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打扫现场,料理后事,葬个衣冠冢,周勃执礼放声大悲,直哭得围观的乡人屡屡唏嘘。就在周勃恍惚悲恸之际,有一人,头裹长头巾,一双眼秋水也似冷冷旁观,继而,低低冷笑三声,隐身而去,只是,周勃因心中悲催,全然不知道而已。
可怜周勃红喜变成白丧,自己喜气洋洋去迎亲,不料新娘子失身虎口,这是如何之痛啊?这当天几个迎亲的人也是个个丧气,空手而回。周家祖母,先得了音信,及至见了孙儿,白发萧然,大呼一声“上苍啊,难道穷人做不得事也。”竟然一口气不来,油尽灯枯,悄然殒命。这周家喜堂成了灵堂,挂孝立幡,让乡里四邻个个怜悯,哭作一团。好周勃虽悲戚,也支持料理祖母后事,找视日的定下出殡日子时辰,出了殡,自家在祖母坟茔上搭起孝棚子,守起孝来。
是夜,周勃一人在孤灯下,思念祖孙相依为命故事,而今倏尔化为烟云,再也不会有了,接着伤感自己自幼困苦,而今娶妻,娘子失身虎口;养亲,祖母为自己的事儿殒命,初始呜咽,继而放声大哭,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听到棚外有人道“周勃,你为祖母哭,生死必然,老而大去,是谓之白喜事儿,你尽孝无憾,何必哭也?你为你的娘子哭,那就没必要了,这审女不值得你哭?”周勃听了大惊,只见一人已然进来,细看,原来是张良,周勃一见,心中顿时沉稳,问“原来是张良贤弟,几时来的?”张良回道“我去东海郡海中去找苍海公,同时,顺道也来谢过周勃兄的,未料刚到这儿,就听到你去迎亲,正替你高兴,谁知······”说到这儿,周勃又欲哭,张良竟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将周勃震懵了,他道“你的娘子,依我看来,并未死······”周勃呆了,呐呐道“是我亲眼得见,她让老虎给叼走了,难道老虎嘴里的人还有活路?张贤弟你何以见得啊?”张良冷哼一声,道“现在我只是猜测,不过,假我时日,我会证明我的话是对的。周勃,依照常人之见,人在虎口实在再无生理,但是,我张良所虑不一样,我来问你,你说审家女丧身虎口?你懂虎吗?”周勃一头雾水,问“贤弟,我人都不懂,安能懂虎?”张良背手而立,侃侃而谈“虎,百兽之王,猫之属也,其觅食范围很大,只要它在那儿,可是留有虎威动静的,它以气味踪迹来使百兽臣服,可是,这几天,我在这周围查访,这儿以前没有虎的踪迹动静,就是那一天闹了虎,以后亦再无虎之踪影。此去一直到芒砀山,我一路探寻,从没人再说有虎的传言?此事就大大诡异也,此乃什么虎?全然没有虎的秉性。”
周勃一时无语,不知张良所述到底是什么意思。张良苦笑,又道“我去审家后山查勘过,就不说你亲眼看到老虎叼走审家女这茬,按理能叼走人的老虎,定不是幼虎,成虎断定至少有二百来斤以外,而那山上的虎足印,新雨之后不久,深浅来看,绝对没有两百斤重量,此是什么虎?”周勃跳起来,道“张良贤弟,你意思是不是虎,那是猫?我可是亲眼得见那是虎啊,那呼啸声,对了。我想起来了,那虎啸声也不是很响很像的啊。张良贤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明说可也。”张良回道“周兄别急,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不过,我断言这是一只假老虎,我有把握过半。”周勃恼恨,道“假老虎?这是何人弄的?何必要如此?”张良答道“更奇的是审家,看似悲恸,其实是太过分而成假的,你刚一走,他们草草收场,全无余悲,再不去衣冠冢致哀,实在是有应付之嫌······”周勃大吼“贤弟,你越说我越迷糊,到底是为什么······。”张良拱手道“周勃,你帮过我,我会照样帮你,十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分晓,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张良此事未了,不会离开沛丰的。就这样了。”言毕,留下秦钱,道“告辞,子房先回客栈,周兄好好守孝就是了。”周勃还未回过神来,张良已经飘然而去。
列位尊敬亲爱,其实那盗贼和一个成功的商人是有共通之处的,他们都有胆识智商和脑子不空下来的努力,虽然这样比来不妥,可是事实如此,不知列位以为然否?可不,这位沛丰名贼雍齿现在一边喝酒,一边贼眼流盼,一边时不时用手搭在双耳上,扩大耳廓,以便更好地收集信息,寻觅贼机,再去做生意,应该说是做贼,对吧?他的心脑在剧烈运动,虽在喝酒,可没有一刻闲着,嗨,这天不负有心人,贼机就这么来了。
这酒肆雅座包厢乃是一薄板之隔,而且有缝,是不能隔音的,现在雍齿听到邻包厢有人正在叙话,便使双眼余光偷窥薄板缝隙,看到乃是卢家大少爷卢绾和他的官家范齐,卢绾道“我爹每每收了地租,就放在靠院墙的角楼里,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实在是令人担忧啊,可知那儿乃是监视死角,别说飞贼,就是一般蟊贼也是轻易得手的,我每每劝他,他就是不听,唉······”又听得范齐嘘了一声,低声道“少爷,低点声,可知隔壁有耳,这事儿若是泄了出去,可了不得了······”两人后面又嘀咕不已。
好个雍齿初始一听,头上青筋凸出,双眼如炬,两只手在耳朵上支起来,不但扩大耳廓,而且五指不停往耳朵里扒拉声波,好家伙,他本来就是贼耳朵,不想听的听不清,想听的你说小声音也没用,他全听得精细,如今他将卢绾、范齐的话全进去了,现在就是他俩撤回消息也没有,他全听到了,而卢绾、范齐茫然不知。唤店小二会了酒资出了门去。
这厢雍齿好不得意,忍不住抓耳挠腮,看得小二都怕了,问“客官,你这是怎么了?”雍齿呵呵,道“你家好酒菜,吃了不禁发疯癫。”言毕,结账急去,
雍齿勤勉,急急去踩点,借故送菜去了卢府上,四处梭巡,见那所谓角楼就在院墙角上,平时也是护院巡夜的卡点,而且下面有一狗门,养有猛犬,卢家自以为万无一失,岂不知这雍齿有一绝技,便是弄狗,正所谓鸡鸣狗盗,这狗和贼可是有缘的,弄不了狗如何做得了贼。
及至到了午夜时分,更夫敲打梆子唱时,丰邑谯楼上鸣五鼓,雍齿一身夜行黑衣,潜入卢家院外,在狗门那儿一瘦身,便从狗洞蛇形进去,刚一露头,便看见一只硕大猛犬,狗视眈眈,呲牙咧嘴,哈喇子“呼呼”流着,嘲弄的看着这好一条小汉,就是肉少点,咬起来都是骨头,很伤犬牙的,不管怎样?狗就要履行狗的护院之责,不声不响上来就要咬。
可是,这雍齿往地上一个一躺式,四脚朝天,肚皮向上,这在犬科动物里是个顶级大礼,叫——老大,我服你,你牛!到底是大户人家的狗,有狗养,立马回礼不咬了。雍齿再犬蹲地上,抽鼻子弄眼,“哈哈”狗言狗语,比狗还狗得正宗,和卢家猛狗对眼碰鼻子交流起来,片刻搞定,那狗闪开一边,摇头摆尾,分明在用狗话说老大,有我看门狗在,你随便来,没事儿,我这点狗权还是有的,人狗。雍齿一见,给它一根肠子,抚摸狗头道“你这笨狗,真以为我是你狗大哥来了,我是贼,是人,待会儿帮着点。”狗声呜呜,表示赞同,雍齿也不管它,自去偷钱。
雍齿靠近卢家角楼,掏出家伙什,用木刺启开锁,再回复原样,自己再拿出来一个萤火虫包来幽幽照明,因是做好本职工作,十分敬业,有条不紊的清理、整顿、打包、收纳,就像自己家里一样,自己收好,扎搏妥当,出了门,寻老路返回。那狗当然认识他,正恭候着呢,于是,雍齿与他揖别,低声道“狗哥再见,过几天带肠子孝敬你老。”自己从容出了狗洞,院外正好无人,巧得月入浮云,便得以急急自去。
且说那雍齿偷了钱自去,须臾即到旷野,庆幸今日运气奇好,这么快就得手,哼起凯歌,忍不住将那赃物细细看来,越看越受用,得意洋洋,呐呐自言自语“天上我才必有用。”
正是乐极生悲,此时一声锣响,野地里冒出一片人头,点起明火,雍齿一看,乃是刘季、夏侯婴、刘泽等,皆是白刃明晃晃的,刘季喝令“拿下偷钱的贼。”众人上前,就要动手,雍齿尿都吓出来了,哼哼哈哈故作糊涂,道“我在梦游,我在梦游······”夏侯婴动手搜出钱袋,厉声质问“什么梦游?哪里来的钱?分明是偷的,谁不知道你雍齿是沛丰名贼?”雍齿故作虚悬,道“别乱说,我在梦游,梦游神附体,这些钱乃是我祖传的十八代祖宗留给我的······”话未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卢绾、范齐也冒了出来,卢绾直接上前从雍齿身上搜出钱袋子,拿出铜钱饼,(古人为了存钱方便,将铜钱穿成钱串子,再团成饼状,便于存放)吼道“大家看,钱饼上封印我卢家的字号,还没拆呢,你去我家偷的,如何抵赖?”刘季冷笑,道“雍齿,去我的亭长公廨,慢慢调理你。卢绾,你是事主,须去作证。”一行人将呼天喊地的雍齿捆了,带去刘季的亭长公廨。
雍齿并不老实,去了公廨,道“我是偷钱,你们可没权利乱来,顶多送我去丰邑县里。”刘季阴笑道“你是欺负我刘亭长官小,又不能私设公堂,动你不得,摸你不得,是否?”此话说到雍齿心坎上,竟然笑了。刘季道“我刘季大小是个官儿,就说你事儿不清,先预审验证一下再送县里;就说你现场袭警;就说你遁逃时摔了一跤,可摔得不轻,真是鼻青脸肿等等死法,你说呢?我能将你怎样?······”雍齿听到这儿,心里揣冰雪,凉透了,腿肚子抽筋,正在费心思量,夏侯婴上前,“匡匡”就是两家伙耳光,雍齿骤然垮了,急叫“各位爹,别打了,雍齿就是个狗贼,饶了我吧。”刘泽上前扯下赃物,刘季挥手让先关起来。
雍齿一肚子委屈不服,哀叹“怎么这么巧?好像你们事先算计好,埋伏那儿等我一样?”刘泽警告“再胡说,就不是这样的了,天明时送你去县里。”和夏侯婴一起将他拘禁起来。
翌日,雍齿早早就醒来,心里寻思去丰邑如何过堂,正在苦苦思虑间,看见刘季进来,身后跟着竟然是自己的老大王陵,救星来了,哀哀哭告“大哥快快救我,要不,送我到县里,我可是活不了。”王陵上前,左右开弓,扇上了雍齿耳刮子,一是王陵力气大,而是雍齿身细,陀螺一般溜溜的转。王陵大骂“不争气的贼,平素教你你不听,如今大秦朝祖龙皇帝治下,无人敢奸,争做好公民,你活的不自在不是?”雍齿脸上着火了,连连称是,王陵又道“还不好好谢过季哥,要不送你去县里,你这小鸟身板不够拆的。”雍齿一听明知道王陵是做给刘季看的,硬忍道“多谢季哥。”刘季道“休要谢我,你还是谢过王陵官人,这都是他的面皮才放了你。”雍齿又去谢王陵,谢懵了,便谢天谢地谢门窗墙壁,所有一切都谢过。罗圈谢完所有的一切还停不下来。
王陵又对刘季道“贤弟,愚兄今日事忙,须回去好好训诫这不不成器的东西,日后再来赔话,今日人情,我王陵可是搁心上了,事后一定恭请几位吃酒,几位一定不要不赏光啊。”刘季笑道“还是刘季请王兄吃酒吧,好说,好说,你们去吧,这儿没事了,就当没有昨晚上那回事儿了,卢绾那边,我已经料理。”王陵拱手,喝令雍齿“再谢刘亭长。”雍齿急要去,又谢一番,方才和王陵出了门而去。
雍齿被王陵保释回家,心殊恨恨,大骂刘季一党,可是,人家现在是替祖龙皇帝当差,自己能怎么的?就是连自己的老大王陵见了也得好好说话。自己毕竟是个人人喊打的蟊贼,唉,可是,他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悄悄出了门,去将刘季家地里的葫芦秧子拧断一垄,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突然,他想起来了,最可恨的人是夏侯婴啊,毕竟是他动的手来打自己,听说他刚刚娶亲,他娘的,我就去你家偷去,可是,一转念,夏侯家不差钱,偷那么点也不关痛痒,再说万一再逮着,他家可是御马赶车出身的,找来一顿鞭子,怕是连魂都没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我就往你新婚洞房床上放上一包狗粪,让你那新人恶心三天,何其痛快也。主意一定,那雍齿呵呵阴笑,自左右去觅狗粪去。去了蹲在夏侯家大门外,一直就这么伺机而动。
一直等了一整天,总算是有了机会,轻身而入,穿门过户,最后一掠身进了夏侯家那富丽新房,刚刚要往夏侯婴婚床上扔狗粪,房外传来人声,雍齿暗叫“不好,今日不利市。”仓皇中,抱着狗粪急急去觅藏身之处,还在他就老做贼的机灵非常,藏身于靠窗户的猩红帷帐之后,刚刚藏好,就有人进来了,雍齿从缝隙里窥探,见是刘季、夏侯婴,还有卢绾三人。
卢绾道“哎呀,要不是季哥设的好计,我可是没办法了,上回季哥托我借钱去接济张耳,我就这么一说,我老爹那可是雷霆之怒,使家人将我一顿好打,真是往死里整啊,到现在我屁股创痛未愈,半个月只能象螃蟹一样横着走路啊。”刘季叹道“干爹真是矫情,四十岁的人了,说打就打,我卢老庚真是可怜,不就是借点钱吗?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那张耳大哥可是阔绰惯了,大老远来投我刘季,我焉能不帮他,闲话少叙,那钱带来了吗?”卢绾诺诺,道“带来了,多亏季哥的好计······”夏侯婴哈哈大笑道“这计策妙极了,季哥知道只有沛丰名贼雍齿,才可以去你家能偷出钱出来,所以,假借他的高高贼手,去你家偷出钱来,我们呢,半路上抢夺他的现成的,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可笑那贼子雍齿自以为得手,一喜一忧,好大戏也。最后,夺了他的赃,打了他的人,为了我们的事情无有漏洞,招来王陵土豪,还买他一个人情,放了雍齿这厮,本来我们就要放他的,季哥可是圣人啊······”听到此处,三人忍不住大笑,卢绾道“这也怪不得季哥,我听季哥的计谋,故意让雍齿听到我说我家的钱藏在哪儿,我还以为他不去呢,果然上钩,那不是他自己执念一个贪字,怪不了谁。”刘季收了卢绾的钱,道“这钱算我借的,日后需要还的,两位休要得意,我刘季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也不会那般待雍齿,他家道甚苦,有时也是无奈去做贼的······”
雍齿听到真相,那一个气啊,恨不能生咬这三位,暗暗骂道“好个刘季啊,原来是你设计让我去偷的,原来是帮你偷,然后你再来一个强夺。你以为我做贼容易啊,早出晚归,风险系数多高,还得哄着恶狗······我只是贼,你却是强盗啊,我虽是贼,可是实在的,你是强盗,还巍巍乎公正官吏,让我替你们烈火中取宝啊,这且不说,你还打我,拘我,弄我猴子戏,我,我······”雍齿恨不得跳出来撕咬,出口心头恶气。
正在咬牙切齿,听得卢绾嗅鼻子道“我怎么闻到一股狗屎臭?”夏侯婴难堪道“不会吧,我这可是新房,卢兄乃是富贵鼻子,所以灵敏。”刘季附和道“不对,我好像也闻到了,你们新人可有异人奇趣。”说着,大笑起来,夏侯婴脸色酡红,急急摇头,卢绾厚道,道“莫不是死了老鼠,赶紧找找。”大家称是,里头雍齿一听要来找,急得人中歪了,也管不了自己恶心,赶紧将狗粪紧紧抱在怀里,震颤而立,一动也不敢动。皇天保佑,只听到卢绾道“这会儿没味了,可能是我们鼻子伤风了。”刘季也说“嗯,是不臭了,天时不早,我那张耳大哥还等着用钱,得先走了。”卢绾也起身告辞,道“我也须得走了。”雍齿在暗处急急暗叫“快走,快走,都憋死我了······”谁料刘季又道“新娘子呢,夏侯贤弟可要细心些······”说着,又窃窃私语,雍齿再就听不清楚了,也不是听不清楚,而是雍齿根本就不想听。谢天谢地,刘季和卢绾总算起身,夏侯婴道“我来送你们······”三人这才徐徐出了门去。
这雍齿得间,狸猫一般“嗖嗖”飞快而去,出得房门,望庑廊上急走。忽然,一阵阴风起处,院子里灯笼飞荡,烛火忽闪不定,雍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暗叫“不对啊,做贼的不怕鬼,今天怎么恐惧了,莫不是我见鬼了。”正想着,两耳听得阴声呜呜,庑廊尽头,冒出一个头来,那头新娘彩冠,只是那脸灰白,略略发绿,雍齿一审视,急急念道“天神庇佑,我果真是见鬼了,她?她?安能是她,她不是死了吗?都头七了,女鬼快走,快走!”可是,那个不但没走,还直直向他飘过来,雍齿一翻白眼,双手捂住嘴巴,失声怪叫“鬼啊,鬼来了······”
雍齿惊骇至极,可是又怕夏侯婴家里人发觉,便捂着嘴,仓皇而逃,一路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逃到无人的旷野,身上衣裳无有干处,俱是汗水浸透,望天“呼呼”牛喘,拍胸道“天神庇佑,我雍齿没让鬼弄死,可是我家祖宗牌位坐得高啊。”
正自庆幸,忽而闻得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细细嗅觉,分析起来,道“狗肉烧烤,这味儿正宗,海内少有。”赶紧收缩鼻子,免得浪费这香气,中邪一般寻香味而去。倏尔,即见疏林之中,有两人全都背对他,正燃一堆篝火,篝火上支起一个架子,上面乃是一只肥狗,在火焰中微微转动,“兹兹”油冒,色泽金黄,好不诱人,雍齿连连吞起口水,双眼珠子瞪出火来了。正要发话,听到背对他的其中一人悠悠道“刚才见鬼啦?”雍齿听了一愣,眼珠子骨碌一轮,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人悠然笑起来,道“是见到审家女了吧?人家可是让虎叼去吃了,正在头七呢。”雍齿大叫“这些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啊?”那人谈谈道“雍齿啊,你见到那女鬼了,她可讨你的替身了,现在你的魂让她给掳走了,要不你怎么能看得到她呢?。”雍齿揉揉双眼,不信,道“休得戏弄你爷爷,我可精细着呢,谁家有钱,隔三间屋我都可以闻到钱味儿······”另外一人竟然笑起来,道“原来是贼。”雍齿一听急了,道“他娘的,恨我这破嘴,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不是贼,尔等注意措辞,多难听啊,有道是我们不造钱,我们只是大家钱的搬运工,我就纳闷了,与你们废话干什么?”那人道“我们是大司命手下的追魂无常,跟我走吧,这火乃是阴间之火,这狗肉乃是阴间的,你只能闻味儿,因为你已经死了。”说着,那人转过脑袋来,原来是两个骷髅头,而且,七窍流血,舌头伸出老长······雍齿见状嘎的一声抽起来,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齿悠悠醒转,看见有两个人正对他笑,问道“刚才那两个催命鬼何处去了?”其中一人答道“啊,他说你长得极其恶心,吐了一路,哭着回黄泉下面复命去了,现在,你赶紧拿狗肉回家吧,还半夜出来转悠,再撞上邪恶,可真没小命了。”两人起身而去,雍齿赶紧收拾熟狗肉,急急自去不提。看官,你到这两人是谁?张良、周勃也。
次日,丰邑县令使人来找刘季,这丰邑县令,名宁昌,辽东郡人,即令夏侯婴去县里公干,刘季见了夏侯婴,一脸阴沉,道“我今日心慌肉跳,怕不不利达,夏侯贤弟千万小心才是。”夏侯婴气焰短了,道“莫不是我娘子那事儿······”刘季道“也未可知,尽管小心就是。
丰县令宁昌一见夏侯婴开门见山道“夏侯啬夫,你也是公门中人,今日有人将你告了,道是你那新娘子不是你的新娘子,绕得本官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侯婴大惊,赶紧遮掩,道“老爷,我的新娘子怎么会是他人呢?此乃是胡说,定是因手下公事得罪下人,图报复所致。”宁县令道“你这么说就好,本官也就放心了,若是真出了此类事儿,你乃是本官随从,我也难辞其咎,好了,我会尽力帮你遮掩,弹压原告。你回去通告刘季亭长,朝廷有纪检监察京官,少府章邯大人来到巡视,我在本府设宴款待,他那人脑子活泛,你和他一起来,有事也可以应付得当,赶紧去吧。”夏侯婴诺诺而回,归告刘季,刘季作冷汗出了,道“此宴不好赴啊,夏侯婴,后面有事只管听我的,说不准可以过去。”夏侯婴赶紧颔首。
刘季、夏侯婴到了丰邑县令府上时,宴席已开,主席上坐着轩昂一人,虽是文官服饰,却难于掩盖他的凛凛武威,刘季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从京城来的训政使者——章邯,即和夏侯婴讲礼而坐,县令来介绍认识,刘季见章邯和颜悦色,心中稍安。
席上县令恭谨,说了些好听套话,刘季欲要上前敬酒,章邯一摆手道“列位休要拘谨,只要把地方郡县政事为上就好,听说沛丰地灵人杰,只是民风刁悍,你们可感到否?我这里就有些这方面的诉讼,故想听听诸位高见。”丰县令唯唯诺诺,使眼色示意刘季应对,刘季挚一樽酒道“章大人所言极是,沛丰一地,大有楚国余悍,民风甚是贼滑,我们县令恩威圆通,才得以整治,实为不易。”夏侯婴忙附和道“要是换做别人,只有走人一条道。”章邯笑道“是吗?看来贵地方竟然和孟尝君的薛县一样有些恶名,难以施政,那大家可是勤勉了。三位,我来问一下,这铜簋里面是什么菜啊?”丰县令笑起来,道“哎呀,章大人,这是鳗鱼丸子,大人,尝尝,只是这道菜不要用筷子夹,鳗鱼滑腻,团成丸子,更是油滑,用筷子的话你根本就夹不起来,吃不到嘴。需用汤匙来舀出来,对,还是我来,就这样舀出来了,大人请尝尝。”章邯莞尔,道“是吗?我吃不了它?这丸子,江以南叫圆子,可是圆滑啊。”猛地,章邯闪电一般腰中掏出匕首,直插铜簋,刀尖插出鳗鱼丸子,徐徐吃下,道“三位,看来这贼滑之物,我不用你们的夹、舀二方式,也可以吃它。”
章邯举动石破天惊,三人颜色剧变,刘季心中叫苦,哀叹“定是夏侯婴新娘子的事儿事发了,章邯在敲山震虎,可是逃不脱了,得小心应对了。”果然,章邯脸色一变,大叫“拿下啬夫夏侯婴。”章邯随从带刀上前一把按定夏侯婴,夏侯婴懵了,大叫“大人,这是何意啊?”章邯冷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是吗?去丰县公堂上自然知道了,县令大人,你这鳗鱼丸子就别吃了,我们升你的丰县大堂去。”起身来要走。
刘季见机趋上前,就要开口,章邯看他一眼,道“风闻刘季亭长善变睿智,交游广阔,且是夏侯啬夫兄长辈。不过现在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呢,免有朋党之嫌疑,还是回去吧。”刘季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噎回去了,只得看了夏侯婴一眼,无奈的说“大人们,那刘季告辞。”
这一行离了县令府上,去了丰县公廨大堂上,吏胥列班,县令心中有鬼,对章邯道“大人,你坐堂来审。”章邯道“你是地方父母官,该你来审,我只是来监察而已。”县令暗暗挥汗,坐堂摇动木铎大铃铛,宣布升堂,只见章邯一挥手,早有一队军卒拥簇着一个女子进来,夏侯婴一见腿都软了,原来正是自己的新娘子。大堂内外,围观的百姓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窃窃私语之声嗡嗡而起,什么“这不是那让老虎叼走的审家女儿吗?怎么在这儿?”“天啊,死新娘都复活了······”
县令宁昌再摇木铎大铃铛,道“肃静,夏侯婴,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审家女上前紧紧抱住夏侯婴大哭,道“休要动我的郎君,我们的婚姻没问题。”章邯从侧席上站起来,道“这位女子,现在没问到你,公堂之上,秦律高悬头顶,你最好休要造次,夏侯婴,县令问你,你和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夏侯婴骤然无语,审家女晃动他的脑袋说“夏侯郎君,你说,没问题。”夏侯婴一见自己娘子虽是柔弱,竟然临危不乱,顿时勇气立升,大声道“我们夫妇鸾凤和鸣,没有问题。”丰县令叫声好。
正在这时,只听得公堂外回应一声道“你与你的新娘有没有问题,还是我来说吧·····”此话一落,只见一人昂扬而来,也不知他是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