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萧何并不见刘季掏钱出来啊,赶紧近前小声提醒道“钱呢?拿出来啊?贤弟莫顽,今天是老哥主薄,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刘季拍拍胸口,悄声回道“放心!金子收在心窝里,见了吕公,亲自交给他。我说萧老哥,你结亲时可是不是我刘季的礼数大,不要小觑小弟啊。”萧何心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也没话好说。眼见得吕公迎了过来,一叠连声道“哎呀,原来是你啊,偌大的礼数,折杀老夫,快快去中堂主席落座。”
刘季也不谦让,大咧咧去了中堂,和费令讲了礼,一屁股坐下。可是这刘季一坐下去不要紧,那就是落地生根,一等二等再三等,萧何眼都望酸了,可是全然不见他有掏出金子的举动。萧何一见,坏了,这老无赖分明是没钱,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自己说他礼数一千钱,放他进来,如今没钱,还坐贵宾席,老脸皮厚如城墙,黑如黑亮漆,这不是拖自己下水,污蔑自己和他合伙吗?赶紧凑过来对吕公解释“这个人叫刘季,是本县泗水亭亭长,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吕公听了,大笑道“好啊,我早就知道他,今日总算来了,可是天遂人愿,好啊。”萧何愣了,质疑道“我说吕公,你确定不是说的反话?”吕公喜气洋洋道“说什么反话?由衷之言。”萧何拍打脑门子,叹一口冷气,自想,今天是没脑子节吧,既然都没脑子,又不是自己的事儿,自己管他作甚。
吕府今日大宴宾客,满堂高朋,众众济济,大家因是看沛公费令的面子来的,场面上又是他官最大,因此先听他讲些官腔套话,轮到吕公主人主席,高挚酒樽,说出一番惊天动地,令所有人嘴歪的话来“诸位,今日是在下乔迁入籍沛县之日,多谢诸位莅临寒舍,同时,本人也要借此宣布一件大事,就是小女吕雉,已至及笄之年,在下已经为他择婿,乃是席上的刘季。在下已经知道他虽然年将四十,至今未婚,在下愿将小女吕雉许配给他,为刘家奉箕帚,晨昏侍奉公婆,为刘家传宗接代,世世后为刘府太婆。”吕公这话太突然了,刘季自诩脸厚,也坐不住了,讪讪道“老吕哥,不就是没带礼金吃个饭吗?先行赊欠,日后也会找个机会奉还的,用不着说话这么刮毒吧?不过,你今天说啥也没用,刘季一定是要吃定的。”一堂哗笑。费令道“老同窗,你也大不了他几多岁,他都称你兄弟了,怎么作翁婿啊?什么至今未婚?这刘季女人数有一手之指,还有一个拖油瓶的胖小子,都会打油去了。”吕公拱手道“这没什么,我都先知得一清二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家一见他一脸庄重,才知道不是戏言,顿时,所有人都爆发出“咦”声,最纳闷的当然是刘季了,心里寻思,什么玩艺?哪有天降横福的?是不是哪个歪瓜裂枣嫁不出去的,想处理给我老刘这老光棍了,这可不成。刘季心里想着,口中道“既然大人美意,我刘季真是受宠若惊,那就算定亲了?既然定亲,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是使令嫒出来,让大家在此作个见证吧。”吕公诺诺,吩咐下去,使女儿出来拜见宾客。
俄尔,佩环玎珰,凤女吕雉款款而出,鬟挽碧云,蛾眉淡扫,素面如冰,唇润春桃,整个席上从费令开始脸色红白难看,俱是酸心不平。刘季心中幸灾乐祸,他倒是没想真的能娶到这女子,心想肯定是吕公喝高了,就要看这笑话如何让收场?一味追问“这就是我那仙女娘子?大人啊,人生在世,无信不立,那你就开始宣布了吧。”谁知道那吕雉一听刘季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正是气色惨淡,金风肃杀,吕公可不管这些,移步女儿面前,喜气洋洋的道“娥姁啊,这就是爹给你觅的如意郎君,你看看,昂扬一表,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这可是面相根基断定的。”吕雉叫一声“爹啊······”凤目瞠了刘季一瞥,纵声大笑,初始温婉,接着放而肆之,越笑越响,有些颠狂,正所谓冲天一笑,笑中泪悄。将大家弄的心中打鼓,莫不是吕美女乐疯了,亦或是气疯了,全然不知缘由了,只听得吕雉止住了笑,对他爹吕公叹道“我的亲爹啊,你是自从有了女儿,就狠狠呵护着,等到女儿长成了,你是百般小心,怕女儿吃了亏,又怕别人拐走了,安着心机,原来就是让女儿等这年将四十的刘季。定是这刘季人极好,眼极高,左右不就,所以到四十岁还没有家室,苦等着女儿才算金玉良缘对不对?正所谓好事多磨,好姻缘总是四十年一遇,对不对?”吕公故作糊涂,问“怎么?刘季人品不错吧?”吕雉又笑,春风颤动桃花枝,倒是仪态万方,别有逼人的惊艳,看得满座瞠目,她听得吕公此言,看一眼刘季,略一颔首。吕公道“怎么着,你看不上,还不嫁啊?”吕雉一咬牙,道“天下爹娘岂有害女儿的道理,女儿命中就该怎样就怎样?女儿嫁!”说完,衣袂魅影翻飞,舞者精灵一样急急退去,大家看到她分明在拭泪隐忍,冲动置气,但是,这是人家家事儿,如何评说,倒不如顺水推舟,于是,堂上堂下旋起一个满堂彩。这刘季什么人?一厚二黑三胆色,岂肯放过这美梦中才有的天赐良缘,赶紧上前拜见岳父亲爹,仪式上就完成了这一桩哭笑姻缘。
这一段哭笑姻缘断定充满了波涛,吕公宴罢,刚回到内室,他的老婆就上来了,发狠道“我说你真是个老草包,人家沛公费令来求亲,你都不允,就算是做侧室,也是官家家眷吧,多少年少士子提亲,你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偏偏要找个年近四十岁的老男人,你才五十多岁年纪,你到底是觑定他哪儿好?你来说。”吕公沉吟,道“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没必要说了。”说完拂袖而去。弄得吕府上下俱是愤愤不平,到底是吕雉在家人缘好,兄弟姐妹们眷顾她,郑重说一句,这吕雉怕是中华五千年来第一个最顾及娘家的女儿角色,诸君后面看下去就知道了。
别以为这事儿这是在吕府兄弟姐妹当中大感不平,渐渐发酵,就是在外人来看,也是难以接受,这里头就有一个人,他就是狱吏狱监曹参。曹参虽然和刘季是同乡,但是,自幼来都不是一个阶级,更不会在他的那个朋友圈子里面,也不会像萧何和他们那个圈子关联着。所以,曹参对刘季根本就看不上眼,甚至见面有几分冷谈、厌恶。他本来以为这事儿没个结果,谁料到吕公是铁了心,两家发展到交了年庚八字,让视日的先生定了吉日良辰,就等吉利日来到,完了婚事。曹参知道了虽然心中不平,但是,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管他作甚,而且,平时刘季为人善于结交,待自己也是极为敬重,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哪知道世事无常,世上有的事注定是要和自己关联的,你就是避之深山,也是躲不掉的。
这一日,曹参告了假,闲来无事,移步独游,看看柳浪闻莺,花池观鱼,不觉心旷神怡,正在逍遥之间,忽而听到一阵狂呼乱叫,一伙人高唱嚣张行来,勾手搭背,占了一条大道,将所有的路人撞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于倒地不起。曹参细看,原来是一群醉汉,拎着酒坛子横行,自己皱眉,闪在一边,不想计较。可是,这事儿偏偏去找他,他被一莽汉横撞,滴溜溜滑到路侧水塘里,沾了半身泥水。曹参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在,再一看这些人,怒气可就腾腾直上,自己是沛县监狱狱监,是管理全县犯人的监狱长,好赖也是属于地方警察安保系统的吧。他们是谁?刘季也,还有他的一群朋党,其中一个人乘着酒力大笑“今日是我们来贺大哥刘季快要接亲的好日子,喝的痛快,谁来招惹都不成!哈哈哈······这路上的人真不耐撞,都是真人吗?”曹参见他一脸短頾,认得是卖狗肉的樊哙,虎目一瞠,腾身而起。点落在刘季这伙人的面前,怒喝一声“站住!”
这一伙人全是酩酊大醉,眼花不认人,正是酒能乱性,任凭你怎么理智的人,一旦卖给了酒,那么你就不是你,而是另外的第三方了。樊哙拎着酒坛子,歪歪倒倒,道“吆呵,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败老爷们的雅兴,不知道我大哥刘季就要娶媳妇了吗?撞你怎么着?那是爷们抬举你,快给老爷们夹上尾巴滚!”曹参本来就是一肚子蔑然,不提刘季倒也罢了,一提刘季那可就按捺不住了,飞起一脚,将樊哙手中的酒坛子踢成天女散花,酒液滂沱飞洒,大吼“往昔孟尝君一伙鸡贼狗盗,尚有可取之处;如今一个卖狗肉的与一个老无赖贼横行,那可是一无是处,瞪大珠子瞧好了,老子是谁?曹参在此。”樊哙狂怒,就要发作,刘季眯眯朦胧醉眼,见是曹参,便陪笑道“原来是曹老大,多有得罪,樊哙,我们走。”樊哙忍不住骂骂咧咧,曹参眼见自己一身泥水,听得骂声,更是怒不可遏,指定刘季破口大骂“难为你欺世的本事儿到家了,为了自己,竟然抬出亲娘龙与的龌蹉丑闻,一个子也没有,讹人家吕家家宴不算,直指女儿。还娶什么媳妇?干脆娶一个碓嘴头、梅花脚的汪姓美女得了。”刘季挨骂硬忍,曹参却得理不让人,指着樊哙道“你天天屠此卖肉,留一个活的就行······”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天刘季也有了冲动的时候,毕竟酒就在他们身上燃烧,大吼一声“曹参又怎么着?我们这么多人,你来专戳人不堪之痛,你当我们如无物,那今天我们就要会会你,动手!”刘季一声呼喊,樊哙打先锋,后面是刘泽、任敖、夏侯婴,在一旁的周昌倒是清醒,可是一人也是难以阻挡了。
曹参当胸一掌,震退樊哙,但是,这些醉汉全无理智章法,乱咬乱抓,曹参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寻思,若被打到群殴,可就吃大亏了,俗话说,天子尚避醉汉,自己也不能吃眼前亏啊,待他们酒醒了,再作理论。便一闪腾挪,脱身就走,回过头来,凶狠道“你们且记住,老爷不陪你们玩。”拔腿就跑。刘季一伙正在兴头上,那肯放过他,都去地上摸石头土坷垃抛来。全然不顾曹参死活,曹参一看不妙,亡命狂奔,后面刘季一伙穷追不舍,大叫要砸死人才罢。
曹参这一跑,性质变了,变成了逃命,那自然是两耳风声呼呼,眼前所有的参照物都拉成一条条直线,慌不择路,自己也弄不清跑去了哪儿,反正是要脱离这些货——酒鬼们越远越好。可是,两耳还是刘季他们的嚣叫,自己倒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暗叫,他娘的这样下去不被群殴死,也得累死,这哪是办法啊。突然,他眼见得前面是一家小院,朱墙碧瓦,玲珑花窗,可以窥见里面文竹敲韵,花树扶风,眼见得院门半开,兰草掩映,便一头扎了进去,反手闩上门,觅一处花草葳蕤的假山之旁,深深躲藏,将那些紫藤草叶扯过来盖住自己,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墙外人声渐近,足音震地,樊哙大叫“这竖子跑得可快了,一时不见了影踪。”且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渐渐远了。可是,曹参哪敢造次,只是不出来,恐怕刘季他们使诈,一动也不敢动。
曹参眼见得暮色苍茫,一轮满月初上,霜华泄地,这园中花木竹兰,倩影墨痕,如诗如画,料想刘季他们已经走了,不走也差不多酒醒了,酒醒了就行,待到天明,自己可是大秦命官,与你们那帮孙子慢慢秋后算账,有你们好受的。心里大骂,刘季这帮竖子,好能追啊,没想到老子更能跑,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跑到谁家院子里了,千万不要让人逮了,那可是私闯民宅,就是做贼啊。积极爬出来,蹑手蹑脚去找那门好走人,可是,那门哪去了?不对啊?怎么大门没有了呢?全是院墙花窗。曹参一手拍额,道“没门了,没有门,这儿的人怎么进来?更不对啊,没有门我是怎么进来的?那么那门又到哪儿去了呢?难道门自己会走?我看这事儿邪乎,不是那门,而是纳闷,再找找。”曹参顺着院墙一路寻觅,全是似曾相识一般的院墙,院门不见了,明明刚才是自己夺门而入,闩上门再去躲起来的,莫非自己是遇鬼了不成?什么野狐修、木魅影,黄鼬小仙有法门,迷上自己了?想到这儿,曹参可就有点怕了,找得更急了,世界上所有的事儿越急越乱越不成,曹参硬是找不着门,尿可是急出来了。
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忽然看到有烛火灯笼从远处移来,依稀听得人语,道是“大家小心点,不要让园子进了蟊贼。”曹参心里对号入坑,寻思这不是在剑指自己吗?不行,这样浑身全是嘴也解释不清,还是先躲起来,避开这些人,再静悄悄找门偷偷回家吧。自叹今日可是倒霉到家了,没事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闲逛干嘛,真是自找的,可恨刘季那帮人作祟,出去了须要弄死他们不可。曹参心里想着,该藏哪儿呢?眼前就有一株老桑树,亭亭华盖,阴翳了半片天,敏捷手脚,噌噌上去,坐在枝叶繁茂的树杈上,稳稳当当,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一泡尿未撒,只得忍着。
须臾,月色之下,那些人来到近前,曹参俯瞰,可是呆了,这可是神仙眷侣啊?正所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当瑶池月下逢。来者可是一个袅袅娜娜的神仙女儿,身着如雾轻纱。头插芍药,旁边是一个画里才有的小侍女,双丫巧丽,打着琉璃彩纱灯。跟着是一位中年男子,深衣华丽,长剑在腰,但是眼神犀利,官威不小,可巧了,他们就坐下来在曹参藏身的大桑树之下,树荫下的白石桌凳之上叙话,这可是急了曹参了。
汉子道“兰芷妹妹,你就真不懂大哥的心吗?大哥年已四十有余,到如今还是独身一人,到底为了什么?是大哥没有表白好?还是你假装不懂?大哥当年在大将军王翦、蒙武麾下,灭楚之战,和楚将项燕大战七日七夜于寿春,建功立业,累官将军,封东陵候,而大哥召平我平生无二色,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亲热,为什么?”兰芷盈盈莞尔道“大哥,小妹不知道你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大哥,我从小是你带大的,只知道兄妹之情,不觉得有其他,请大哥不要执念,找个好女儿成了家吧。”召平且怒且叹息道“我当初把你从天槎(ufo)抱出来的的时候,我就怀疑你非人类,你不会有人类一样的情感,你是天外来的。唉,孽缘啊,遥想当年,我在燕国辽东海滨那个天槎见到了你,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毕生所爱,而现在······”兰芷道“是啊,随着我的长大,我的脑子里收到了我的母星传来的生物信息,我是从星际来的,我是大金人星球来的孩子,可是我也是人,外星球的人,我有情爱,这是宇宙的密码,是和智能生物与生俱来的本性。但是,有缘结为夫妇,这是宇宙大一样的道理,大哥,你难道就不懂吗?不要逼我了。”召平激动,双眼渐渐红湿,道“我逼你?这么多年来,我养着你,有过不轨吗?是我傻!今夜我就要逼你一回,上苍在上,那样我是爱你,无法抗拒的爱你,既然这般有过错,我召平可以领死去。”说完冲上去。侍女惊叫一声,曹参在树上也是将胆提到嗓子眼里了,怎么自己又碰上不该碰上的事情了,眼见得这仙女儿······自己该怎么办?可是,一幅自己生死几度也想不到的灵幻事儿发生了。
曹参听到了召平惊骇的呼叫声,仿佛他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学步的娃娃,曹参心想有那么恐怖吗?这东陵候阁下,一看不打紧,自己也要疯了,原来,一切不见了,连自己藏身的大桑树,自己呢,没有了,只是精神的超炫状态置身在一个超维度里,可以看,可以听,而且一切都是用上帝的视野。
眼下面是碧漫漫一片大海,无边无际,在阳光下浪涛起伏,而召平坐在一座只有仅仅容他一人的岛屿之上,背靠一颗椰子树,这确切地说,不叫岛屿,而是切切实实只有一两个洗澡盆那么大的陆地,不要以为这是幻象,每一次海浪都是真真切切拍打在召平身上,海水淋湿了他的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淌。海面上出现了大鲨鱼的背鳍,刀一样划水过来;一只大鳐鱼跃出水面,巨大的侧鳍拍打着海面,发出轰隆的巨声,所有的一切都向召平冲了过来。召平紧紧抱着椰子树,他崩溃了,大声呐喊“兰芷,不要了,不要了······”
一切都没有了,只有园子、月色、花树,还有一身海水,湿漉漉的召平,召平一点办法都没有,唯有转身狼狈地走了,撂下一串话“我不会放弃的你的,兰芷,除非我死了,否则还有下次、下次、下下次······”兰芷已经禅定,无嗔无嬉,就是一个白玉娃娃,坐在白石之上。当然,对曹参而言,这将只是童话的刚刚开始,现在从花园的花树茂密的树叶中间飞来了无数的小巧的城堡,那些城堡绝对的人间没有,它是外星星际来的建筑工艺品,玲珑剔透,你可以有一万种想象它是什么,就是什么,秦汉的台阁式、唐宋的亭榭式、哥特的穹顶式、拜占庭的葱头顶式、巴洛克式、蚂蚁蚁丘,蜜蜂蜂房,无穷无尽······每一个小小城堡在冒出绿灯,灿烂的绿,鲜明的绿,熠熠生光的绿灯,紧接着放飞了无数的萤火虫萤光,好比流星如雨,好比萤火的瀑布,流动的光焰划开墨蓝色的夜幕,展开不计其数的焰火花,朵朵簇簇。冒出来的是跳舞的青蛙、刺猬、猫头鹰······欢呼的白兔子,用童音悦耳的大叫“兰芷妹妹,兰芷妹妹······
兰芷缓缓退去如烟如雾的轻纱,她的遍体都是馥郁的兰草,那芳草的幽香,汹涌而出,迷醉了世界的一切,她就是洪荒的仙子,是童话、是灵幻、是山鬼······曹参迷醉了。等他回过神来,伊人已去,只留下冲天的芳草兰香,曹参赶紧滑下树来,看见月色中有一物熠熠生辉,才看清楚是那美女留下来的贴身玉佩,赶紧俯身捡起来,细细嗅爵,那芳草女子的体香,浓烈好比醇酒,弄得曹参神魂不守,好生惆怅,自己拿不定主意是等她还她,还是拿走做个伊人幽梦的终生记忆。不过,夜已深沉,月色渐渐西斜,自己就不打算找院门了,看到有一颗紫藤树顺势长在院墙上,就决定顺着爬上院墙,跳墙而去。想到就做,曹参攀援紫藤,上了院墙,暗自庆幸总算逃脱了,就在这时,院里一声响亮,火光烛天,那个东陵候召平手执明晃晃的斩刀,很叫“敢闯我东陵候府邸,真是活腻了,拿下私闯民宅的蟊贼!”
曹参被众军卒拖了下墙,大声表白“我不是贼,我只是路过误闯进来的。”召平冷哼一声,道“本将军岂能有耐心听蟊贼诡辩,去司命那儿讲吧。”扬起斩刀对着曹参砍去,这真是横祸天降,曹参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闭上眼睛在心里暗叫“谁料到我曹参一生还没正式开始,就屈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儿,不明不白的事儿之上,唉,天命也,不认也难啊。”正在曹参闭上双眼等那送上黄泉的那一刀时,大门外响起了擂鼓一样的敲门声和震天呐喊,曹参瞪眼一看,这会儿大门回来了,不就是在哪儿吗?看来自己死一下也有人打扰。死得不安宁,真是令人无语啊。
召平收了刀,拉开院门,怒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本侯爷的府邸?”曹参细看,天呐,这不是刘季他们一伙吗?真是冤家路窄,自己遭殃了,还来踹一脚。刘季恭谨答道“启禀侯爷,在下刘季乃是当地的亭长,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啬夫、求盗,正在巡夜,方才发现一个醉汉进了侯爷的院子里,为了确保侯爷一家子的安全,所以贸然来打扰,恳请侯爷宽恕万死之罪。”召平冷冷回答“多事,我已经拿下这个罪人了,正要一刀砍了他,不需要你们来夹杂,都走了吧,不过,本侯爷也谢诸位费心。”刘季更加恭敬,再拱手道“小人在公事上不敢怠慢,已经使人上报县里了,至于这边,小人也得问过明白,录下供词,这是小人分内之事。大人朝廷侯爷,自然是睿智奉公,定会垂怜小人们的饭碗衣食,对吧?”话说到这份上,召平想自己处置曹参,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便做个顺水人情,呵呵道“那好,你们问他去吧。”就将曹参交于刘季,可怜曹参天明时还是管犯人的官员,如今骤然就是阶下囚了,正是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身后事啊。召平就冷看看刘季怎么问。
谁料到刘季一本正经还没完,对召平道“东陵侯爷,依照程序,我们得单独去问罪人,你看,你能否回避一下。”召平嗯一声,挥手让刘季他们带走曹参,于是,刘季将曹参带到无人之处,问“曹参,怎么回事?”曹参恼怒道“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吗?都是你们这帮孙子造的,还问什么?死就死了。”刘季道“曹贤弟,先前那是我们酒醉荒唐,我们酒醒都后悔了,现在我们是来救你的,我们的赶紧商榷一下法子,要不可就真死了,你先说过程,没有多少时间了,简洁点。”樊哙他们都一脸肃然,附和点头,曹参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重提了魔女兰芷,说得大家嘴都合不拢了,刘季摇头道“我都不怎么相信,这是事实吗?”曹参哀叹道“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会说假话吗?”刘季道“就算事实,你有什么证据啥的?”这一句提醒,曹参可想起来了,大叫“有啊,我捡到了她的贴身玉佩,好香的。”说完,从衣怀中掏出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来,大家一起惊叫道“难怪香气冲天······”刘季突然一拍脑门子,大叫“好了,我有办法了。”说完就附在曹参耳边耳语了一番,曹参听了跳起来道“我曹参平生公正,就是死了也不会这么做的,亏你刘季想得出来,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刘季冷笑到道“你还有平生吗?你还有不义吗?只怕是一刀下去,万事皆空,说你是忠臣良将,没有赴国而死?说你是孝子贤孙,弃亲难养,你死得有什么价值?白死而已。人生还未风云,甘心自杀者,竖子也!”曹参快速的思虑片刻,回道“好,我听你的,只是这样能行吗?”刘季质问“请问还有其他的好办法吗?没有,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就是万一之希望总比绝望好啊,夫懦夫待毙,强者死争,你不知道吗?”。曹参听后只是默然。
于是,刘季一行来见召平,召平冷冷的问“都问好了?问完了?那我该动手了。”说完挚刀而起,刘季大叫“侯爷且慢,这曹参根本就不是贼,他是······令嫒的快婿······”召平一听跳了起来,怒吼“胡说,我们刚刚从京城来,这园子都是从你们这儿的吕公手里租赁的,人生地不熟,我的······兰芷如何认识他,你在胡说,本侯爷可是不客气了。”刘季道“侯爷,我们都是朝廷的吏胥,岂敢胡说。曹参,你拿出证据来。”曹参听了,高举玉佩,道“这是我们互赠的信物,我们早就心心相印,今晚,我们也是相约而来,都是我们的错,未曾禀告岳父大人,你要是不信,可以验证一下是不是令嫒的贴身东西?”召平一听,心中震恐,将斩刀一扔,拿起玉佩细细验证,呐呐道“还是我亲送的,上面有蓝田玉工细细镂刻的兰芷二字,哪有不是的理儿,兰芷,你好狠啊。竟然背着我私找郎君,兰芷,你出来,出来!!!”
立刻,只听得一女子温婉应道“大哥,你找兰芷。”便袅袅而出,召平气愤难平,急急惶惶,从地上捡起斩刀,晃悠悠道“兰芷,你好狠啊,你背着我私找郎君,你来说,是你赠他玉佩,约他来的?还是他在胡说诬陷你,只要是他私自来的,我就给他个一刀两断。”
此时,曹参抬起头来,双眼直直觑定兰芷,坦荡羞赧,已是忘却生死,只知道自己这一生能得见她灵幻飞仙,业已足矣。没想到这一眼,兰芷被看得霞飞笑漾,唇角微微含嗔,点头,陡然道“大哥休怪,他就是小妹的郎君,是我赠他玉佩,我们相约月下园中的。”
听到这儿,刘季长舒了一口气,连击胸膛,暗暗庆幸,曹参更是如痴如醉,手足无措。但是,召平听到这儿,已是崩溃,手中刀竟然自己掉落,他疯魔一样冷笑道“好,好啊,你们好,我不是你大哥,从今后我们再无一丝一缕关系,我走,我马上就消失,永远也不想看到你们。”刘季虚假叫道“原来是侯爷的令妹啊,那她找个如意郎君,你应该高兴才是。”召平恼了,大叫“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了,说来话长,她是我从燕国辽东海滨,从天外天槎捡来的,她乃是彼宇宙来的······本是我苦苦等大的娘子,是什么兄妹啊?我犯的着给你说那么多吗?一切都是缘空啊,都是你这该死的鸟亭长,参合什么?”刘季肃立,道“小吏该死,问多了,也没有资格听你讲这些,好在沛公费令马上要赶过来了。”召平怒骂“来个屁,我马上就走,走的远远的,由你们去好了。兰芷,不是召平无情无义,我实在是受不了我爱的人嫁给别人,而且我还要给你送亲,最滑稽的是,还要当成你的大哥,你换位想想,这无异于拿刀戳我的心啊,我只有离开,远远的离开,你保重吧。”说完,仰天大笑大哭出门而去。
兰芷目送他离去,跪地大声嚎啕“大哥,都怪我,都怪我,你养大我,疼我,可这不是那种夫妇间的情义啊,大哥,别怪小妹无情绝义,你保重吧,小妹一个人得走了。”兰芷站起来要走,曹参登时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刘季捅了他一把,曹参赶紧拦在她面前,双脚一跪,道“兰芷,人世间男儿跪母之外,不跪二女,我今天跪你了,曹参敬你侠义,救我一命,我跪求你做我妻子,你若应允,曹参终生不二,誓死相守,你要是不允,曹参一生护你不怨。”兰芷放声大哭道“从此这人间我孤身一人了。”说完,同样跪在曹参面前,刘季一行大声叫好起来,这真是童话仙侣,姻缘天定,大家一见鼓掌击节,飞旋起舞。
捱到翌日天明,吕公过来探视自己的别墅和租客东陵候,一见没了东陵候爷,刘季等将事情讲个大概,吕公且惊且惧,不胜唏嘘,樊哙道“这事儿倒是完美好事一桩,只是兰芷姑娘失了亲人,无依无靠,去哪儿嫁女?家都没了。”说得兰芷又哭了起来,曹参责问“你这屠夫,我难道没家吗?”樊哙道“那不一样,你那是婆家?他没娘家,怎么嫁人?如此草草,可是委屈人家仙女了不是?我虽是个粗人,也觉得不妥,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两起全美。”刘季笑道“贤弟是个粗人,但也是粗中有细的人,说说看。”樊哙一指吕公道“倒不如让令岳父认她义女,岂不是好?”吕公一听,哈哈大笑,一挑大拇指道“好主意,我吕公平生喜欢女儿,不怕女儿多,就认了,到不知兰芷姑娘,侯爷之家出来的,看得上我这布衣老儿不?”兰芷正在伤心失去倚靠,瞟一眼吕公,眼神脸孔长得慈善,就过来跪认,叫一声“爹!”吕公拊掌,道“老天厚爱,我老吕白白捡个大姑娘,我感戴恩泽。兰芷,从今天起,你的婚事我来操办,曹参要娶你,一定得风光美景抬出我吕府大门。”大家再度叫好,正是花好月圆,十全十美。
樊哙上前又找吕公,道“我还有一个主意,那更是完美······”刘季一摆手道“事情都办好了,你再拿主意多余了,别说了。”樊哙变了脸色,道“就兴你们一个个娶亲成家,我樊哙就要点孤灯啊,问问去,你那吕雉还是我救的?”曹参笑起来,道“那你说,怎么办?”樊哙道“我救你们吕家两姐妹的事儿,从没去外边说过。当时,你那小姨子吕媭倒是看上我了,我也没答应,现在,我想答应了,吕公,你一并做了我们的老丈人得了,你看我樊哙孔武有力,你要是老了,我可以驮你夫妇俩老人家赶大集去,怎样?”吕公听了,心花怒放一朵朵,道“樊哙壮士救我两个女儿,老夫虽是谢过了,但这事儿也不错,只是来得突然,老夫得去问问。”樊哙急了,道“你去快问,我等着,再说当初吕媭是看上我的,我没答应,现在想好答应了,不就完事了,还要再问,可不是多此一举。”吕公听了哭笑不得,一边夏侯婴道“樊哙,这婚姻大事又不是买菜,哪有你这种态度的?”樊哙恼了,骂“闪一边去,守着娘子不知光棍苦,少说话。”吕公笑道“可巧今天她们姐妹都跟来了,内人也来了,问问就来,其实也快。”樊哙一听,大笑嘲弄夏侯婴道“天作之合,鱼水之欢,懂不?就这。”
吕公来到内堂,吕雉早迎上来,道“爹,可是那铜皮人儿来提亲了。”吕公奇道“你们怎么知道?”吕夫人道“这两姐妹胆儿大,一直隔开帘儿听着呢,只是我们吕媭不同意了,她说,求他樊哙自傲,今天啊,不依他了,老妇人觉得,多好的人儿,有力,杀个猪杀个狗不求人。”吕媭道“铜皮人儿,不嫁。”吕雉痛骂妹妹吕媭道“你这死丫头,当初诅咒你姐嫁个快四十的老男儿,今天可是应了验,你开心了?我可告诉你,姐姐知道你是看上樊哙的,只是使小性子,可是,姐姐我过了门,第一件事儿就去给樊哙提亲,让他成了家,让你空喜欢一场,赶明儿爹给你找个驼背嫁了,那你就发财了,天天往屋子里驮东西口袋啊。”吕媭跳起来就掐,道“好个阴毒妇人,赶紧去了刘家,”一家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吕雉道“爹,赶紧,我们还要去认神仙妹妹兰芷呢。”吕公至此心里有数,叫好,去外面请了樊哙。
樊哙一进内堂,吕媭过来就骂“你这个该死的铜皮人,我以为你死了呢,如此之久也不来,今天怎么就来了,别来啊。”樊哙笑道“许久才想起来你,莫怪莫怪。”突然他笑了起来,心里道“这吕媭今天倒是好看了,你说这人吧,只要你爱了她,前面不美看后面,脖子上不美你看下面,总有一块是美的合格,这可是做人心得啊。”吕媭却恼了,问“你笑什么?”樊哙道“看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是故笑了,不对吗?”吕雉撩她道“太对了。”
吕公此时大声对樊哙道“你去外边招呼所有人进来,吕公我今天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计划来。”樊哙答应一声,喜气洋洋出了门,但不知吕公要宣布一件什么普天同庆的好事,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弟二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