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沛县的刘季?”一个声音洪钟大吕一般震撼发出,刘季看到一张稚气未销的脸,和一幅和少年不匹配的凛凛雄躯,这就是一个用铜铁浇铸出来的猛男坯子,他的身体整个是由一块块的肌腱搭建。胸肌凸出,即如突出来的顽石,两肩平宽,行动时块垒横行;立如山岳,气比虎狮,不战而威,杀气生寒。刘季见状,白刃下意识地复回到刀鞘之中,肃然道“正是,足下是?”少年应道“你不是答应我的叔父,午后要去我们客舍赴宴的吗?我这就是来请你的。”刘季一听,心下稍宽,哈哈道“原来你是项梁侄子,好说,好说。”少年即道“那就走吧!”刘季犹疑,道“在下因有急事儿,已经收拾妥当,即登行程,这样吧,请足下转告令叔,真是歉意,我们日后再聚吧。”少年听了剑眉矫扬,不耐烦地道“应允别人之约,无信不去,就这么走了,哪是楚人之风?休得絮叨啰唆,走了。”说完,一舒巨猩雄臂,朝刘季当头箍去,可怜刘季一米七八多的个子,甫一受压,骨骼脆响,整个人顿时弯了。被他整成一个犬蹲姿势,就这样像一个布玩偶一样被他抱起来就走。刘季心里屈啊,大叫“贤侄,你安能这样请客赴宴的?”少年答道“你约了不去,只管磨叽,我就驮你去好了。”哪由分说,就将刘季如抱小儿,步履如风出了门去,这刘季心里骇异,暗叫皇天。
刘季见了项梁,项梁哭笑不得,大吼“籍儿,休要造次,哪有这样请人吃酒的?快快放下来。”少年放下刘季,刘季心里震颤,舒舒筋骨,苦笑道“项公,令侄子非人类,是天神临尘也。”项梁过来殷勤致谢,道“愚侄鲁钝,不好意思了。”少年瞠目,道“你不道这位先生真是妇人,磨蹭不来,不过是白吃个酒,还要抹上脂粉再来怎么的?还要意图收拾行李,也不道别,自走了,好不失礼,我因此驮他而来,你们自吃酒,我去后院练功。”说罢,也不管别人,自去了。
项梁这才对刘季道“宴席已经毕备,我们就不要管小孩子了,我们进去痛饮一番说话。”刘季无奈,进了项梁客房,果然见到里面已是水陆珍馐,美酒佳肴,两人入席,酒过三巡。刘季问道“令侄果真非凡胎,你们可是有家世渊源的吧?”项梁呵呵,搪塞道“我们不过是编伍小民,没有什么家世渊源。我这个侄子项羽,父母早亡,我因此代养,是个痴顽不可造就的人,使他练武,不过月,他就爱练不练的了,他哪是这块料啊?由他折腾去。”刘季是什么人?进门观三色,他心里明镜一般,正所谓望敌知凶吉,闻声较胜负。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一对叔侄断非凡人,他们一定是藏匿在民间的六国之后,只是在强秦朝的威压下,韬晦罢了。既然人家要隐藏,因此也不点破,只挑好听的说。
这一席盛情酒宴,直吃到天色向晚,刘季告辞,项梁送客,即到后院,刘季听到叱咤之声,眼见得那少年项羽正练巨棒,上下翻飞,周身罩在棒影天罗之中,密不可透。刘季只听得两耳风声呼啸,就像置身在朔北的荒野暴风雪之中,正要叫好,项梁催他快走。刘季临出门,回眸一看,只见一声木头撕裂声响亮,项羽手中的大棒子撕裂成一地的木纤维,更恐怖的是,他的双眼出现了幻化,刘季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怎么回事儿?项羽的眼睛是何等恐怖,他的眼睛现在是两团火焰,熊熊炽炽,他的瞳仁在当中撕裂,刘季暗暗惊呼“天神,此人竟然有重曈(就是每只眼睛都能出现两个瞳仁)。”
两人出了门,刘季气息难平,项梁小声道“刘兄,我们就此别过,小侄天生有些骇异,平时倒也没什么不同,一旦身体被极致,他的双眼就会出现双瞳仁,届时天也管不了他,他就是个铜头铁臂的蚩尤,一尊金甲天神,怕是连天也要捅一个大窟窿,你方才要喝彩,我是怕你激怒于他,恐他有伤害与你,刘兄见谅些个。”刘季客套,道“没事,没事,刘季回了沛县,望月几回圆缺,苦盼你们来,我们再好好地叙话。”两人揖别,刘季即回逆旅,骤然冥冥中自己认定,终生都会记得这一对叔侄,直到有一天,自己听到自己的棺椁钉上的人生最后一声响声为止。
项梁回到逆旅,来见项羽,呵斥道“你把棒子都耍弄裂了,日后怎么练武?”项羽道“亚父,这练武没啥意思,练来练去,一人敌;我要学好兵法,麾下百万,学万人敌。”项梁听了,恼了,训道“好了,好了,由你去,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显露自己,你偏不听,恨不能闹出动静来,招全城的人来恼恨。明日收拾一番,此地不可留了,走了!”项羽问“住得好好的,又要走?这是为何?”项梁叹道“不为何,就是要走,或许将来你就明白了,回房收拾东西去。”项羽恨恨,自回了房去。
翌日,项氏叔侄平明登前途,项梁也不说去哪儿,只是一脸阴霾,项羽也不敢问,只是租赁车马,辚辚而去。他们总是避开郡县城府,挑旷野而行。路上项梁屡屡告诫项羽,休得鲁莽,听得项羽怕了,哀告“二爹,我都理会了,别说了,再说,我让你说死了。”项梁无奈,唯有唧唧叹息。
眼见得红日平西,半月在天,眼前一片白茫茫大水横亘,项梁问讯车夫,车夫不是本地人,不甚明白,只道是到了留县微山湖,前行皆是旷野,并无人烟城郭,要投宿,也只有去找湖滨渔人去。项梁便吩咐驻马停车,再三叮嘱让项羽和车夫呆在这儿别动,自己下车去找渔家,找个地儿投宿一宿。项羽诺诺,项梁赶紧下车往湖边上走。项梁刚去,项羽就听到隐隐有钟铃之声,侧耳细听,风中送来更是分明,便叹道“这不是有客舍吗?叔叔便要去找什么渔人。”便下了车,嘱咐车夫原地不要动,自己觅去,车夫见他悍勇模样,哪敢提醒,只是诺诺。
项羽走了数步,视野一转,眼前出现了一道岗子,松柏云翳,大槐树林子里,宿鸟扑棱棱归飞,参差荒草丛中是一座神祠。项羽加快步伐,在晚照中终于看清乃是一座伏羲神祠,只是屋宇破败,朱碧尽颓废在鸟粪和蛛网里。可是到了这会儿,他不但听到的是钟铃之声,还有女人的哭泣,项羽懵了,初始以为是幻觉,可是,那时断时续的女子哭声越来越分明,时而夹杂钟铃之声,甚是诡异。项羽一震,他觉得这事儿不同寻常,自己倒是下决心要查个清清楚楚,但是就这么大咧咧走去肯定不行,于是,他一矮身子,蹑手蹑脚潜行过去。
项羽绝非莽汉,他饶开大门,顺朱墙去了后院,早从院墙豁口静悄悄潜入,好在院落中野草萋萋,瓦砾也没人打扫。渐渐近了那有人声的房舍,那就不同了,这儿整洁精致,恍如天宫仙阙,别有一番天地。项羽正自诧异,便觅一个好视野、好隐蔽的树荫中偷偷窥探。那儿窗户半开,里面一切看得甚是分明,也许是里面的人压根就不相信,这荒郊夜晚还有人从后头潜进来,这正是,天眼全观行善恶,难逃冥冥鬼神薄。
神祠山房之内,帘幕深深,帷帐高张,明晃晃点着人鱼膏大蜡烛,一个身著北斗七星黑底袍的方士,头戴太极冠,右手搭拂尘子,口中念念有词,哼哈符箓经文,正在步虚作法。在他的红绫神案前,一字排开四个少女,俱是低眉俯首,瑟瑟发抖。如同马上被宰杀的羊羔一样,可怜无助。那方士念毕,放下拂尘,摇动铃铛,即从神案上的一个覆盖着黄色丝帕的覆斗里拿出一物,形状有如一只筷子,道“神农伏羲庇佑,大家不要怕,了无痛苦,你们都是刚刚落了月脉,本真人只是采撷阴元,供养我与那太上神兽,完事之后,日后,采处自然结痂,然后就自然脱落了,恢复如初。”他说完,就手指头一个少女道“你过来。”目睹这诡异的场景,被点中的少女吓得秋风狂扫中的瑟瑟秋叶一样。浑身震颤,哀哀哭告“不要啊,不要啊······”那方士转过脸来,一脸绿色幽光,面目狰狞恐怖,邪笑不已,道“你要是不愿意,那你的血也就没有质量了,我也不采了,那就休怪得本真人不人道。请了加罚,到时你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啊。”少女大哭,哀哀祈求道“不要啊,我愿意,愿意”那方士恶鬼一样,呲牙咧嘴,笑道“这样就好,乖乖地就好。”上前将她绑了,固定死在木架子上,撸起她的一袖子,用紫带扎紧手臂,顿时,这女孩儿手臂肌肉紧张,静脉血管就凸露出来,那方士就用那根邪门的竹筷子一样管子刺入她的血管中,低头吸了起来,原来那个筷子一样的东西是一根空心的吸管,最后,几口将血又从嘴里吐出,吐在一个玉碗里。这情景十分的血腥,令人毛骨悚然,其余的女孩见此都吓得闭上眼睛,嘤嘤哭泣。末了,方士放开那女孩,给她包扎一番,吩咐“下去吧,后堂有好吃好喝,完全可以补充回来的,轮到下一次采,就要等到下个月月经之后了,你们要记住啊,下去拼命吃喝,要是枯槁干瘪采空了,你们也就不要再活了。”那女孩听了,嚎啕大哭而去。
项羽看到这儿,热血沸腾,睚眦尽裂,就要挺身而出,骤然间,他发现了一幕更惊破心胆的惊秫一幕,就在那个神案底下,正缓缓的伸出一只手,应该叫爪子,乌黑的乌龟爪子,上面覆盖着绿莹莹的鳞片,向上勾取着······项羽大惊,本能的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下,有变故发生了,那只乌龟爪子也闪电一般收了回去,恢复如初,谁也注意不到有什么变故?有人先项羽出手了,面对这一变故,项羽当然是选择先坐山观虎斗再说,便更加隐藏自己的踪迹,鹰眼般犀利地审视着外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古丽。”一声惨痛的呼号,那山房的门,轰然洞开,三条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弯刀,突击进来,他们是谁,他们竟然就是冒顿和他的两个手下曼丘臣、王黄。他们扶持起地上的一个粉衣少女,冒顿诧异地问“古丽公主,你缘何在这儿?”原来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月氏公主古丽。古丽顿时双泪坠落,大放悲声道“冒顿哥哥,你让我好找啊,我从月氏国依吾卢城一直找到你们的匈奴头曼城,再千辛万苦的来到中原,这一路上万水千山,九死一生啊,冒顿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两人相拥,抱头痛哭,忽而,听到有人报以掌声,鬼声道“你们的故事是那么的凄婉动人,只是一开始就要了结了,惜哉惜哉。”原来是哪个方士,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三个莽汉,全然不以为然,仿佛是透明空气一样,突然,他腾身冲天而起,窜自房梁上取下一物,乃是一把巨大的青铜钺,行云流水一般对冒顿他们发出主动的一击。项羽一见有人要打架,可来精神了,稳稳的藏好,袖手冷眼旁观起来。
战场上以一敌三,按道理那个方士应该脱去他那身碍手碍脚,蝙蝠皮膜似的宽衣冠带的方士礼服才对,起码也要扎搏起来才利索,可是他没有。接下来,项羽在暗中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他这样?原来他的打法十分邪异,他就是利用他的礼服鼓动风生,这样他在腾空挪移时飘逸滞留,并且,那衣袂扫荡倒对手的脸上时,几乎是冒顿这边的人都会发出一声痛楚的尖叫,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一块袭向敌人的铁板。看着看着,项羽觉得他就是一只暗夜的凶恶精灵——蝙蝠,是的,他就是在仿生蝙蝠,使哺乳动物达到飞腾的目的。再就是冒顿这边的利器——弯刀,此时可就吃亏了,这种弯刀本是属于骑兵的马刀,是典型的短兵器,如果配上战马,那绝对是碾压一切的优势武器,只是如今脱离了战马,就是短板了,而方士那边的大钺,倒是可以作步兵的长兵器,顿时呼呼风生,占尽了优势,冒顿三人还护着一个女孩子古丽,那就只有不谈进攻,仅仅只有防守的份儿。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项羽就要冲了出来。
可在这时,形势发生了逆转,冒顿招呼王黄护住古丽,自己和曼丘臣走动换位,排出一个逢二进位的程序,怒喝一声,快刀刷刷,白刃挥去,方士一缩脑袋,长发被削取一缕,冒顿哪容他苟延,乘胜追击,将那个方士压制得狼狈不堪,最后,两把联手起来的弯刀,抵在方士的长钺之上,用静力越压越低,只差最后一击了······突然,那方士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神案之下,按下了一个机关,顿时,整个山房的地面在颤抖,有如立刻地震了。紧接着,一大推墨绿色东西淌了出来。就在那黏稠的东西里凸出一个附肢,然后一直延伸着,伸出一支鬼爪子,就是刚才项羽看到的那只乌龟爪子,向上蕨菜幼苗一样勾曲着,然后闪电一样直抵在冒顿、曼丘臣的胸膛上,一声闷响,两人被弹起来,扔出去老远,势能还让他俩翻滚不已。这远远没完,鬼爪子闪电一击之后,冒顿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两人兵器脱手,剩下来就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那方士哈哈一笑道“怎么样?你们只是来加人殉葬而已,知道圣兽的厉害了吧?知道我扬熊方士的厉害了吧,甘心受死吧。”冒顿忍着痛苦,大骂“我们就是死了,也要死在一起,你一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这方士原来就叫杨熊,他狂笑道“你们的血全然无用,我也不要,我只要你的什么古丽,快快还给我,饶你们不死。”古丽尖叫起来,道“冒顿哥哥,不要放弃我,救我,带我走,我要回家······”冒顿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回答“我不会不管你的,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块儿。”杨熊鼓掌,怪叫“你们的故事是那么的凄婉动人,可以结束了······”
一声凄厉的唿哨从他的嘴里发出,那个变异的怪兽软乎乎的站了起来,整个是一个绿莹莹的幕布,上面浮雕着山魈的古怪嘴脸,而且,那颜色是五彩胡乱涂抹,恐怖之极。突然,他伸出一个嘴来,那个古怪的嘴就是长在一个长长的曲棍之上,骤然一张,里面全是数不清多少的白厉厉的獠牙,翻卷着,朝冒顿、古丽的头顶压了下去,“啊······!”整个山房发出绝望的死亡尖叫。
此时的项羽躲不住了,换做别人,应该是想到怎么全身而退,而他,是在考虑要是我在那儿该怎么打?一声惊雷版的呐喊,项羽横空而出,劲风狂飙,只是瞬间一闪,那个怪物的曲棍柄上的凶恶嘴巴没了,和着淋漓的鲜血削落在地上,兀自旋不休。一截黑铁塔擎天柱屹立在山房中央,漫不经心地拖着长剑,而这剑尖在滴答着那怪物的鲜血。整个战场爆发出一声惊呼“你是谁?”
可是,不容得项羽从容回答了,那个恐怖的怪物发出一声牛吼,那张浮雕在幕布上的山魈脸庞在斜歪、拉伸、扯拽、幻化,最后,变成什么都不是的一大团粘糊糊的墨绿色糖稀,咕嘟着、冒泡着,长出奇形怪状的瘤子、棘皮。上面幻化无数令人呕吐的条纹、幻化成什么也不是的物体······突然一声巨雷一震,他弹了起来,像一块硕大的油毛毡,或是一块长满刚毛的毯子,闪电一样从项羽的头部兜头盖下。
最后,那张毡毯包围了项羽,然后,那张怪毯伸出无数的伪足,缠绕,包裹,乃至淹没了项羽。项羽震惊了,他挥拳猛击,可是,他的力道被怪物黏糊糊的身体吸附了,他不怕刚硬,只怕坚韧。就那么一迟疑间,这个巨大的变形虫已经严严实实的裹住了他,项羽感到了捆绑、揉搓、窒息。他没法发出声音来,现场所有人都发出同样的哀叹“完了,他完了!”
深陷在变形虫异形中的项羽,骤然震怒,他的双眼在睚眦贲张,变得血红······一边观战的冒顿正要应对,还没来得及出手,他见了另外一幕,顿时,爆发出一声欢叫“他的双眼在幻化,变成了重曈,四个瞳仁,原来他就是战神,原来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战神,他就是赤松子师父所指的战神,苍狼神啊······”
项羽发出惊天的一声叱咤,整个山房为之簌簌发抖,灰土抖落。那个凶神恶煞的变形虫怪物,裹在他身上的软体出现了裂痕,裂痕在增多,变密集,然后,流淌起腥膻的墨绿色体液来,最后,轰然脱落,像一匹坍塌的烂泥墙稀里哗啦,越掉越快,终于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同时发出凄厉的诡异的嚎哭声。
杨熊见状大哭道“我的太上圣兽啊,完了,好个浑小子,你怀了我的大事儿,我······”他没哭嚎完,项羽已经转身盯死他了,杨熊一见不妙,怪叫一声,蝙蝠一样翩然逃命而去,旷野上只留下一路哀嚎“我会记住你的······。”
地上那一大滩七零八落的墨绿色零件,此时竟然风转残云一样逆转重组,变形愈合,然后化为半人半兽的合体,夺门而出。项羽大吼“你哪里走?”一路紧紧追逐他来到湖边,异形已经入水,可是,偏偏还是让项羽攥紧尾巴,硬生生给拽回来,死命往湖面上甩打,于是,全世界充满了击打水面的轰隆声,和冲天而起的滔天巨浪,还有异形娃娃鱼一样凄厉的啼哭声······最后,项羽玩腻了,异形也丧失力气,便是也差不多要死了,一点声息也没有了,项羽将他倒拖着往回拉。
回头再说项梁去了湖滨,一时也没有看见渔村,走了一程,总算看到了一片晒着渔网,泊着破船的渔村,正要上前问询,忽听得一片哭声,细看是,原来这家人庭前停着白板棺材,一家人配麻戴孝,正在举哀哭泣,大叫晦气,便往前走去。可是第二家还是这样的一幕,项梁就感到不对劲了,令他更诧异的是这家人并没有停着棺材办丧事,而是一大群人围坐一个盛装的童男,看场面甚是豪华盛大,围坐者都有三老、吏胥,而那哀哭的人如同丧失至亲,哭得天昏地暗,这一下项梁就不解了,人家死了人哭,你这人都好好的,你哭啥嘛?好奇心驱使,他就悄悄地问讯傍边的一位老叟。老叟将他拉到一边,抹泪道“壮士,想你是外地人,还是别问了,快快走了吧,免得惹祸上身。”项梁执意道“我问问清楚,说不定可以帮大伙儿出把力啊。”于是,那老叟便娓娓道来。
三年前,微山湖上渔人正在浪尖泛舟,撒网捕鱼,忽然,天宇有白日惊雷响亮,有一巨星,碟盏形状,从云中坠落湖中,顿时,强光冲天,湖水沸腾。当时,大家以为是得罪了上天,所以天降异像,吓得匍匐跪拜,求上苍宽恕。没想到自从之后,湖上就出事儿了,但凡是下湖游泳的人,都是惊叫一声,就被什么东西拖入湖底,身尸全无。到后来,在船上的人也会被突然被不明生物掳掠沉水,大家这才明白,微山湖出了妖孽。再后来,事情越来越严重,那个妖怪竟然显出原型,哎呀,好生吓人,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而是比青面獠牙更恐怖的是畸形变形,随时随地,随形随状,变化无穷,没有定性可言,不管怎么变形,都是一样惊恐,那可绝对是见过一眼,都不会忘记的噩梦之境啊。此后,它竟然明目张胆的上岸袭击渔村,捕食人口。湖上也是打不得鱼了,而我们可是世代打渔为生,不能打鱼,何以为生?报了官,官府使弓弩、方士都奈何他不得,好在湖滨伏羲神祠里的方士有手段,可以和妖孽通灵,便出了一计策,让我们抽签,轮到谁家,就进贡童孩。让怪物吃了,果然一段时间就会无事了。你刚才所见的那家就是今年抽到签的,因孩子要送去作祭品,因此心中悲苦,提前办了丧事······”项梁听到这儿,心中震恐,正要说话,听到呵斥之声,原来是项羽等一干人到拖着异形而来。
渔人们一见异形,狂呼起来,道“就是这妖孽,他竟然让这位壮士收服了。我们终于可以平安了,微山湖终于太平了。”蜂拥而出,眼见得异形让项羽踩在脚下,大家认定他可是玩完了,于是,发声喊,操起耙子叉子,一顿好凑,项羽道“已是死了,赶紧烧了干净。”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将这异形拖到一座不要的废弃的茅寮屋子,点起一把火,也不管他还有外星生物的研究价值,烧的世界通红,还不解恨,便围上去痛骂不止。再说渔人以为项羽是天上正神下凡来搭救他们的,好不感恩戴德。一个吏胥过来道“我是此村的里长,我们这就去为壮士请功,去留县里肯定重重有赏。”项梁一听,心里暗叫,这可使不得,那样自己身份不就暴露了吗?便拱手道“好说,好说,先烧了妖孽,可要烧的干净彻底,免得复活再害人,其他的事儿容缓再说。”大家以为有道理,就去张罗烧火,项梁得了间隙,招呼项羽快走,两人出了渔村,觅到车輦,急急去了。
渔村里的人忽然不见了项羽、项梁,登时哭了,道“天神不见了,我们还没有跪谢他呢。”那老叟道“但凡天神都是如此,来去无踪,救人水火,小老二早就见着他们了,他们是两个,看上去是父子神仙,大家就别找了,你也找不着。他可是物化神通,我们还是与他立个神祠,岁岁拜谢恩德吧。”众人都称好说、好说不提。
这项羽走了一程,忽然跳起来叫“叔父,那个伏羲神祠可是罪恶渊薮,待我回去放一把火,全烧得干净。”项梁大怒,骂道“快走,不想活了是不?”项羽埋怨“我妖异都不怕,还怕人吗?”项梁回答“还真让你言中了,这世上,人比妖异更可怕,走了。”项羽不再言语。忽而,驱车的马儿嘶鸣,驻足停车,原来前面是一群人站在那儿候他们,当头一人大叫“壮士,敬请留步。”项羽听得,跳下车,执剑在手,大踏步迎头就要厮杀。
原来是冒顿一伙人,还有被救的三个女子,项羽看清后,也就收手,问“你们原来还没走啊?”那三个被救的女子和月氏公主古丽一齐跪谢,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项羽哈哈大笑,意气飞扬,道“好说,好说,那异形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还有那个方士被我吊打,骇得跑得没影了,你们可以回家了。”那些女孩子诺诺,还要谢,项羽急躁道“有了,都快走吧。”那些女子方才不舍去了。
冒顿牵来炭黑天马——乌骓,来到项羽面前。问“壮士,你看着马怎么样?”项羽还没回答,车上下来的叔父项梁惊诧道“好马,好马,依照伯乐相马经,这马世间无二,堪称天马,但不知足下问此是何意啊?”冒顿一拱手道“冒顿将此天马脱赠壮士。”项羽、项梁以为听错了,项羽大声追问“你为什么要白白赠送如此好的天马与我?”冒顿一笑,道“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壮士,战神也,冒顿也很自负,人世间豪杰,每每相惜。此天马世间唯一,宁不配天下唯一的战神吗?冒顿从朔北大漠而来,度关山无数,就为了实现这一愿望,敢问壮士高姓大名?”项羽回道“我乃楚人下相项羽名籍,那位是我的叔父项梁,请问你们是······”冒顿肃然,道“真人面前不露假象,我乃冒顿,匈奴世子······”项梁大惊失色,有些狐疑道“你说什么?匈奴人?”冒顿拱手道“我乃匈奴世子,我们这部匈奴是大禹夏桀之后,亡国去了朔北,不受商俗,不受周姓,是诸夏之一夏,胡夏也。我也是第一次来到中土,本来是来找你——战神,脱赠战马乌骓的,不料邂逅一个女子,我们在一起卿卿我我,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我本来痴情以为,我们一定会结为恩爱伉俪,海枯石烂,我也会为她放弃一切,老死中土。可是她为了离开我,竟然举家搬走了,唉······不过,我现在遇到了我挚爱的人儿古丽,我也就想开了,世间万事随缘,强求不得,我们得回草原了。”项羽道“我听说你们匈奴人和中原人,自古以来老是争斗,前些日子还打了一场大战。”冒顿道“那些事已经过往矣,他日我如得主朔方,一誓不战秦,二誓不战项,就是你;三誓除了你们之外。所有中原人皆不在话下,必定要分过雌雄。只是后事难料,也只能将此誓言止于此可也。”项梁听了,大惊失色。
冒顿将天马乌骓,郑重地脱赠项羽,那乌骓马萧萧鸣起,对冒顿似乎依依惜别,冒顿骤然泪崩,与那马儿依偎,叹道“马儿啊,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也不知何时得见?你可是我冒顿千万次求得的,草原上唯一的神马,你的父母天马和我自幼有缘,还帮我从月氏逃命回到匈奴,是我冒顿的救命神啊。不过,今天你总算找到你的主人了,冒顿恭贺你,为你高兴,我们惜别吧,愿你日后驮你的主人,建功立业,彪炳千古!”冒顿祝罢,将此马赠与项羽手中,那马甚是通灵性,和它的父母天马一一蹭别,再归项羽身边,此情此景,看得所有人唏嘘不已。于是,冒顿、王黄、曼丘臣、古丽上了马绝尘而去。这边,项羽也不乘车了,上了天马,陪着项梁的车輦向着南方的天际驰骋。这正是,有一首《赠乌骓》说得好
天马下青云,
朔北来乌骓。
壮士每相惜,
共留大名垂。
再说吕公因是沛公费令的同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宴饮品茗,来往甚密,所以沛县一干官吏自然得另眼看他,费令因公务繁杂,还没去过吕府,这一日,无意中路过吕府,便下车直去,吕公刚不在,费令甚是惆怅。忽然眼前一亮,原来是一女子,见了自己,不亢不卑,落落大方,过来待客,金玉自华,仪态万方,自称是吕公长女吕雉。费令心中怦然心动,想到这可不是我终生梦想的人儿,忍不住频频看她,吕雉不怯,莞尔一笑而已。
俄尔,吕公夫妇回来了,两人寒暄,费令叹道“没想到老同窗还有如此美而淑的女儿,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下官景慕此女子,愿求得主内,我们两家永结亲家,如何?”吕夫人听得县令大人开门见山求亲,心意满满,微笑点头,她满以为自己当家的因投靠人家而来,又是县老爷,还不应允?可是出乎意料,吕公竟然拒绝,委婉道“小女命中克,恐怕有妨老同窗官运,所以,我给她找一个命硬的中和,老同窗莫怪!”费令笑道“你是怕她做侧室受委屈吧?我会待之如一的。”吕公摇头,道“真是小女命中不同。”费令起身道“那就不提此事了,后天你们乔迁之宴,我再来,今日的事,就当他没发生过好了,吕公休要放在心上。”便出门而去。
这一日,吕公大宴,沛县公廨,上自沛公费令,下至吏胥人等全来送礼恭贺,县丞萧何主薄,高声唱礼单“沛县县令费公钱一千,坐中堂主席;狱橼曹参钱五百,作右堂主席;狱里任敖钱二百,坐左堂客席,啬夫夏侯婴钱二百,坐······”正在唱礼数,忽听得堂前一人大喊“我礼钱一千······”吕公大惊,来者是谁?出手如此壮阔,竟然比肩这儿的最高领导人——县令大人,急急亲迎出来,必须看过究竟。只见一人袖手,昂扬而来,也不知道此君是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