了。”司英皱着眉,心绪分外沉重。
他突兀的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若先前破空镜的与元师姐无法联系是被阵法屏障所阻,此时我们已经进入了这里,当可再以破空镜联系上师姐。”
凌简手掌一翻,那面罗盘似的镜子又出现在他手上。
催运灵气去启动破空镜,在镜面一阵轻颤之后有涟漪荡开,元清与卫一剑的身形便一齐模糊的出现在镜子上。那身影似乎有些远,但他们彼此尤为熟悉,故而司英还是可以分辨出那两人就是二师姐与三师兄。
“二师姐!”司英轻呼一声,“三师兄!”
他见着这镜中影像模糊,且那头的元清和卫一剑似是根本没能察觉到破空镜的联系,就根本不存在会给予回应了。
司英不解的去问凌简:“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这还是第一次见。”
凌简拧眉,凝神瞧着镜中影像,良久之后才试探性的猜测道:“难道二师姐所在之处有异?”
司英心下一滞,“想来当是如此,远古遗址深处便有一处巨大的战场废墟,那里某些地方残留着紊乱的天地之力,如同风暴中心。”
凌简在听闻司英所言时脑海里闪过一丝疑虑,司英又是如何得知这等秘事?难道是临行之前大师兄交代的?
这片远古遗址的情况司英也是在前世修行了六十多年之后才得知的,当时那围绕着遗址的阵法已经被彻底破开,许许多多的修士如洪水一般涌入这片空间,都说战场废墟里留存着诸多法宝器具和修行功法,前来一探究竟,或捡个漏得个机缘什么的。
可他没想到,前世没有刻意去关注的东西,被他忽略的信息,这一世连在一起竟是与卫一剑和元清有着牵连。
他自是知晓的,元师姐和卫师兄都是师父守一真人与大师兄周长风在外游历时捡回的孤儿,捡到的地方据说就是一片战场遗留的废墟,难道竟是远古遗址内的战场废墟吗?
如若按照这般想法琢磨起来,卫师兄和元师姐的目的地,应该便是那处废墟了。那方才的一行八人的目的地,难不成也是战场废墟?
司英顿时有些慌,他咽了咽唾沫,极力让自己沉稳着声调,“虽不知那几人来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他们与二师姐和三师兄撞见......”
凌简虽对司英存有疑虑,但此时司英所言,他也深有同感,当下便点了点头,两人借着破空镜上的方位指示,选择最近的道路快速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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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是在废墟中心与卫一剑汇合的,彼时卫一剑正伫立在一处狂暴风眼外,里头是犹如漆黑闪电般拥有巨大毁灭性的磅礴之力,具体归属天地万物中的哪一类,他还不能分辨。
卫一剑在静默中观察探思,直到元清的到来,他才收回沉浸其中的思绪。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元清先开口了。
“一剑,我既年岁长你几个月,又是一起被师父和师兄捡回来的孤儿,你我不仅是一同入门的师姐弟,我是把你当成亲弟弟的,你我二人之间,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
“这分明不是你一人的事,又为何要撇下我一个人前来以身犯险?”元清眼神一凛,叱问:“你与大师兄都糊涂了不成?以为这便是为我好?”
“师姐......”卫一剑嘴唇轻轻翕动,然后他提高了声调,语气平稳:“我无话可说。”
“你!”元清一向温柔和蔼,这会儿当真是被气急了,握紧了秀拳,声声责斥:“冥顽不灵,愚昧妄为!”
卫一剑仍是沉默,元清无法,只得缓和下方才的气恼,心平气和道:“大师兄未曾阻拦我,如今我也在你面前了,此事便不该只你一人承担。”
卫一剑神色柔和许多,“一向是师姐拿主意,我自是没有其他意见。”
倾伏在尘土之下的,是坍塌毁灭掉的被掩藏着的曾经,漫长时光里被侵蚀腐朽的陈旧过往。
“需得先寻到远古遗族用来觉醒血脉的祭坛,若可以,便提前毁去。”卫一剑并不继续诉说若那祭坛不能被毁,又该怎么办。
两人脚步差落也仅半步,一前一后的绕过那些有着毁灭性力量的风暴团,朝着更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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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英与凌简加速赶路,体内的灵力在非常迅速的消耗着。
远古遗址是与外间被阵法隔绝的存在,只所有的灵气都被阵法聚集以维持屏障的运转,所以这片灰白残败的空间里是没有灵气可供给修行之人使用的。
司英仔细计算了一番,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届时与那一行八人遇上。
卫一剑是元婴巅峰,元清是元婴中期,他与凌简俱是金丹初期。对峙起来,满脸胡髯的中年男人和书生装扮的青年,以及那三个金丹期的,五人对四人倒也能勉强应付。最怕便是境界修为深不可测的三人出手,他们四人恐将毫无还手的能力。
必要先与那群陌生人与元清及卫一剑汇合,共商办法避开那一行人才是。
自进入了远古遗址后,司英便察觉凌简沉默许多,如非必要,他几乎不曾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甚至之前在遇着那群陌生人惊险万分时,司英示意凌简与他配合对方也恍然未闻,只教司英提心吊胆的对别人好言相劝。不是那姬错仙子放了他们一马,只怕这会儿两人尸体都凉了。
不过这会儿并不是去询问探究的最好时刻,司英只是在一瞬疑虑之后便将之抛却脑后,一心一意挂念着二师姐元清与三师兄卫一剑。
一个时辰后。
司英和凌简两人也进入了遗址深处的废墟,他俩仅金丹初期的修为,是不敢与卫一剑那般距那些风暴团很近的,于是远远地便绕开了。
“轰隆隆!!!”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自前方传来,那声音排山倒海的袭来,如巨浪的拍打着海岸,山峰瞬间倾倒。
凌简和司英皆是脚步一滞,心口泛起骇然冷意。
从彼此的目光里完全可以肯定,两人俱是想着,难不成师兄师姐已经和那群陌生人遇见还打上了?
再是半刻钟,司英与凌简气喘吁吁的达到了发出巨响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高台,繁复的纹刻布满了整座高台。而那声势浩大的巨响,应当是高台自地面升起时发出的。
元清和卫一剑就站在高台的长阶之下。他俩自然也看见了匆匆赶来的两位师弟,五师弟司英和小师弟凌简。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元清蹙眉询道。
司英神色焦急,“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与小师弟来的路上曾遇见过一行脸生的八人,其中两个是元婴期,三个金丹期的修士,甚至还有三个我与小师弟俱是不能探知对方境界修为的深浅,想来是比元婴期更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从他们的言行推断,是带着特殊任务或是秘密前来的。方才这一声巨响惟恐已经惊动了他们,大抵是要往这边赶来的,届时遇见只怕会被认为要与他们相争或提前窥探得知了他们所寻的秘密,只怕要面临一场恶战。”
“对方在人数和境界修为上都高我们不止一星半点......”
司英一席话很快的便将眼前他们所面临的境况和盘托出。但其中存在着许多疑虑,元清和卫一剑都不很不解。
凌简附和两句,简单的将他俩的推断猜测告知了元清与卫一剑,并再次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
“此时我不能走。”卫一剑言道。
他的目光一丝一毫也没有自高台上挪开,那些繁复的纹刻映在他的眼中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高台的石壁表面缓缓蠕动。
“需得毁了这座祭坛,我才能离开。”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的事,是他目前必须要做的事。
“三师兄!!!”司英唤道。
他心知三师兄卫一剑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认准一件事便全力以赴,如他修道心无旁骛,此刻打定主意要摧毁所谓的祭坛,必是一往无前不会止步的,让他放弃是绝无可能。
司英脑海里灵光一闪,忙劝道:“咱们可以先避开一阵,届时再回来毁了祭坛就行。不必和人硬碰硬啊,小命要紧!”
元清眉目柔和,也跟着劝道:“蓬莱域仙门千百,修士十几万数,其中不乏居心叵测阴险恶毒之人。既然两位师弟先前遇见过,认为那一行人着实危险,想必也有几分道理。尽量不去正面碰撞吧。”
司英手肘往斜后方一捅,抵向凌简的肋下,瞪眼唤他:“小师弟也赶紧说两句,劝劝三师兄。”
凌简抿了抿唇,思前想后,便还是那一句:“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