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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慕容怜桃花眼眯起,咬牙切齿道,“姓墨的,咱们走着瞧!你要窝藏这个孽畜,有你后悔的时候!”
    后不后悔不好说,但是麻烦却是真的。
    墨熄从出宫门起就在思考该如何安置顾茫——让他舒舒坦坦过日子那是绝无可能的,但像慕容怜那样把他丢出去伺候人,那也不在考量范畴内——所以直到回了府,墨熄仍然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之法。
    书斋内,墨熄闭目养神,恰逢手下进来换灯烛,他便把人唤住。
    “李微,你先别走,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李微虽然话痨婆妈屁事多,但却有一副铁打的忠心,胆子大的出奇,而且总能出些新奇主意,做事也很仔细。
    而且某些时候,比如此刻,他还是墨熄的狗头军师。
    “主上。”狗头军师把灯罩搁回原位,行了个礼,“主上请问,洗耳恭听。”
    墨熄沉吟道:“你说……一个人若是假装乱了神识,会在怎样的情形下最易露陷?”
    李微:“……”
    您直接说您还是贼心不死,想看看顾茫是不是装的不就好了,这问的还不够明显么?
    但谁都清楚墨熄心高气傲,要是戳破他内心的小九九,这位年轻的将帅不知会气得几天不说话。
    李微只得装作什么也没听懂,说道:“若是存心装的,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提防。”
    “嗯。”
    “这种人,特意设局是试不出来的,那就和谨慎至极的野兽一样,嗅一步走一步,几乎不可能会掉入陷阱。”
    墨熄点点头:“接着说。”
    李微献计道:“那既然他时时刻刻都在防,主上不如顺其自然,也时时刻刻都试探他呀。”
    “……什么意思?”
    “多让他做点事情。”李微心里的偷懒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洗衣做饭擦地劈柴,睡觉进餐沐浴习武——总而言之一句话,给他找事情做。他做越多的事情,暴露给主上的细节就越多,如果是装的,就越容易露馅儿,就好像设下一个陷阱,野兽来得及避闪,但处处都是陷阱,他总有一时疏忽会掉进去。”
    墨熄沉默地看着他。
    几许死寂,李微开始有些心虚:该不会是自己懒得干活儿想栽培个得力助手,被羲和君发觉了吧……
    可就在这时,墨熄却把脸转了开去,背对着他立在窗边:“可以,那就这样,不过这人我瞧着就烦,你去安排。”
    这要换成蠢一点的,肯定就应了,说“好嘞羲和君属下这就去安排。”,但是狗头军师李微显然不蠢。
    他装懵装到底,茫然道:“啊?羲和君是说谁?把谁安排下去?”
    墨熄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才道:“哦,忘了跟你说。”
    李微虚心求教状。
    墨熄道:“是顾茫。人我已经带回来了,点了昏迷穴,这会儿还在……我房里里睡着,没管他。你看着给他找个地方住,再找点事做吧。”
    李微心中先是一惊,心道,主上的卧房居然还有第二个人可以睡?他不是洁癖很严重吗?但脑筋一转,很快又想通了。
    主上曾和顾茫行军打仗,那时候两人也都不是什么名士,想来住的也不好,大概曾在一个帐篷里凑合过,那现在顾茫再睡一睡主上的床,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想通这节后,李微便松了口气,暗自翻着白眼,腹诽道:您和望舒君吵翻,把神坛猛兽领回窝里的事情,还没进门大家就都知道了,您还在这里装什么随意。
    脸上却故作惊恐:“啊,是、是那个顾、顾,顾……”
    墨熄不耐烦道:“对,顾茫。你什么时候结巴的?”
    “对对对!顾茫!”李微简直是戏骨精投胎,“天啊,居然是他!重华上下谁不知道他能打?这恐怕是要了属下的命啊!”
    “……”墨熄道,“我已经在他身上落了啸叫咒印,如果他有灵力波动,我会立刻知道,你不必担心,去吧。”
    李微几番确认,百般谢过,直把墨熄磨得眉心冒火指捏成拳了,这才狗腿巴巴地说:“是,那属下这就大胆行事了。”
    墨熄已经一点耐心都没了,挥挥手赶人:“快滚。”
    李微立刻颠颠地溜了,着手去安排顾茫即将在羲和府度过的生活。
    第43章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
    李微给顾茫头几天的安排是——没安排。
    墨熄对此很不满意, 黑着脸道:“我领他回府是做什么的?不是让他来我羲和府歇息的, 你给他事情做, 就今天。”
    李微忙道:“今天不行。”
    “怎么不行?你收他贿赂了?”
    “哪能啊。”李微道, “再说顾茫他也不知道贿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是。”
    看着羲和君那张高冷清俊的脸板的和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冰砖似的, 李微无奈解释道:“主上, 顾茫虽然在落梅别苑学了些规矩, 但骨子里毕竟还是兽性居多,之前他和你打架落了下风,对你原本就心怀警惕, 如今换了个新住处,惴惴不安是肯定的。”
    “你说的那是人还是猫?”
    墨熄明明是在生气, 李微却顺杆子去谄媚,他一拍手道:“哎,主上英明, 一下就说对了!您这会儿啊, 还就得把他当一只猫来看。”
    “……”还有比李微更会见缝拍马屁的人么?
    但被捧着胡吹却又让墨熄没什么理由继续骂他,墨熄只得瞪着他, 由着他说。
    李微道:“主上您想啊,猫, 抱回来尚且怕生, 得养熟了才会愿意出来溜达溜达,抓抓老鼠什么的。顾茫如今也是一样呀, 您看他初来乍到, 一个人都不认识, 早就躲哪儿去了都不知道,我昨天找了他一个时辰,你猜他把自己藏哪儿?”
    墨熄冷淡道:“我没兴致知道他把自己藏在哪儿。”
    “哦,那总之就是我终于把他找到了,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刺溜一下又跑远了。”
    墨熄静了一会儿,板着脸问:“他把自己藏在哪儿?”
    “……”
    周围侍立的仆人都要听不下去了,他们开始由衷地佩服李微居然只是眼角抽了抽,然后依然淡定地说:“粮仓的大米缸里。”
    顿了片刻,补上一句:“他躲进去之后,还自己盖上了木盖。”
    墨熄以手加额,似乎有些头疼。
    李微说道:“所以啊,主上,就算属下想跟他说几句话,想给他安排安排些事儿做,那也找不到人呀。就算找到了人,他也一见属下就逃呀。”
    墨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是很不爽是怎么回事。
    “属下觉得,这几天先别管他好了,也别吓着他,等他自己出现在院子里晒太阳了,我就去给他活儿干。”
    墨熄想了想,也成吧,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不太高兴地说:“给他最重的活。”
    “一定的,一定的。”
    墨熄觉得,李微这个人狗腿是狗腿了一点,但他说的话往往都有那么一些道理——如今顾茫身上的兽性是太明显了,各种举止都类似于一只刚被带到羲和府的动物。
    他这几天刻意留心了一下,果然如李微所言,顾茫白日里都会寻觅一个阴暗幽闭的角落躲起来,露一双暗黑里闪着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墨熄发觉顾茫最青睐的藏身处有两个,一个就是粮仓的米缸。他有一次没忍住,沉着脸“咯啦”挪开了米缸木盖的一角,果然看到里头两点幽光瞪视着他。墨熄和那两点幽光互相瞪了一会儿,相顾无言甚为尴尬,于是又“咯啦”把木盖重新拉了回去。
    可顾茫显然认为“米缸”已经不是一个周全的窝了,所以墨熄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再度传来“咯啦”挪盖子的声音,一回头,看到顾茫以一种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方式从里面爬了出来。
    结果还没落地呢,顾茫就扒着缸边,扭头对上了墨熄的目光。
    顾茫:“……”
    墨熄:“……”
    须臾寂静,顾茫忽然又迅速钻回了缸里,重新拉上了木盖。墨熄出于好奇特意折回去试了一下,这回盖子跟卡住了似的怎么也拉不开了。
    看来顾茫是躲在里面擎着木盖,暗自和外头的自己较着劲。
    墨熄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两下盖子,问:“怎么,神坛猛兽不做了,要改做米缸猛兽?”
    顾茫在里头不淡定地出声,装作自己不在,但护着盖子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松下来。
    墨熄在外头又说了几句话,都如石沉大海杳无回复,渐渐地就有些愠怒。最后他一拂衣袖,也懒得和顾茫废话了,落下一句“简直有病。”转身就走。
    第二天再去粮仓看,顾茫已经抛弃米缸这个藏身点了。
    另一个受到顾茫青睐的“窝点”则是酒窖,这是继米缸之后,他在白天最喜欢躲的地方。不过这次墨熄没什么兴致再去看他了,反正酒窖那么黑,能看的就是一双幽幽发光的蓝眼睛而已,毫无乐趣。
    倒是某天深夜的时候,他挑灯读书,听到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指尖挑开一点木窗缝隙看出去,瞧见顾茫借着月色出来四处走动,面容宁静但目光警觉,蓝眼珠转动着,在这个陌生之地左看右看。
    接下来一连几个晚上都是这样,顾茫有时候会蹲在石凳上对着月亮出神,脸上的神情很淡,眼神也总是很迷蒙。
    有时候呢,他又对着湖里的鱼发呆,还时不时地伸手迅速拨弄一下,湖面波光破碎,泠泠照着他的背影。
    但更多的时候——这让墨熄很无语——顾茫是出来觅食的。
    墨熄不知道顾茫如今的食量究竟有多大,但就从他几次亲眼看见的来说,实在有点夸张。比如今天晚上,顾茫是一炷香前溜进伙房的,一炷香后他终于费力地挪出来了。皎洁的月光下,这个“贼”身形显得格外庞大。
    他没法不庞大,因为他在自己肩膀左右两边各背了一只堆满蒸馍的竹筐,脖子上绕着几串腊香肠,嘴里叼着一张葱肉炊饼——墨熄毫不怀疑他是挑了饼筐里最大的那张,怀里抱着一堆煮好的玉米棒子,甚至胳膊还架着几根玉米棒子。
    “……这是熊啊。”墨熄在书房里盯着窗缝喃喃道。
    神坛狗熊转动眼珠,确认四下无人,便竭力以最快的速度往地窖边挪动,结果挪得太快了,怀里的玉米棒骨碌碌滚掉了几个。
    顾茫一懵,停下脚步,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拣玉米棒。地上的棒子倒是拣来了,可他这一抬手,胳膊下夹着的玉米棒又掉了。
    顾茫又懵,他想了想,把手里刚捡到的玉米棒夹回胳膊底下,然后再从容不迫地去拣地上的玉米棒。
    地上的捡起来,胳膊下的又掉了……他再夹,再拣,再掉,再夹再拣再掉,再……
    “…………”
    如果顾茫是装的,墨熄觉得他不用辛辛苦苦当将军,可以转去梨园唱戏。
    那边顾茫站在院子里,已经完全懵头了,不知所措地愣了好一会儿,再次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试探着去拣掉在地上的玉米棒。
    好!捡起来了!
    ……
    胳膊下的又掉了。
    顾茫实在是不明所以,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一挠不要紧,怀里的玉米棒又骨碌碌地滚出来了好几个。
    墨熄:“……”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这么蠢的画面,又或者觉得顾茫装的太天衣无缝,还可能因为他隐隐感到顾茫或许是真的傻了根本就没骗人,总之,一股邪火蹭地从墨熄胸臆间腾起,迫他推开窗户破口大骂道:“你傻啊!你是猪吗?你不会塞几个玉米进你背后的筐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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