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宝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不是蛇腿,是蛇蜕,蛇褪下来的皮,能当药材用,拿去药店里卖,肯定有人买。”蛇蜕可是个好东西,能治很多病,下火明目,消炎止痛,拿来泡酒也能起保健作用,强身健体,况且这么长的蛇蜕,得有一米多,肯定值钱。
全子看向木棍上的那条长长的白蛇皮,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欣喜和不敢置信,喃喃道:“真能卖钱啊?”
“能的能的。”冬宝连忙点头,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又说道:“我在城里的时候,路过那些药铺,看到有人收这个。”
林实将蛇蜕挑进了冬宝背后的猪草篓子里,上头盖了猪草遮住,说道:“城里离咱们远,镇上就有药铺,冬宝你跟着大娘去看大舅的时候,去药铺里卖了吧。”
冬宝想起李氏隔两个月就会去镇上看望自己的大哥,便点头道:“好,要是卖了钱,咱们仨平分了。”
“不用不用。”林实摆手笑道,“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知道这长虫皮能卖钱,早就扔了,这钱是你该得的。”
全子也连忙搭腔,“就是就是,要不是冬宝姐,我早就撕了这长虫皮扔了,卖了钱我们不拿!”
冬宝知道林家这两个兄弟是看自己日子过的苦,想办法帮衬下自己,眼下她确实困难,家里还背着给秀才爹办丧事欠下了的钱,冬宝便不再气,点头笑道:“那好,等卖了钱,我买糖咱们分着吃。”
回去的路上,冬宝怕宋家人发现了蛇蜕,放下了背篓,把蛇蜕压到了最底下,上头盖着猪草,等回了家就想办法把蛇蜕偷偷藏到东屋里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烤鸡蛋来不及了,三人一边往村里头走,商量着等吃过了饭,全子央秋霞婶子煮了野鸡蛋,到时候喊冬宝过来吃煮的野鸡蛋。
冬宝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刚走到村口,就瞧见村口的大榆树下围了好多人,人群里一阵阵妇人尖利的嚎哭声传了过来。三个人连忙挤进去看,人群正中,两个妇人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抱着一个男孩哭的死去活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旁边围观的乡亲们一阵唏嘘感慨,“唉,这会上请大夫也来不及了,从镇上打个来回得两个时辰,等大夫过来,怕是也晚了……”
“好好的娃,咋就不行了哩?”
“回家准备办事吧,买口好棺材,让娃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听到人群中的议论,搂着男孩的年轻妇人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栓子,俺的栓子啊!”拼命拍打着男孩的肩膀胳膊,似乎这样就能唤醒怀里的昏迷的儿子。
冬宝仔细看了眼昏迷中的男孩,嘴唇脸色都是青紫的,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看了半天,她才认出来,这个男孩正是几天前她刚回家那天,嘲笑她是“母老虎”的洪栓子。
昨天还和他吹嘘自己捡了多少野鸡蛋的同龄伙伴,今天就躺在那里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全子心里一阵恐慌害怕,握紧了大哥的手,小声说道:“那不是栓子吗?他咋啦?”
大实问向了旁边的人,“刘大爷,这是咋回事?栓子咋啦?”
刘老头摸了摸花白的山羊胡子,摇头叹气,“听跟栓子一起回来的娃子说,几个孩儿下沟子里玩,栓子捡了个果子……”说道这里,刘大爷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也邪气,沟子里那么多野畜生,这都过了一个冬天了,果子咋还能捡的到哩?偏栓子就捡到了,小娃子嘴馋,吃了下去,结果这刚走都村口,就栽倒了。那果子肯定有毒,不中吃。哎哟,可怜洪家就这么一个男孙……”
乱吃东西导致中毒,冬宝看着昔日里皮实淘气的男娃这会上奄奄一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孩子哪懂分辨哪些东西是有毒的哪些东西是能吃的,腊月里什么新鲜东西都吃不着,新果子又没结出来,一时嘴馋吃一个果子,还把命赔了进去。
只是瞧脸色青紫的栓子,鼻翼还偶尔扇动一下,似是极难受的模样,这会上人还活着,吃下有毒果子的时间也不长,催吐加洗胃的话,说不定能救回来。
“婶子,栓子还活着呐!”冬宝对搂着洪栓子哭的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的女人说道。
然而那两个女人压根不理她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小女娃,只一个劲的搂着栓子嚎哭,凄厉的哭声响彻在整个塔沟集的上空,叫人听的揪心。
这会上,几个男人也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扒开人群就冲了进来,看到栓子那副将死的模样,一个个也红了眼眶,其中那个二十来岁的壮汉,直接腿一软跪到了地上,握着拳头捶地痛哭不已,“儿子……我儿子啊!”
这都啥时候了,儿子都要断气了一家老小还只顾着哭!冬宝简直气闷,“人还活着,咋不想办法抢救啊?”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在怀里断气呢,总得想办法做点什么,说不定能救回孩子一命。
“冬宝,你知道咋救人?”林实心头一动,连忙问道。
冬宝顿时也惊了一下,她一个小丫头哪能知道这么多,连忙说道:“我在城里药铺看到过别人乱吃东西,也是不省人事,脸色青紫,大夫给救回来了。”
“那你会救吗?”林实拉住了冬宝,小声问道,他心里也是看栓子一家人可怜,他常听爷爷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冬宝还小,万一救不回来,栓子一家恨上了冬宝,麻烦就大了。
冬宝迟疑了一下,咬牙道:“试试吧。”让栓子把吃下去的果子吐出来,再洗洗胃,说不定能捡回来一条命。她虽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到没边的好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大实看了冬宝一眼,蹲下身子对抱着栓子的栓子娘说道:“大婶子,叫我看看栓子。”林家在塔沟集人缘好,口碑好,林实更是村里人人都喜欢的勤快俊秀的后生,栓子娘看林实伸手要抱栓子,下意识的竟然没有反抗,哭着任由林实接过了栓子。
冬宝蹲到了林实旁边,费劲的掰开了栓子的嘴,心下一横,伸出手指压下了栓子的喉咙,然而栓子只是头无力的抬起,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没用的。”围观的一个中年汉子抄着手,看着冬宝和林实摇头叹道,“早试过了,吐不出来,有啥法子?只能听天由命,命大兴许就扛过去了。”不过瞧栓子如今这模样,怕是难扛过去。
冬宝不认得这汉子,塔沟集百来户人家,她从小内向怯懦,顶着“虎女”的名头自卑不已,极少出门,认识的人并不多,听这汉子闲闲凉凉的话,似是早就用按压咽喉的方式催吐了,只是没什么用。
这搁现代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催吐洗胃人就基本没有大碍了,冬宝记得小时候在农村上学,常有小孩子误服了农药,乡里卫生所的人还专门来讲了急救的方法。如果吐不出来,说明胃里的东西太稠,那就得想办法洗胃,温的生理盐水就是很好的洗胃剂。
“灌水,给他灌盐水,只要胃里有东西,就能吐出来了!”冬宝急忙说道。周围的人却没人动弹,或者是压根无视了冬宝的话,一群大人都束手无策,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瞎咋呼罢了。
冬宝急了,“这是条人命啊!真的,灌盐水真的能让他吐出来,要是晚了,可就救不回来了!”
林实抱着栓子心中焦急,他原本对冬宝的话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并不是觉得冬宝在说谎,而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就没有足够的经验,或许只是在医馆门口看到了一两眼,便以为是治病救人的良方了。然而冬宝说的话底气十足,并不像是随便一说的模样,林实放栓子躺在地上,想回家舀水过来,就听到旁边一个小孩指着冬宝大声叫了起来。
“就是你!你说过你要克死栓子的!我听见你说了,现在栓子真的被你克死了!”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看着冬宝吓的哇哇大哭,扑到了旁边一个妇人的怀里,“娘,母老虎又克死人了!”他也跟在栓子后面叫过这丫头母老虎,下一个被克死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一向好脾气的林实难掩怒气了,倏地站了起来,板着脸皱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蹲在地上茫然痛哭的栓子娘这会上回过神来,想起这丫头就是村里闻名的“白虎精”,命凶的很,宋秀才死了,如今儿子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全是因为这个白虎精作祟,一时间心中的恼恨如滔天的巨浪般掀起,红着眼一把推倒了蹲在栓子跟前的冬宝,疯了一样恨声哭骂道:“你给我滚,滚!丧尽天良的白虎精,克死了自己爹不够还要克死我可怜的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