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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栓子穿着灰布短襦,黑裤子,大约这几天休养没跑出去疯玩,原本黑皮蛋似的脸似乎变白了点,然而嘴角紧抿着,神情严肃。
    冬宝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也不见他吭声,就那么严肃的瞅着自己,冬宝心里发毛,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你这几天好些了吗?”
    那天栓子误吃了有毒的果子,冬宝使了法子叫他吐出来后,洪家又从镇上请来了大夫给栓子诊治了一番,开了几服药,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今天冬宝和李氏去镇上碰到栓子娘,就是去药铺给栓子抓药的。
    栓子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张了半天的嘴,就在冬宝等的都替他着急的时候,栓子开口了,“今天的事情是我们老洪家不对,我给你赔礼了!”
    冬宝心里松了口气,这小子不是来找茬的啊,摆摆手说道:“算了,你爷爷已经赔过礼了。”她之所以要收两吊钱,就是不想再和洪家扯上关系了,洪老头不是觉得欠了自己人情么,那就用钱来补偿吧,大家都落得心安。
    栓子摇了摇头,神情依旧严肃,“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我娘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你莫要和她计较。我爷爷说了,我们老洪家说到做到,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绝不能让你受委屈。”栓子的语气愈发的郑重了。
    这几天他躺床上养病,哪里都不能去,爷爷给他讲了好多话,他也懂了不少道理,知道是母老虎救了他,男子汉大丈夫要知恩图报,既然母老虎嫁不出去,那他就得担起这个责任,娶了母老虎,哦不对,他不能再说人家是母老虎了。
    冬宝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就听到栓子说道:“你放心……将来我一定娶你!”
    我谢你哦!冬宝只觉得自己被一盆狗血给淋了个彻底,看着面容郑重其事的栓子,她几乎想抓着这个十岁男娃的衣襟问他,“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嫁娶啊亲!”
    看这严肃正直又带了古板的面容,分明就是被洪老头那个大男子主义的大家长给影响了啊!
    “这个……真不用。”冬宝尴尬的摆手,“我听我娘说我已经定亲了,再说我也收了你家的两吊钱,扯平了,大家互不相欠。”
    小朋友,阿姨不想摧残你这么小的未成年花朵,跟十岁的小男孩谈恋爱……心理上过不去这道坎啊!
    栓子大咧咧的说道:“我们家里人都说了,跟你定亲的那家人家有钱的很,看不上你,肯定不会娶你的。还有那两吊钱,我爷说了,以后咱们两家要处亲家的,如今你家困难,我家该给你家帮忙的,两吊钱他还嫌给少了哩!”
    “你爷真这么说?”冬宝吸了口凉气,村里人不是嘲笑她是命凶的虎女,就是嫌弃她家穷,没了爹也没个娘家兄弟帮衬,咋到了洪老头这里,她就成了香饽饽了。
    栓子点点头,还有一句他犹豫了半天没说,他爷爷搂着他长叹了一声,说冬宝人小心眼多,今天他娘这么一闹,肯定恨上洪家了,这亲事恐怕得吹了,都怪他娘,八字没一撇就上门欺负人,丢脸又办了坏事。
    看看又哭又闹腾的娘,十岁的小男子汉忍不住仰天长叹,哎,女人就是麻烦!干啥非得成亲呢!
    “栓子,你们家想娶冬宝,咋没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嫁咧?”林实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了起来,他在家里等冬宝等了半天没见过来,便出门瞧瞧,一出来,就听到了栓子的话。
    不知怎么的,栓子看着林实温厚和煦的笑脸,愣是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全子瞪着栓子一脸的不满,中午的时候他也想去宋家给冬宝姐姐撑腰的,可爷爷拉着他不让他去,说他还小,去了不顶用。他已经长大了,都是男子汉了,大人们老瞧不起他!真真可恶!
    “就是,冬宝姐姐才不嫁你哩!”全子气鼓鼓的说道,他和栓子差不多大,也常在一起玩,但这家伙的娘不是好人,不讲理又凶悍,不能让冬宝姐姐嫁给他,否则还不得天天受他娘的气?就跟隔壁的宋奶奶欺负冬宝姐她娘一样。
    “不嫁我还能嫁谁啊?”栓子迷茫了。
    全子被栓子问的噎了一下,立刻回嘴道:“冬宝姐能嫁的人多了去!谁稀罕你啊……我,我也能娶冬宝姐!”全子突然想起来了,栓子跟他差不多大,既然栓子能娶,他也能娶啊!
    话还没说完,全子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回头看微笑着的大哥,全子满是委屈,他是为冬宝姐出头,咋能打他呢!
    林实微笑中带着警告,“再胡说八道,以后就不带你出去玩了。女孩家的婚事哪能放在嘴边上乱说,叫人听到了,不定咋编排冬宝!”
    冬宝看林实几乎是带上感激的目光了,全子和栓子这两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以为成亲是过家家,今天我和你成亲,明天就和他成亲吗?
    “你听到了没有?”冬宝趁机对栓子说道:“你要是想报恩,以后就别说娶不娶的了,我不嫁你的。”
    栓子点点头,有些无可奈何,“那好吧。”其实他也不太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即拍着瘦瘦的胸脯,十分豪气的说道:“你救了我的命,这我赖不了,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洪栓子!”
    这孩子,水浒传听多了吧……
    本来是冬宝和林家兄弟三人去割猪草,临时加入了栓子,就变成了四个人一起去,割完了猪草四个人就去了村头的小河边。
    春天已经到了,桃花梨花开满了整个塔沟集,野花也开遍了山坡,特别是沟子里的花树都开了,远远望去,粉蒸霞蔚的一片,十分壮观美丽,然而在冬宝这个现代人看来稀罕的不行的美景,在其他三个人眼里,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了。
    塔沟集四季分明,四季更迭每一季都会有不同的景色,春天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夏天是一片碧绿,郁郁葱葱,秋天树叶红黄相间,秋高气爽,冬天白雪纷纷,银装素裹。生长在都市里的人很少接触到自然,也看不到体会不到四季更迭的美景。
    小村子安静美丽,这样的古代是冬宝前世未曾体会过的,没有战乱,宫闱王侯离她也相当遥远,更没有金庸笔下武功出神入化的江湖大侠,只有琐碎纷杂的农家生活,平凡辛劳。
    河边桃树上落下的花瓣飘落进了河水里,顺着河水飘向远处,河边的石板上蹲着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捶打着手里的衣服,高挽着袖子,露出了半截白花花的胳膊。
    沿着河流往上走,就是塔沟集的山,流经塔沟集的小河就是山上的溪流汇集而成。三个孩子跟着林实一路往上走,越走河流越细,水流也越清澈。
    林实让冬宝领着全子和栓子乖乖待在岸边,他则是把猪草倒了出来,绾高了裤腿,淌进了小溪里,用背篓在小溪里捞鱼捞虾,要是捞到了鱼虾,就顺手一扬,倒到了岸上,冬宝三个人就赶紧把扔到岸上的小鱼小虾捡起来,用细点的树枝串起来。
    林实弯着腰在小溪里来回捞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淌水回到了岸上,这个时节只有一些小鱼虾,不够肥,等到夏天下了大雨,河流暴涨的时候,就会有上游冲下来的大鱼,运气好的话,能逮到两三斤重的鱼呢。
    四个人拾了不少柴火,林实带了火石,先用一撮干草引燃了火,再小心的加树枝上去,轻轻的吹着,不一会火苗就大了起来,先前捞上来的小鱼小虾被串成了几串,架到火上烤。
    栓子兴奋的不得了,他家里没有年长的哥哥,村里的大孩子嫌他们小,不乐意带他玩,他还是头一次在外头烤鱼烤虾,觉得比带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孩好玩太多了,比摔尿泥,爬树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打定主意以后就跟着大实哥还有全子哥玩了。
    冬宝也是头一次烤小虾,这种浅溪里生的虾子几乎是透明的,生着长长的须子,黑芝麻似的眼睛,浑身像是水做成的,用树枝轻轻松松的一刺就穿了进去。
    鱼虾很容易就熟了,缺盐少油,还烤糊了不少,肯定是比不上冬宝前世在烧烤场里吃过的洒满了各种调味品的烤鱼,然而几个半大孩子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虾子太小,一烤就更小了,冬宝看着树枝上红彤彤的虾子,忍不住说道:“要是能多弄点虾子,做成虾酱就好了。”
    虾酱可是个好东西,拌在饭里,炒到菜里头,又鲜又香,在没有味精的古代,这可是上好的调味品。
    “冬宝会做虾酱?”林实问道,他镇上读书那一年,听到外来行商的人说,海边很多晒虾酱的,渔民打上来的海虾只能放一两天,晒成虾酱的话就便于保存。
    冬宝连忙点头,“会!”想想又觉得不妥当,加了一句,“见别人做过。”
    林实看着冬宝笑了起来,“好,下次我多打些给你。”
    阳光晒到小溪里,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冬宝却觉得,林实那双眼睛比小溪的水面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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